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飘柳 » 5

5

    王嘉铭是市高中重点班的尖子生,他和林妙在一个大院里长大。林妙生日那天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我杯里的饮料喝完了他会主动帮我倒满,临走还把我们一一都送上车最后再离开。

    王嘉铭的学校离我们学校很近,只有两站路的距离。他中午经常来学校找我和林妙吃饭,偶尔放假还会陪我们一起去市里逛街。他和林妙在一起总是打打闹闹,他总爱逗她,把她惹生气了就买些小礼物哄她,我也能顺带收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和他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想起外公家旁边那个男生,要是当时能和他保持联系就好了。

    那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我没有马上回家,林妙想让我陪她多玩两天再回去,我想着反正回家也无聊,便欣然答应了。她爸妈都去外地了,那两天就只有我和她在家。

    学生们好不容易放暑假,自然是要聚在一起放纵一下的。晚上林妙叫了王嘉铭和我们学校机电班的陈晋,她本来邀请了好多人,但大多数都和父母回老家去看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了,最后只剩下我们四个。

    家里没有大人在,林妙去买了些简单好做的菜和一些熟食,还买了很多啤酒,让我没想到的是看着完全是三好学生样子的王嘉铭竟然会喝酒,我以为除了白开水之外他只会喝早上出门前妈妈给他热的牛奶。

    我从没喝过酒,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我看着杯底不断冒起来的泡泡觉得很神奇,拿起杯子大喝一口,嘴被那些奇妙的泡泡刺激得有些疼痛,啤酒的苦涩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刚吞下去的泡泡化成一股强烈的气流从我的喉咙里再冲出来,我赶紧往嘴里塞了块裹满红油的凉拌猪头肉,把那股酒气压了下去。

    “你没喝过酒啊,别喝那么大口”王嘉铭见我窘迫的样子似乎有些担心。

    “嗯,我今天第一次喝酒,好苦啊”

    “我也觉得,真不知道那些大人怎么那么爱喝”

    “多喝点就好了吧”林妙在一边打岔到,看来她也和我们一样觉得很苦。陈晋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面不改色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里的啤酒。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好像都是这样,想要赶紧长大,但时间却不会任由我们的想法加速,只得用拙劣的演技模仿着心目中大人的样子,假装自己已经是历经千帆风雨的成年人。我们强忍着苦涩的啤酒带来的不适,每喝一口都要发出“啧”的一声,仿佛杯里的酒是能让我们一夜长大的圣水。

    没喝几杯,我便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反应有些迟钝,拿筷子的手都有些发软了,盘子里的菜怎么都夹不起来,但我的思维清晰,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喝醉了。原来喝醉了是这种感觉,我努力参与着他们的对话,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手再也没碰过酒杯。其实完全可以控制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为什么那些大人喝了酒却总爱耍酒疯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呢,或许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最后把一切责任推到无辜的酒精身上。

    不再摄入酒精后,我昏沉的脑子在吵闹声中逐渐清醒,但我周围的几人好像已经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陈晋谈起了他初中和一个女生的恋爱故事,林妙听得哈哈大笑,但我听陈晋的语气里满是悲伤,王嘉铭则在一边安静的听着,时不时向我这边瞟一眼看我喝醉没有,他们沉浸在酒精带来的精神刺激中,没有人注意到我已经放下酒杯很久了。

    夜里快十二点,陈晋家不在本市父母管不着,王嘉铭也还不回家,不怕被父母骂吗?他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聊天,内容我一点都听不进去,我的生物钟还停留在学校的时间里,困得不行,索性趴在桌上假装喝醉了。

    这场超长时间的聚会以王嘉铭发现我趴在桌上睡着了结束。三人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垃圾,在林妙和陈晋去楼下扔垃圾的时候,王嘉铭突然坐到我旁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头发,说:“真可爱”,他不知道我还醒着,我的脸现在一定很红,还好我趴着,不然他看见我涨红的脸就知道我是在装睡了。我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他说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喜欢我的意思吗?可是他和林妙不是?。

    林妙和陈晋回来后他们很快就把垃圾收拾好了,碗筷只是放进了厨房的水槽里,没有洗。两个男生走后,林妙轻轻摇了我两下,我装作刚被吵醒迷糊的样子,虚掩着眼睛抬起了头。

    “柳柳,他们走了,起来去床上睡吧”

    “好”

    躺在床上林妙很快就睡着了,看来是晚上的聚会把她的精力都消耗完了。我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王嘉铭摸我头发那一幕,虽然我没看到,但是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好,想着我还不禁笑出了声,我转头去看旁边的林妙,确认她没被我吵醒,一直到天快亮时我才睡着。

    我和林妙一觉睡到下午一点多,起床一看我们俩眼睛都肿了,林妙的嗓子都哑了,说话像鸭子在叫,本来打算今天回家,只能再推迟一天了。

    今年暑假过得异常慢,镇上没有我要好的朋友,只有几个小学的同学,但我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我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就是可以去一个待遇不错的厂里打工,然后结婚生子,我还想象不到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但一定和他们不一样,不对,是一定要比他们都好。

    我提前结束了我的暑假,开学前一周我就回了学校,妈妈担心我提前回学校食堂没开我会吃不上饭,我告诉她市里满大街都是小餐馆,学校门口光是面馆都有三家她才放心。

    我没去找林妙,也没告诉她说我会提前回学校,我打算这一周在学校里好好练习我的专业技能,再复习一下书本知识,虽然我已经完全接受了我是个职高会计专业生的事实,但我从没放弃过考大学的梦想。这学期我打算厚着脸皮找王嘉铭帮我补习,他成绩很好,只要他愿意,辅导我绰绰有余。

    同学们在开学前都陆陆续续回了学校,林妙直到最后一天才来。她去剪了头发,把她以前最心爱的长发剪了,现在的头发之到肩膀那里,整个人看着更精神了。

    林妙一来我就给她说了我想找王嘉铭一起学习的想法,我原本还有些担心林妙会觉得我想考大学是痴心妄想,没想到她比我还激动,她说通知王嘉铭的任务就交给她,让他每周都抽时间带我们一起学习,再叫上陈晋一起,我们可以组一个四人学习小组。

    开学第一周,我们的学习小组就正式开始执行我们的学习计划了,地点定在市图书馆,王嘉铭是学习组长,我们三个都是他的学生。他给我们带来了他学校发的课本,他很有耐心,每个知识点都讲得很细,我听得很认真,努力想把知识全都记到脑子里,这是我唯一可以靠近我梦想的高中的方式,讲完后她让我们把书上的题目抄在自己的本子上回去写,下周带来他检查。

    走出图书馆,林妙把我拉到一边说:“你注意到刚刚王嘉铭看你的表情没”

    “没有啊,怎么了”上课时我的注意力都在课本上,完全忘记了上次在林妙家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盯着你看,还偷笑呢”

    “他笑什么?我今天哪里很奇怪吗?”

    “他肯定喜欢你”

    “怎么可能”

    “你长得那么好看,人又那么可爱,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没觉得”我加快脚步,想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林妙紧跟上我的脚步,挽住我的胳膊看了眼我变得紧张的表情,笑了笑没再说话。

    晚上我坐在床上把白天抄的练习题拿出来,但是完全静不下心做题,脑子里全是王嘉铭的样子。他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和我们学校那些五大三粗的男生不同,他皮肤白嫩嫩的,在他脸上一点都看不出被太阳晒过的痕迹,脸部线条很柔和,但却生了一个高挑的鼻梁,相比帅气我觉得用漂亮来形容他更合适。

    我不断在脑子里想象着他看我偷笑的表情,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让我突然意识到我有点喜欢他了。但我打心眼里觉得我配不上他,我的家庭,我的学校,我的长相,甚至我的未来都让我在他面前感到自卑。

    之后每次碰面我都会刻意和王嘉铭保持距离,中间总是会隔着林妙,吃饭学习都是,在图书馆的时候林妙被我们夹在中间似乎觉得有些不自在,好几次都让我和她换座位,说是我离王嘉铭近一点能听得更清楚,她去很陈晋一起坐在后面就可以了,后来我们就干脆把凳子转过去,两人一排面对着坐。上课时我总是有很多问题问王嘉铭,但课后我几乎不会主动和他说话,因为每次和他说话后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能和他谈恋爱的话该有多美好......

    一次从图书馆出来后我照常一个人走在他们前面,王嘉铭突然走上前叫住我,问:“你最近怎么都不爱说话了?”

    “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是呀,我觉得你之前可开朗了,怎么最近心情不好吗?”

    “不是,我在想你上课讲的内容,想入神了”

    “哦,我还以为你怎么了,没事就好”说完他对我微微一笑,他笑起来很阳光,而且很温柔,像是刚入夏时常下的太阳雨,淋在身上暖暖的。我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他。

    回学校的路上我一直忍不住幻想我和王嘉铭谈恋爱的各种场景,幻想他轻轻摸我的头发和我的脸,我们用深情的眼光凝视着对方,然后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林妙很疑惑地看着我。

    “没有,我那个...”

    “想王嘉铭呢?”

    “没有,不是,我想他干嘛”

    “那你笑什么?”

    “我在想以后要是能考上大学什么的...”

    “你觉得我信吗?”

    “我觉得你不信”

    “那不就得了,快说”

    “我是在想,王嘉铭这人还挺好的,是吧”

    “那当然了,你俩都挺好的”

    “是吧?”

    “我早就问过他了,他喜欢你,他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我让他主动点,他又怕你万一不喜欢他,到时候两人多尴尬。我就说他一个男的,磨磨蹭蹭的,早告白不就好了,还用得着两人在这儿互相猜?”

    “真的?他喜欢我什么呀?”我兴奋地抓着林妙的胳膊。

    “长得漂亮?努力?可爱?”

    “不是,你怎么不问他呀”

    “我怎么问呀,你下次自己问呗”林妙露出看戏的表情。

    “我哪好意思,你去帮我问”

    “我不去”

    “求你了,帮我问问呗”我使劲晃她的胳膊。

    “行行行,别晃了,下次帮你问问”

    之后我便不再隐瞒我对王嘉铭的喜欢,青春期的爱情就像炎夏里的倾盆大雨,没有一点预兆,来势汹汹,热烈且真挚。我才发现,我在图书馆里从早上坐到下午,杯子里的水永远都是热的,只要和他一起吃饭,无论吃什么,他都会记得提醒老板不加葱,但这都只是他对我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他自从知道我想考大学后,给我们补习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的学习进度远远跟不上他,这严重侵占了他自己的学习时间,但他总说给我们补习就当是复习了,让我们不要有心里压力,千万别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就不来图书馆一起学习了。

    快到期末的一个休息日,我们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我坐在窗下,王嘉铭坐在我旁边认真地讲题,林妙在我对面看小说,陈晋在她旁边已经睡着了。

    窗外下着很大的雨,不时还有几滴飘进来落到我的本子上,王嘉铭早就知道我喜欢下雨天,所以也就由着我一直把窗户开着。他讲题讲得很仔细,我似懂非懂得点着头,不时附和几声“嗯嗯”“我懂了”“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是....”他没再接着讲题,我抬头正好和他的眼神对上了,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跳加速,脸颊变得滚烫,像刚上完体育课跑完八百米。

    他倒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回来继续看着我,我有些不知所措,拿起水杯咕噜咕噜喝下大半杯水。他瞟了一眼对面的两人,都没注意到我们刚刚的异常,他拿过我的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写下“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再悄悄递还给我。我看了之后,把本子合上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去外面透透气”

    “你去吧,我要看小说,陈晋也不去,他睡着了”林妙头也不抬的说到。

    “那王嘉铭你陪我去吧”我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把伞带上吧”

    我走在王嘉铭的前面,外面的雨声很大,让我有些听不清他的脚步声,我第一次觉得外面的雨声有些烦人。

    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他便快步上前走到了我旁边撑起了伞,我们俩很默契地都没说话,我们在雨里就这样一直走着,如果有人恰巧这时在窗边赏雨的话,一定会看见两个像神经病一样的人在雨里来回绕圈。

    “我从小就很喜欢下雨,我觉得雨声让我很安心”

    “我听林妙说过”他显得有些局促。

    “但以前下雨的时候我都自己一个人待着”

    “哦”他似乎没懂我话里的意思,看上去有些失落,脚往后撤了一小步,但拿着伞的手没有动。

    “我的意思是,我以前都喜欢自己一个人享受下雨天,但是现在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也不错”我用比平常快一倍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观察着他的表情,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啊,这样,我”

    “那个”

    “那你”

    “不是”

    “我也是”反而是他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眼神飘忽不定,像结巴了一样连续蹦出几个毫无关联的词汇,但他说的什么在此刻并不重要,我只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

    我的初恋开始在我最喜欢的雨天,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男主人公没有长篇大论深情地向女主人公表白,女主人公也没有低下头害羞得不敢直视男主人公,我们有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