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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抗北齐之突阵

    绍泰二年,五月二十五日。

    陈霸先率领宗室王侯及朝臣将帅,于大司马门外,白虎阙下,宰杀牲畜祭祀苍天。

    陈霸先禀告上天,齐人违背盟誓和约之罪,发言慷慨,讲到激昂之处,涕泗交流。

    陈霸先的目光缓缓扫过当初劝他与北齐媾和的朝中群臣,参与仪式之人莫能仰视。

    但凡围观仪式的士卒情绪激昂,满是对北齐毁约失信的痛恨,士气战意如火燃起。

    陈霸先做出部署,令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顿马牧,杜稜顿大航以南进行防御。

    ……

    五月二十七日。

    周文育的部队正在从江州返回的路上,距离预定的阵地方山,还有足足二百余里。

    北齐军已经抢先一步,于秣陵故县架设浮桥,跨秦淮水立栅渡兵,当夜占领了方山。

    徐嗣徽的水师则是列舰于青墩至七矶一线,企图断绝周文育的归路。

    兵法有云:归师勿遏。

    到了晚间,周文育率军赶到,击鼓呐喊奋力进兵,徐嗣徽阻挡不住。

    一夜鏖战至次日清晨,周文育如虎入羊群,攻破徐嗣徽的封锁防线,趁胜追击败军。

    徐嗣徽麾下的骁将鲍砰孤身驾小舰,为全军断后。

    周文育见猎心喜,单人独自驾舴艋舟,就要和鲍砰交战。

    统领万人的一军主将,就这么持长刀驾轻舟,效匹夫之勇,与败军之将一争高下。

    正常将帅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简直就是拿自己性命赌博,毫无必要。

    然而不得不说周文育确实勇猛无敌,水上作战更是这位凶汉的强项。

    只见大江之中,一叶扁舟穿梭来去,周文育脚下站得稳如泰山,钉在船中一般。

    待两舟接近,周文育腾身跳上鲍砰的战船,劈头刷刷刷数刀,杀得鲍砰左支右绌。

    一个浪头打来,小船摇晃倾斜,鲍砰脚下一个踉跄,被周文育抓住破绽,一手扶住。

    鲍砰刚直起身子,下一刻,利刃过颈,鲜血飙出。

    周文育活生生取下敌将首级,提在手中高高举起,哈哈大笑。

    映照着清晨的金色朝阳,见他一副须发戟张的杀神模样,脚边横着自家骁将的无头尸身,徐嗣徽的部众惊恐不已。

    周文育随手将首级抛入大江之中,拖着缴获的战船,与自己的舴艋舟两船并行而回。(注1)

    接下来也不走水路了,周文育下令把船留在芜湖,从丹杨上岸,徒步改走陆路去也。

    ……

    徐嗣徽所率新败水师,沿江而下,至建康西北。

    陈霸先拒之于白城,恰好周文育所率万余人及时赶到,与主公会师合兵一处。

    即将开战,刮起大风,甚急,陈霸先皱眉道:”兵不逆风。”

    周文育应声道:”事急矣,当决之,何用古法!”

    当下抽槊上马,疾驰先进,众军从之。

    猛将之勇,万夫不当,何况大风哉?

    须臾风向亦转,周文育顺势杀伤敌军数百人。

    旗开得胜!

    徐嗣微等移营莫府山扎住阵脚,周文育徙兵与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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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二十九日。

    大都督萧轨所率水步两路大军,从方山进逼到倪塘,担任巡逻突击的游骑突进到台城下耀武扬威,震动城中士气。

    陈霸先麾下诸军陆续回援,赶到了建康周边。

    敌军我军合计超过十五万之众,建康城外旗鼓相望,都邑震骇。

    侯安都率军赶回,截住陆路的北齐军主力厮杀,爆发了一连串的激烈战斗。

    敌军进至湖熟,侯安都在高桥拦住。

    两军对战,敌军势大,侯安都层层抵抗,节节后退。

    退至耕坛南一带,侯安都突然回军,反身一击杀了个回马枪。

    “不行,你不能去!”

    “阿父!”

    “这是军令!且在阵脚,看阿父破敌。”

    侯胜北也想参加这次反击,却被阿父以骑术枪术不精的理由拒绝了。

    侯安都这次麾下配备了百名骑军,这可是南朝稀少的珍贵兵种。

    骑兵突阵的威力无需赘言。陈霸先讨伐侯景之时,便是以铁骑开路,众军跟进,打开了敌阵缺口。

    南朝缺马,陈霸先军中骑军不过千余,其中数百匹战马还是柳达摩贡献的战利品。

    北朝擅长骑兵突阵,侯胜北搞不懂阿父为何要挑战敌军的强项,满是不解。

    阿父戴上札片铆接盔,身披明光铠,仅率领十二名骑兵,就向敌阵突去!

    侯胜北只有带着自己的一什人马守卫中军,遥望着阿父的背影,担心不已。

    阿父,你何时变成和凶汉、大壮哥这样的猛将了?

    侯胜北左右瞅瞅,阿父这次突阵,居然没有带上萧摩诃!?

    他本来就提心吊胆,如今更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

    齐军一路追赶,早已起了大意之心,几员将领处于靠前的位置,身边仅有寥寥数个亲卫。与后方部队隔开了一段距离,大约数百步之遥。

    这次突阵的时机抓得恰到好处,眼光如此毒辣!

    二百余步距离快马突击,转瞬便来到敌将面前。

    当前一将乃是仪同乞伏无劳,勉强扭身闪开当先一骑的长矛一刺,躲不开侯安都接下来的一记横扫,被打落马下,摔了个结实。

    立刻便有两骑下马,一个打掉头盔持刀逼住要害;一个套上绳子扣住乞伏无劳的脚踝,动作干净利落,拨转马头,就这么把他生拉硬拽拖回了本阵。

    侯安都又盯上南兖州刺史东方老,策马小跑重新提速,一枪将之刺落马下。(注2)

    冲锋距离不足,未能破甲致命。

    侯安都正要调转马头,上前补上一枪,敌军骑兵也赶了过来。

    再不撤退,只怕自己反要成了敌军的战功,侯安都带领十二骑倏忽来去,返回本阵。

    阿父摘下头盔,向侯胜北一笑,意示无事。

    身边十二骑毫发无损,其中一人脸带铁面,表情狰狞,坐于马上微微颔首。

    侯胜北听阿父说过,北朝多用面甲护脸,起源乃是先秦之时祭祀仪式的“军傩”。

    汉代傩祭,由身披熊皮、头戴面具扮演的方相氏与十二兽舞蹈。军傩所用面具为铜质,故有“黄金四目”之称,此后发展成为了铁面甲。

    此前叛军作乱,侯景麾下便是带着铁面,吓跑了守卫秦淮水的建康令庾信,轻轻松松地渡过了河。(注3)

    唉,这帮世家名门,胆子也太小了,真是经不起吓啊。

    自己要是以后遇到了戴铁面具的北朝将领,一定要揭下来看看他的真容长什么样!(^_^)

    一顿胡思乱想,短短片刻的交战,侯胜北发现自己看得口干舌燥,紧张不已。

    兔起鹘落之间,一位仪同,位于三公之下的堂堂二品高官就成了俘虏?

    另一位刺史级别的将领则被刺落马下,生死不知。

    侯胜北再次深深感受到了,阿父所说兵凶战危的字面含义。

    不过这骑兵突阵,决机于瞬间,真是刺激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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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三十日。

    陈霸先暗中抽调精卒三千,配给定州刺史沈泰,渡江于瓜步,袭击北齐东南道行台尚书、徐州刺史赵彦深。

    此前的行台乃是辛术,抢在陈霸先之前招降了郭元建等人,抵抗住陈霸先发起的反攻,算是半个武职。

    赵彦深则是高欢的大丞相功曹参军出身,专掌机密,文翰多出其手,更多偏向文职,武略自然不是陈霸先的对手。

    当下大败,被沈泰缴获舟舰百余艘,陈粟万斛。

    嗯,沈泰便是之前东扬州刺史张彪的麾下司马,转投明主出任了一州刺史,做了笔好买卖。

    当日,至尊萧方智亲自率羽林禁军屯于长乐寺,宣布内外戒严,镇压人心。

    齐军势大,侯安都的突阵不能改变大局,一击之后率军后撤。

    直至白土岗与周文育军联兵一片,两军合力超过三万,足可一战!

    ……

    五月的最后三五天,建康周边不断爆发千人规模的战斗,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进行试探,削弱对手战力,力争获得于己有利的态势。

    当一方或双方觉得时机到来之时,就会进行孤注一掷的决战了吧。

    侯胜北于这几场战斗并无斩获,甚至没有和敌军近身战斗的机会。

    侯安都命他护卫中军,不准前线厮杀,这使侯胜北暗暗不满,觉得阿父还是不相信自己。

    明明此前的几仗,孩儿都展示了武艺的呀,完全可以上阵搏杀的。

    等有了机会,我一定要露一手给阿父你看看,哼!

    少年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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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嗣徽骁将鲍砰独以小舰殿军,文育乘单舴艋与战,跳入舰,斩砰,仍牵其舰而还。

    注2:又战于耕坛南,(侯安都)率十二骑,突其阵,破之,生擒齐仪同乞伏无劳。又刺齐将东方老堕马,会贼骑至,救老获免。

    注3:建康令庾信率兵千余人屯航北,及景至彻航,始除一舶,见贼军皆着铁面,遂弃军走。

    方山:今江宁区石龙路

    马牧:今江宁淳化马场山

    大航:今南京市秦淮河朱雀桥一带

    青墩:今当涂县西南二十里江岸河滩地,一说在芜湖南鲁明江口有青墩河,亦曰青墩沙

    七矶:今芜湖市西北沿江弋矶山北

    丹杨:今当涂县东北丹阳镇

    莫府山:今南京市北中央门外幕府山

    白城:疑为白下城,西北长江边的卫城。一说今南京市鼓楼区狮子山一带,另一说在今南京市鼓楼区中央门外北崮山

    倪塘:今南京市映天路一带的水塘

    白土岗:今南京市钟山南麓

    湖熟:今江宁区湖熟街道

    高桥:今南京市东南上高路

    耕坛:今南京市台城景区东南八里,明故宫一带

    瓜步:今南京市六合区东南瓜埠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