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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薛珍之死

    文熠迎向邓羌的双眼,作出有些害怕的模样道:“他说那些想把我们抓去长安的细作,很有可能就是刺杀东海王的凶手。”

    他向着旁边的秦军校尉一指。

    邓羌随着他的手指,又把目光投向了校尉。

    那校尉心中暗骂不止:这份功劳本该是自家独享,如今叫这小子喝破,只能转手送给了这邓都尉。

    他老老实实的向邓羌汇报道:“这两位公子是散骑常侍吕婆楼先生的汉人弟子,那个老的是吕常侍的家奴。”

    “昨天晚间我大军前进的路上,刚好撞破了几个晋军细作想绑架吕常侍潜入长安。我等正好解救出了这位文公子和这老奴。”

    “这祖公子却是今天在俘虏营里发现的,想来是晋人觉得小孩子无用,随手押回了灞上营中。”

    这秦军校尉出于对大功错手而过的不忿,往自己身上添油加醋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功劳。

    这么一来,却是把文熠这一日一夜间修修补补的谎言故事无意间串成了一条线,常人根本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邓羌并不是常人,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

    邓羌听完了校尉的讲述,眉间堆满了乌云。

    “有些不对,”他沉声道:“东海王遇袭是三日前的事情,你们昨夜才从晋军细作手里解救下他们。”

    “那些刺客怎么可能先去刺杀了东海王,再来绑架吕常侍。”

    “除非……”

    “除非他们还有别的计划!”文熠大声接道。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邓羌口中流露出的信息碎片。

    遇袭?

    看来这东海王苻雄的死因,很有可能真的是被人刺杀!

    文熠想道:这件事情里面大有蹊跷,这邓都尉似乎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等也正好可以借此脱身!

    邓羌眯起双眼,看向文熠。

    他本以为这接话的人应该是这巡营校尉,却不想是这个看上去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

    他话语中的“遇袭”二字正是故意透露出来叫人听到的。

    东海王苻雄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这般突然薨于大军之中。此事本就透着十分的诡异。

    只不过这帝王家事,绝对不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人可以妄加猜度的,一个不小心便要弄的家破人亡。

    除非有充分的证据。

    比如说人证。

    邓羌看着眼前这个五官隽秀,双眼黑白分明努力作出慌张表情的孩童,心里想着。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小孩子似乎急于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他现在所谓的理由,实在薄弱的可怜,难以禁得起推敲。

    不过……

    这并不重要。

    邓羌又转头看向了大单于苻苌的军帐。

    你们不来救雍城的百姓,我只好自己来。

    既然这小子这么主动的跳了出来,恰可以为我所用。

    我正好以此为凭,推动对东海王之死的调查,只要陛下颁下令谕,那围困雍城的淮南王部队就不得不暂停攻击。

    雍城的百姓以及我妻子一族也可借机逃生。

    邓羌看着远处的华丽大帐,淡淡的说道:“你们几个可是准备前去营中禀告大单于?”

    秦军校尉道:“正是如此。”

    邓羌漠然道:“这般大事,的确应该去禀报一下。”

    文熠大惊失色。

    怎么弄了半天,最后还得往火坑里跳?

    他的心中满是疑惑。

    ……

    东海王苻雄的死讯就好像是一股燎原业火,很快燃烧到了每一个秦军将士的心头。

    一位百战百胜、体恤士卒的氐人英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攻伐汉人叛军的路上。未央宫的皇帝陛下听说此事,吐了一地的血,卧床三天都没有缓过来。

    有传言说,他正是被汉人的刺客所弑。

    卑鄙!

    许多秦军战士都在夜里咬着牙磨刀。

    他们的心里只有复仇二字。

    大单于苻苌未等伤势恢复,当夜就下达了全军追击的命令。

    满腔怒火的血誓勇士在他的指挥下全军奋起直追。

    不到两天时间,就与卫大将军苻菁的部队并驾齐驱。

    两路大军衔尾直追,将北伐的晋军一直驱逐到了潼关城门下。

    只杀的南人伤亡惨重,一路上尸横遍野。

    到了晚上,四处可见出来享用这遍地尸骸的野狗豺狼,它们在月光下长啸,仿佛在感激这世道所赐下的珍肴。

    几条黑影悄悄绕过了这些大口朵颐的牲畜,先前潜行。

    他们在草丛里蹲伏,又躲过了高举火把四处巡梭的秦军卫士,很快便接近了潼关城墙。

    关城上面,晋军的灯火稀稀拉拉,只有少数值夜的年轻士兵还在驻守,老兵大多已经找地方蜷着身子睡觉去了。

    他们都明白,这场战争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

    氐人不会再趁夜强攻城关。

    因为晋军已经败了。

    败的极为凄惨。

    城关内,晋军的营地里,一派颓丧的气象。只有些许火光还在四处游走,连巡营的卫士都松懈了下来。

    除了校场方向,那里依然灯火通明。

    桓温站在校场前方,他那石雕般的面孔上写满了愤怒,钢针般的黑髯根根立起,似要将眼前之人扎上百八十个窟窿。

    “薛公瑰,”他冷冷说道:“本帅看在你为我晋国出生入死二十年的份上,可恕你这不敬上官之罪。”

    “但是你不该扰乱军心,动摇我军士气。”

    “就是本帅容得你,军法也容不得你!”

    顺阳太守薛珍被绳索捆着,由两名桓家亲卫押着,站在校场中央。

    他浑身的衣甲皆已残损,头盔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一头灰白的长发在火光中散乱飞舞,一看便知不久前经历了一场血战。

    他昂首叫道:“桓元子!我军此败皆是你一人优柔寡断所致!”

    “我与那苻苌在白鹿原血战一夜,终于将其击退,本是率军追击的大好机会。你却白白错过,以至于今日之败!”

    “你休想将这败北的责任推卸到我身上!”

    “住口!”桓温怒喝道:“当时那秦军深藏在长安城中,情报不祥,虚实难辨,本帅岂能草率行动!”

    “而今我军粮草不足,只能暂回荆州休整,来年必将重回这三秦之地,我大晋北伐之志绝不会就此罢休。”

    “你一口一个我军大败,到底是何居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薛珍讽刺道。

    “你有什么北伐之志,还不是为了你万宁桓家那一点私欲!”

    “我大军北上近一年时间,你去问问,军中有何人的斩获比我薛公瑰更多,又有何人的功劳比我薛公瑰更高!”

    “说我动摇军心?”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找人来当你的替死鬼!”

    桓温气的脸色发白,他上前两步,逼视着薛珍的双眼,一头黑色长发无风而动。

    他大声喝道:“本帅身为征西大将军,假天子节钺,北伐军中诸将皆可处置!”

    “顺阳太守薛珍,目无军规,狂言犯上,乱我军心,动摇士气!”

    “依法当斩!”

    见桓温真的想杀自己,薛珍有些慌乱起来,却还兀自倔强叫道:“我是陛下亲封的一镇太守,是百年传承的河东薛氏族人!”

    “你不过是个寒门之子,只是一时得势,怎敢随意处置我!”

    桓温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向两名押着薛珍的亲卫喝道:“速将此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两名亲卫齐声应诺,拉着薛珍就往后走。

    薛珍口中狂呼不止,挣扎不休,二人却没有一丝动摇。

    桓温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一双鹰眸般的眼睛逐一扫过每个围观的晋军将领,声音阴沉的直要将这一方校场都凝结成冰。

    “尔等给我听清楚了!”

    “往后谁要是再敢质疑本帅的决定,他就是你们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