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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回江北

    谢韬元又回到了江北。

    并且换回了女装。

    现在的她穿着一身白底缀花儒裙,乌黑的长发巧妙的绾成了朝云近香髻,站在那里像是一株傲雪寒梅。

    若非那如刀锋般分明的双眉和英气十足的五官依然如故,其他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冷傲少年的样子。

    将桓伊送上了马车,父女二人有意落后一段距离,缀在车队后面策马缓行。

    “你桓叔那里情况如何了?”谢奕目视前方马车,嘴里低声问道。

    “桓叔他并非是个不识大体的人。”谢韬元低着脑袋轻声回应道:“慕容儁陈兵中州的消息一传来,他就和朝廷达成了和解。朝中各家虽然有些慌乱,可在会稽王的弹压下,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倒是父亲您,身为吏部尚书,却在这江北一呆就是半年,朝中可有许多对您不利的流言。”

    “怕他什么?”谢奕哼哼道:“吏部的事情有你三叔帮着处理,还能有什么事?”

    “那些家伙无非是在担心自己的族中子弟未能及时排上空缺罢了。”

    “说起来,三叔他可是因此对您颇有怨气呢。”谢韬元想到自己三叔谢安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老三那散漫的性子,正该好好磨砺一下。整天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厮混,怕是要把一身所学都给荒废了。”

    谢奕转头向谢韬元问道:“话说回来,你不在家里呆着,又跑来我这儿干嘛?还嫌我这里事不够乱么?”

    “人家想父亲了嘛。”谢韬元撒娇道。

    她自然有自己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却不能告诉谢奕知道。

    她反问道:“父亲您又为什么一直滞留在这里呢?”

    提到这事,谢奕的表情难看了许多。

    “我们东山府在这里遇到了大敌啊。”他感叹道:“自我十多年前执掌东山府至今,还从未遇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

    谢韬元好奇道:“到底是何人能令父亲如此头疼。我还从未见过您这般模样。”

    “呵呵,问题就在这里。”谢奕苦笑不已。

    “明明是个鲜卑人,却比汉人还要狡猾。我东山府在关中一带经营数十年,便是深居禁宫苻健的生活起居,我都能查到信息。”

    “可唯独这家伙,莫说抓住他,就连他到底是谁,现在都毫无头绪。”

    谢韬元看着自己父亲愁苦的模样,也不知如何劝慰,便试着转到别的话题:“听说那秦君苻健病的厉害?”

    谢奕收敛了情绪,点头回应道:“病情很重,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如今这天下的形势,无论是对我晋国还是秦国,都十分不利。可惜朝廷里那些人还看不清状况,犹自抱残守缺,浑然不知大祸将临。”

    谢韬元沉默不语。

    这趟桓温派出桓伊和桓石虔两位带着江东名医渡江北上,便是为了达成秦晋之盟,共同对抗慕容燕国。

    可这一切乃是背着朝廷暗中行事。晋朝上下皆以光复旧都为愿,意图一雪永嘉南渡的耻辱,又怎么会允许他和占据长安的苻秦绥和?

    这件事情若是不小心被建康的各位达官贵人知道,就算不定个叛国之罪,那桓温与朝廷之间本就有些紧张的关系也会更加恶化。

    好在谢奕接手了此事,以东山府的能力,应当可以将此事办的漂漂亮亮。

    可是世间之事岂能尽如人意?

    在这乱世之中尤其如此。

    ……

    黄昏时分,车队在上洛城至长安的路边歇脚,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接踵而至。

    许多身着寻常农夫服饰的人手持着短弓和弯刀,将谢奕一行的车队团团围住。

    他们的马已经被射死,马夫见着势头不妙,早已逃的没了影子。

    几人依托着马车勉强抵御着四处射来的箭矢。

    “看来关中地区也不安稳呐。”桓伊蹲在车厢后面,镇定自若的说着。刚刚穿透车篷的一支箭险些射中了他的脑袋,但他却像是毫不在意。

    寻常流民哪里来这么多铁铸的兵器,这些人显然是早有预谋。他在心里想着:不愿见我晋秦两国联手的,还能有谁呢?

    “待吾出去杀出一条血路来!”桓石虔不仅不紧张,反而战意昂扬。他手里拿着一具马鞍,挥舞着站起身来就要上前冲锋。

    桓伊一把拉住了对方的手腕,轻喝道:“镇恶,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你的职责是保护好陈钵先生。你长了一嘴胡子,可别还像个孩子样。”

    他口中的陈钵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也是几人之中唯一一个看上去吓的不行的人。他怀抱着医箱,瑟缩在车轮后面抖个不停。

    他是荆州名医,桓伊二人想要偷偷见到秦国高层,就全指望着这位老人。

    桓石虔看了看老人鹌鹑似的模样,有些丧气的又蹲下了身子,老老实实地举着马鞍挡在他的身后。

    谢奕脸色阴沉的可怕。

    自己之前还吹嘘说东山府在这一带经营日久,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自己的眼线。可这才过了半日,就被光速打脸。

    府中不仅没能及时发觉这场阴谋,他们还都中了敌人的计策。

    几人的随身兵刃在经过上洛城的时候,都交给了前来迎接的秦国官员保管。官员说是去前引路,可走后不久几人就遭遇了伏击。

    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串通好的。

    谢奕脑中出现了那个白脸男人。

    这段日子,此人的样子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自己脑中。

    他像是一条冰冷的暗河,自东方而来,卷向关陇大地,冲击着一切慕容家的敌人。

    这半年多的时间,并州一带东山府的眼线被人暗中拔掉许多,还有秦晋两国数郡太守的倒戈,背后都有此人的影子。

    现在自己一行人困在此处,这局面不用问也必是那人的手段。

    谢奕咬着后槽牙道:“此事是我计划不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两位身陷危险。”

    “这局便由我来破之!”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

    谢韬元只道自家父亲是想要以死赎罪,慌忙拉住了对方的衣袖,着急道:“父亲,不可如此!”

    谢奕叫她一拉,又不得不蹲了回去。

    “你想哪儿去了?”谢奕皱眉道:“你爹我虽然棋差一着,没能看透此人的计划。”

    “可我也不是个无能之辈,只是些许小挫折怎会轻言生死?”

    桓伊在一旁笑道:“韬元,你爹深谋远虑,凡事必然都留有后手,你就放心吧。”

    闻言,谢韬元用期冀的目光看向了谢奕的脸。

    对方镇定的说道:“我以前就教导过你,我辈行诡诈之道,无论多周密的计划都会留下破绽,切不可轻信自家的判断。”

    “凡事都要有预备计划。”

    说完这话,谢奕再次站起身来。

    他自车厢里取出了一张短弓和几支鸣镝,向着天空就连发了三箭。

    三声尖锐哨响在空中连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