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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隐情

    故事会解散后,几人悄悄的尾随着那个说话的士卒。

    绕了几个弯以后,把对方堵在了茅房后面的角落里。

    对方露出了一脸惊恐的表情:“你……你……你们想干嘛?咱这银子可以凭本事赚的。”

    “你们可从未说过故事讲的不好还得退银子。”

    之前,文熠特意将此人安排在一堆说书先生里面出场,本想着诱导其说出他所知道的真相。

    哪知此人不仅胆小怯场,还口笨舌拙,讲起话来嘴里如同塞满了泥巴。那故事讲的……在文熠看来,那就是撒一把米在键盘上,让鸡啄出来的文字都比他说的靠谱些。

    文熠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这位大哥,瞧您说的。”

    “我们能是那种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家伙么?”

    那人貌似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警惕道:“那你们在这儿堵着我干嘛?”

    “先说好,咱可对小孩儿没兴趣啊。再者说,列位是东海王的人,咱也不敢呐。”

    你他娘的在想什么呢?

    文熠听的脑门青筋直跳,忍着气微笑道:“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们都是有志于出版事业的……呃,就是小说家,平时靠着收罗这些奇闻志怪的故事贩卖给说唱伶人混口饭吃。”

    那人恍然大悟道:“难怪各位之前出手这般阔绰,这一行有那么好赚么?”

    “也分人,也分人。”文熠不想把话题扯开太远,连忙兜了回来:“大哥您之前说的故事我就挺感兴趣的,还希望大哥您详细说说。”

    那人挠着后脑勺道:“我之前说的不够好么?我自己听了都感动。”

    文熠轻轻吸气,耐着性子道:“不是那个蔡文姬温酒斩华佗、曹子建七步刺昭君的故事。”

    “我们说的是另一个故事……就是小董……”

    他话音未落,那人连连摇头摆手:“这不能说,这不能说。”

    “这事儿要是被你们写给了说大书的,咱哪里还能有命在?”

    文熠笑道:“大哥您看啊,这儿就咱们这么几个人,你说的话出你之口入我之耳,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人知道?”

    “更何况我的朋友也对您的故事很感兴趣呐。”

    他从怀中摸出一饼银子在阳光下晃动,白闪闪的光芒投到了对方的脸上。

    那人看的眼睛都直了,银子到哪儿,脑袋就跟着转到哪里。

    见对方意动,文熠再次劝说道:“而且咱们这行有个手法,就叫做脱骨法。”

    “您看啊,那蔡文姬久居胡地,华佗更是死在了曹公的监狱里。您说蔡文姬斩了华佗,不也没人质疑么?”

    “咱们就用脱骨法把你故事里的角色一换,情节一倒,那能有谁看的出来?”

    谢韬元在一边不住的拿眼瞟他,心说: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亏我还以为他有什么真才实学,来来去去却都是骗人的把戏。

    那畏畏缩缩的汉子纠结了好久,才咬牙道:“反正老子家里也没人在了,拿烂命一条换点银子使唤,本就是咱们这种人的命。”

    “何况小吴也是咱兄弟,他如今落的这般下场,也得有人替他出一口气!”

    文熠一见对方转变态度,不容他再犹豫,把那银饼往对方怀里一塞,说道:“壮士放心,我的故事里这小董定是一个好人!”

    “他本就是一个好人。”那人叹气道:“今年他不过才十五岁,家里老娘病了,田地又叫大户给吞了。”

    “他没得办法,才随着老父亲来这里从军。他那老父前不久受了伤,每天由小董照顾着才能勉强活下来。”

    “那天小董他就为了给他老父送个早饭,早上去校场出操时晚了那么半刻钟。”

    “哼。”那人冷哼道:“晚上就被淮南王拎出来操练。”

    “说是操练,那他妈哪里叫操练,根本就是残杀!”

    他抬起头来,文熠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遏制的怒火,他嘴里冷漠的讲述着当晚的事情,眼里的火光越来越盛,仿佛直欲将自己和这乱世一道,付之一炬!

    “咱们是出来当兵的,不是出来当狗的!你说说,他不拿咱们当人,咱们还得替他保守秘密,这他妈的叫什么世道!”

    对方情绪激动,说到最后几乎叫了起来。

    文熠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等了许久,等到他情绪略微平静,才缓声问道:“老哥,天道好轮回,那东海王苻雄不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盛年吗?这淮南王迟早也会有他的报应的。”

    那人的情绪一过,又有些木讷起来,他说道:“希望如此吧。”

    文熠再次问道:“大哥您知道这小董哥现在正在哪里吗?”

    那人道:“小董他叫淮南王踢伤了命根子,要不是卢医官妙手仁心,现在早就成了死人。”

    “如今他拿了军中给的百十个大钱的抚恤,就和他残废的老父一道留在了陈仓。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陈仓么?

    三人互望了一眼,文熠好像隐约记得,当时他被绑走之前,东海王正是领军攻打着陈仓。

    当时那里的敌酋叫什么来着?

    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

    “你是说王擢他曾经向我父王投降过?”苻坚沉声问道。

    他的身前跪伏着一个秦军的书记郎,正吓的浑身发抖。

    “下官……下官也不敢确定。”这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听巡营的弟兄说,那天晚上王擢从城里射来了箭矢,据说上面……上面还捆着降表。”

    “本来这来往的书信,下官都要记录在案,可……可那一封降表下官却……却从来没有见过。”

    苻坚道:“那天晚上巡营的将士现在何处?你去把他们都唤来。”

    书记郎趴在地上不敢动弹,也不出声,只是抖的越发厉害。

    “还不快去。”苻坚说道。

    严厉的声音吓得这人趴的更低,小声禀告道:“下官……下官不敢欺瞒东海王殿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苻坚声色俱厉,他对这磨磨蹭蹭的小吏由衷的感到厌烦。

    “只是他们都战死了!”书记郎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叫了出来。

    苻坚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他才开口问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那书记郎断断续续道:“应该是咱们……咱们围攻雍城的第一天。”

    苻坚再问:“是怎么死的?”

    那人道:“他们几个都被编入了第一批先登死士,未上城头,就叫叛军给……给乱箭射死了。”

    苻坚沉吟片刻道:“对此淮南王是怎么说的?”

    “淮南王未说什么。”书记郎连忙向苻坚解释道:“殿下他心怀仁善,体谅战士伤亡,不仅未加责罚,还赐下了抚恤。”

    “殿下他也不许军中战士议论这些事情,唯恐引得士气低落。故而方才下官才不敢在您面前提起。”

    似乎是自觉找到了一个好理由,书记郎的语速都流畅了许多。

    心怀仁善?

    苻坚想到:自己这位堂兄心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仁善二字。

    说他心怀仁善,岂不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