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故人重逢
文熠看着远去二人的背影暗生警惕。
如今的大势他也了解颇深，现在的江北天下可说是鲜卑人的天下，鲜卑六姓瓜分了北方的绝大多数土地。
其中最弱小的秃发部自凉州羌乱之后便一直在秦凉两国交界的广武郡一带生息，如今也有数万之众。
拓跋什翼犍收拢了前几年被慕容家击溃的宇文部众，在北方的广大草原建立了代国，人丁兴旺，兵力强盛。此时虽无南下之意，但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大举入侵。
乞伏部居于朔方至上郡一带，段部占据青州，这两家虽然保持独立，但都遥奉如日方中的慕容家为主。
若是在平时，长安城里看到鲜卑贵族实属寻常。
可今时不同往日，慕容儁的皇叔慕容评在中州聚集重兵，欲图一统天下，这第一战的目标理所当然的便是占据天下中心的长安洛阳一带。
苻家秦国首当其冲。
这般状况下，便是进出长安城的一匹烙着鲜卑印记的马，都要好好盘查。而这两个一看便知是小种鲜卑的人，又如何这么自然的在长安街头闲逛？
若说他俩是出自秦国的鲜卑贵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俩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的探问着如此敏感的问题，这就不能不让人有所怀疑了。
在文熠的心中，已是将此二人划归到了燕国细作一栏。他猜测这二人是来打听未央宫里苻健的健康状况。
进而推论，这燕国南征之事怕是已经迫在眉睫。
文熠他现在还是一个白丁，为国效力的事情轮不到他。虽然他和东海王苻坚有数面之缘，但也是看在未来富贵的面子上。对苻秦这个国家，他也没有什么归属感，更谈不上爱国情怀。
所以，遇到这种事，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想到这里，文熠干脆放下了扫把，转身开始立起门板来。
如今非常时刻，光翻转招牌看来还不能阻挡不速之客，唯有把门也关上。他在心里想着：得回去和陈老头说一声，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出诊为妙。
实在不行一起回去他的南安老家避一避再说。
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毕竟当初是文熠软磨硬泡才把这祖孙二人从南安诓到了长安，如今却又要厚着脸皮叫人逃回去。
不过事关几人的人身安全，面子的事情此时倒也顾不得了。
在文熠一边沉思一边立着门板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欣喜的呼喊。
“文昭夜！你是何时回来的？”
不知怎得，文熠一听这耳熟的声音，浑身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去，不远处行来的是一个红鼻头的中年文士和一个满脸喜气洋洋的俊美少年。
可不就是半年没见的讨家父子二人吗？
谢韬元因为身着襦裙在上一次伏击中感觉碍手碍脚，极为不便，于是一到长安又换回了男装。
她看着文熠那有些茫然的小脸，喜滋滋的问道：“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文熠看着眼前这个快乐的少年，心中滋味属实难言。
他还记得去年的事情，连马江月都瞧出这少年对自己有感觉，自己若是再和他相处下去，只怕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本以为上次分别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却想不到这才隔了半年就找上了自己，怎么这么急迫法？
这想法让文熠的心里更是恐惧，只是人就站在眼前，也不能假装看不见。
他微笑着回应道：“讨师兄，你怎么来了长安？我不是不通知你，实在是不知道你的所在啊。”
“再说你这不是知道我在哪里么？你不是也没来找我吗？”
文熠虽然带着笑容，可笑容中却充满了虚情假意。
谢韬元听了这话，抬头去看身边的父亲。
谢奕挠着巴掌把眼睛转向一边，假装没看见女儿疑惑的目光。
他的确忘了给文熠留下联络的地址。
因为对他而言，这文熠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小子，只是恰好是北道门的嫡系传人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而后随苻坚西行，谢奕他要的也不过是借文熠的身份来探听秦国宗室之秘。
最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便已将文熠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后来女儿提起，他连虚日鼠都不会派去。
因为所以，他俩这一趟过来自然也不是来找文熠的。
“咳咳。”谢奕轻咳两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场面。
他打着哈哈道：“小子你师父好吗？”
“师父他老人家在华阴山清修呢。”文熠答道。
“唉。”谢奕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你师父一身的才学。”
他话锋一转，忽又问道：“你另一个师父怎么样了？”
谁？吕婆楼？
文熠心想：可是自己已经向那便宜师父打听过了，根本不认识一个叫讨大石的人，对方总不可能说的是刘茂那家伙吧，他可是个刺客。
他心生疑惑道：“老兄你问的是谁啊？我就一个师父。”
谢奕嘿嘿一笑，朝着他背后被关上一半的医馆努了努嘴，道：“自然是你的陈师父。你可别告诉我，你寄居于此不是借着对方学徒的名份？”
“他不是你师父，难不成你还当了人家上门女婿？”
谢韬元恼怒的白了自己父亲一眼。
……
之前陈姓医师遇刺，谢奕在了解情况后便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这陈医师并未远离过荆襄一带，那么长安城中认识他的人应该不会多。
他计划着干脆找一个同名同姓又年纪相仿，还要对医术有基本的认识的人，冒充这陈医师，随桓伊一道进宫。
可这条件下的人何其难找，若是找个不懂医术的人随意假扮，非但进不了皇宫，可能还会被当做刺客抓了起来，如此岂不冤枉？
一番搜索无果之下，谢奕放松了条件，只要同姓即可。
这一下子，刚开业不足一年的“长安陈氏仁爱医院”就进入了东山府的视野。
更妙的是，这位仁爱医院的陈医师因为对于金银之事概念淡薄，在城外流民之中建立了不小的声望。
医者仁心仁术，这仁心他已是有了，这仁术么……老实说，桓伊这趟北上，也并没有真想把苻健给治好了。
他的主要目的不过是以此为由头和苻秦朝廷搭上线，至于苻健的病情……只要治不死就行。
若是真的不小心治好了，考虑到苻健在位时的雄才大略，桓温只怕还会头疼自己救活了一个麻烦的对手。
所以，他俩这一趟来，真实目的乃是为了这陈老头，遇见文熠纯属意外。
只是谢奕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白面男子，正在和自己做着相同的事情。
如今的大势他也了解颇深，现在的江北天下可说是鲜卑人的天下，鲜卑六姓瓜分了北方的绝大多数土地。
其中最弱小的秃发部自凉州羌乱之后便一直在秦凉两国交界的广武郡一带生息，如今也有数万之众。
拓跋什翼犍收拢了前几年被慕容家击溃的宇文部众，在北方的广大草原建立了代国，人丁兴旺，兵力强盛。此时虽无南下之意，但谁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大举入侵。
乞伏部居于朔方至上郡一带，段部占据青州，这两家虽然保持独立，但都遥奉如日方中的慕容家为主。
若是在平时，长安城里看到鲜卑贵族实属寻常。
可今时不同往日，慕容儁的皇叔慕容评在中州聚集重兵，欲图一统天下，这第一战的目标理所当然的便是占据天下中心的长安洛阳一带。
苻家秦国首当其冲。
这般状况下，便是进出长安城的一匹烙着鲜卑印记的马，都要好好盘查。而这两个一看便知是小种鲜卑的人，又如何这么自然的在长安街头闲逛？
若说他俩是出自秦国的鲜卑贵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俩还这么明目张胆的的探问着如此敏感的问题，这就不能不让人有所怀疑了。
在文熠的心中，已是将此二人划归到了燕国细作一栏。他猜测这二人是来打听未央宫里苻健的健康状况。
进而推论，这燕国南征之事怕是已经迫在眉睫。
文熠他现在还是一个白丁，为国效力的事情轮不到他。虽然他和东海王苻坚有数面之缘，但也是看在未来富贵的面子上。对苻秦这个国家，他也没有什么归属感，更谈不上爱国情怀。
所以，遇到这种事，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想到这里，文熠干脆放下了扫把，转身开始立起门板来。
如今非常时刻，光翻转招牌看来还不能阻挡不速之客，唯有把门也关上。他在心里想着：得回去和陈老头说一声，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出诊为妙。
实在不行一起回去他的南安老家避一避再说。
这话说出来有些丢人。毕竟当初是文熠软磨硬泡才把这祖孙二人从南安诓到了长安，如今却又要厚着脸皮叫人逃回去。
不过事关几人的人身安全，面子的事情此时倒也顾不得了。
在文熠一边沉思一边立着门板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欣喜的呼喊。
“文昭夜！你是何时回来的？”
不知怎得，文熠一听这耳熟的声音，浑身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回头看去，不远处行来的是一个红鼻头的中年文士和一个满脸喜气洋洋的俊美少年。
可不就是半年没见的讨家父子二人吗？
谢韬元因为身着襦裙在上一次伏击中感觉碍手碍脚，极为不便，于是一到长安又换回了男装。
她看着文熠那有些茫然的小脸，喜滋滋的问道：“怎么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
文熠看着眼前这个快乐的少年，心中滋味属实难言。
他还记得去年的事情，连马江月都瞧出这少年对自己有感觉，自己若是再和他相处下去，只怕未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本以为上次分别之后，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却想不到这才隔了半年就找上了自己，怎么这么急迫法？
这想法让文熠的心里更是恐惧，只是人就站在眼前，也不能假装看不见。
他微笑着回应道：“讨师兄，你怎么来了长安？我不是不通知你，实在是不知道你的所在啊。”
“再说你这不是知道我在哪里么？你不是也没来找我吗？”
文熠虽然带着笑容，可笑容中却充满了虚情假意。
谢韬元听了这话，抬头去看身边的父亲。
谢奕挠着巴掌把眼睛转向一边，假装没看见女儿疑惑的目光。
他的确忘了给文熠留下联络的地址。
因为对他而言，这文熠不过是个不名一文的小子，只是恰好是北道门的嫡系传人才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而后随苻坚西行，谢奕他要的也不过是借文熠的身份来探听秦国宗室之秘。
最后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便已将文熠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后来女儿提起，他连虚日鼠都不会派去。
因为所以，他俩这一趟过来自然也不是来找文熠的。
“咳咳。”谢奕轻咳两声打破了略显尴尬的场面。
他打着哈哈道：“小子你师父好吗？”
“师父他老人家在华阴山清修呢。”文熠答道。
“唉。”谢奕叹了口气道：“可惜了你师父一身的才学。”
他话锋一转，忽又问道：“你另一个师父怎么样了？”
谁？吕婆楼？
文熠心想：可是自己已经向那便宜师父打听过了，根本不认识一个叫讨大石的人，对方总不可能说的是刘茂那家伙吧，他可是个刺客。
他心生疑惑道：“老兄你问的是谁啊？我就一个师父。”
谢奕嘿嘿一笑，朝着他背后被关上一半的医馆努了努嘴，道：“自然是你的陈师父。你可别告诉我，你寄居于此不是借着对方学徒的名份？”
“他不是你师父，难不成你还当了人家上门女婿？”
谢韬元恼怒的白了自己父亲一眼。
……
之前陈姓医师遇刺，谢奕在了解情况后便有了一个主意。
既然这陈医师并未远离过荆襄一带，那么长安城中认识他的人应该不会多。
他计划着干脆找一个同名同姓又年纪相仿，还要对医术有基本的认识的人，冒充这陈医师，随桓伊一道进宫。
可这条件下的人何其难找，若是找个不懂医术的人随意假扮，非但进不了皇宫，可能还会被当做刺客抓了起来，如此岂不冤枉？
一番搜索无果之下，谢奕放松了条件，只要同姓即可。
这一下子，刚开业不足一年的“长安陈氏仁爱医院”就进入了东山府的视野。
更妙的是，这位仁爱医院的陈医师因为对于金银之事概念淡薄，在城外流民之中建立了不小的声望。
医者仁心仁术，这仁心他已是有了，这仁术么……老实说，桓伊这趟北上，也并没有真想把苻健给治好了。
他的主要目的不过是以此为由头和苻秦朝廷搭上线，至于苻健的病情……只要治不死就行。
若是真的不小心治好了，考虑到苻健在位时的雄才大略，桓温只怕还会头疼自己救活了一个麻烦的对手。
所以，他俩这一趟来，真实目的乃是为了这陈老头，遇见文熠纯属意外。
只是谢奕并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白面男子，正在和自己做着相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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