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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争执

    玄冥子和外方子争吵的声音响彻全观,早就吸引了大批围观的观内弟子,他们捧着瓜果早点,睁着充满求知欲的双眼,聚拢在屋檐下面静听。

    随着日头渐升,萦绕在飞鸾观中的白雾也渐渐散去。

    院中弟子终于看清了屋顶上两位斗鸡似的老人,也听清了两人的对话。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院子里,骤然就空无一人,连那条蹲着发呆的小黄狗也被弟子抱去了门口看门。

    飞鸾观的大门紧闭,所有弟子不约而同的回到了袇房开始念经,生怕多听了一个字去,凭空惹来一场无边的祸事。

    见外方子说的一本正经,反而让玄冥子有些无所适从。

    他将怀中拂尘一甩,没好气的说道:“我不和你翻这些旧账。”

    “你就告诉我,你这趟欺上门来是打的什么算盘?”

    外方子被他揭破旧日伤疤,心情抑郁,也一时发不起火来。

    他瓮声瓮气道:“少他妈装蒜了。我那个叫文熠的徒孙,一进入了你凉州境内就消失无踪。”

    “不是你们动的手脚还能是谁?”

    “文熠?”玄冥子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他确定自己毫无印象。

    但是如今这个难缠的煞星临头,他要不想自己安稳的生活被破坏,势必也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玄冥子走到屋檐边上,嘴唇不动,腹部一鼓一收,一个声音如同平地生雷,滚滚向飞鸾观四周扩散出去。

    “我徒王鸾何在?”

    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每个在观中的弟子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一个圆头圆脑的道士从袇房里跑了出来。

    他站在玄冥子正前方的屋檐下,恭敬回道:“启禀师祖,师父他说是有事入宫去了,现在并不在观里。”

    玄冥子问道:“你们可曾听过一个叫做文熠的人到了我凉州境内?”

    圆脸道士面露谄媚道:“禀师祖,这个名字陌生的很。弟子应该未曾听过。可若是有相应的图形画像,或者弟子可以派遣门人为师祖打探。”

    “看看这个。”外方子也走到了玄冥子身边,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在一起的白纸,随手一甩。那张轻若鸿毛的纸张飞旋着来到圆脸道士上空,忽然又像有千斤重一般的落了下去,倒把这道士吓了一跳。

    玄冥子不由斜眼看向对方,外方子脸上除了一点焦急的神色,就再无其他,可见这一手并非是他有意卖弄,而是随意施为。

    这也说明了他的武功实在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揣度的境界,只怕是身已合道,这世间万法万物无一不可为其所用。

    好在自己今天不用和这老怪物为敌。玄冥子暗自庆幸。

    可他转头向下看去的时候,心又凉了半截。

    那圆脸道士打开了那张白纸一看,上面画着一张灵动少年的面孔,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咦,这不是……”他才一开口,立刻感到事情不妙,想要闭嘴却是晚了。

    “不是什么?”外方子脸色一变,伸手往空中一捞。

    圆脸道士感觉自己脚下凭空升起一阵劲风,把自己像是一团棉絮一般悠悠吹上了房檐。

    外方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单手将其提在空中,厉声喝问道:“你知道什么?老实说出来!”

    圆脸道士惶恐不语,他本打算着出来拍个马屁刷个脸,哪曾想过这画中之人居然与师父三令五申交待自己不许说出去的机密中人一致。

    如今自己还落到了这脾气暴躁的老道手里,他这心里就和他的身子一样,感觉四处不着力,不知如何自处。

    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玄冥子的拂尘搭上了外方子提着他领子的手腕。圆脸道士只感到自己一阵恍惚,身子一重又复一轻,已经被玄冥子提溜到了一边,双脚落在了瓦面上。

    外方子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白霜,将手臂一抖,白霜化作雾气蒸腾不见。

    他转脸看向玄冥子,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杀气腾腾。

    “怎么?觉得自己的玄冥策练有所成,要师兄我来指点指点你的武功?”

    玄冥子听若未闻,侧身挡在二人之间,背对着外方子,向圆脸道人沉声探问:“怎么回事?王鸾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见到师祖相问,那人知道不说实话不行,忙低声回禀道:“这孩子我的确见过,不过名字不叫文熠,而叫做董龙。”

    “据说是秦国东海王派来的密使,师父他正在想办法擒拿此人。”

    “这次去宫里,好像为的就是这事。”

    他每说一句,玄冥子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了最后变得和手中的铁木拂尘一般颜色。

    他的话语虽轻,但又怎么瞒得过外方子的耳朵。

    待他话一说完,外方子冷哼出声。

    丢下一句“我说什么来着?”言罢他转身要走。

    可他才一转身,就听到背后有风声鼓荡。外方子头也不回,往后就是一拂袖子。

    “嘭!”

    两道强大的气劲当空相撞,宛如炸响了一个炮仗,四散的余波将这飞鸾观屋顶的青瓦震的片片碎裂,那圆脸道士像块破抹布一样被吹飞到了院子里。

    外方子缓缓转过身来,两道长眉一条挑起,一条压低;两只眼睛一只瞪大,一只眯起,满脸的凶戾之色。

    “老小子,你想要护短?”他恶狠狠的问道。

    玄冥子轻叹了一口气,躬身施礼道:“师兄,我这一脉的传人当年叫你杀了三成,跑了三成,这些年又老死了三成。”

    “如今就剩下这一颗独苗,还望师兄能够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赶尽杀绝。”

    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已经几十年没有这样向人软语相求了,便是人间帝王在他面前,也要尊称一声仙长。

    他以为自己如今服软,对方多少会给一点面子。

    却见外方子把袖子一甩,肆意嘲讽道:“你我的情分,当年甲寅会议时就已经尽了。”

    “你以为我这么多年不来找你麻烦,是因为还惦念着当年情分么?”

    “自作多情!我老人家纯粹是懒得折腾!”

    “你既然得罪了我,就该绷紧了老皮,做好准备。别一把年纪还低三下四的,弄得我都替你害臊!”

    听了这话,玄冥子恨的牙痒痒。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位师兄根本就是个神憎鬼厌的混不吝,真不知道这般心性的人是怎么练成如此道家神功的。

    他直起身子,把拂尘往脖子后面一插,边卷袖子边恶狠狠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废话了。”

    “世上哪有只许你护短,不许我护短的道理。”

    “你我二人起码有四十年没有搭过手了,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到底是你的三天正法更妙还是我的玄冥策更绝!”

    外方子嘿嘿笑着,一把撩起长摆,在腰间打结,嘴上兀自不饶人。

    “早该如此,废那么半天话!”

    “我老人家要是和你一样磨叽,早得老年痴呆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