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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老太过世

    哲铭从来没有意识过太婆的离世会来得这么突然。

    时间是二零零七年的正月二十六。

    这年的立春来得比往年要早些,只是在元宵节过后,天气仍时常是寒湿阴冷中夹杂着细雨,不见日头。

    窗外,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户的白色玻璃上,雨痕一道缓慢地划过另一道。

    位于教学楼二楼中间的初三(5)班的教室里显得有些昏暗,但也只是讲台上方的两盏直管灯亮着。在那不甚明亮,略带昏暗的的灯光下,班主任罗玄龄正讲着分式的除法法则。可见,罗玄龄的面容清秀,温文尔雅,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修长挺拔的身材配上一身精致笔直的黑色西装加白色的衬衫,使他看着更加干练。

    讲台下,因为是班主任的课,大多数学生都比较安分地在听课。只是,在第三组中间靠窗的座位上,哲铭却心不在焉地趴在桌子上,他侧着头看着窗外,看着玻璃上划过的雨痕。透过窗外的灰蒙蒙的光线,阴暗下也隐藏不住他那帅气的长相。在他偶然抬起头时,可见他的样貌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是在他那硬朗的脸型下是棱角分明的脸庞,而且五官更显立体,在他那宽额头下是高高的眉弓,双眼皮下是深邃的大眼睛,高鼻梁下是略厚的嘴唇,直角鬓角下是修长的脸颊,配上他那浅色的小麦色的肤色,更让他看起来有一股少年少有的成熟的帅气。只是,今天李哲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提不起精神来好好听课。

    这时,正讲课的罗玄龄看了一眼哲铭,加重了讲课的语气来提醒他,却见李哲铭毫无反应;罗玄龄也只是继续讲着课,因为这节课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他了。

    随着下课铃的响起,罗玄龄也随即停止了讲课,并朝着哲铭说道:“李哲铭,你到办公室来一趟,其他同学下课。”还在看着窗户外的哲铭并没有注意到罗玄龄刚刚说的话,依旧注视着窗外。这时,哲铭的同桌金子皓用手肘顶了顶他,并说:“罗老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哲铭听后才立刻站了起来。这时,坐在子皓右边的的徐宇韬笑着说道:“班长,这下要挨训了吧!”哲铭笑着说:“怎么可能,我和罗老关系那么好。”说着便迅速走出了座位,其他同学则纷纷都走出教室准备去吃饭了。

    办公室在(5)班教室的隔壁,仅一墙之隔,居于整栋教学楼的中间。哲铭走进办公室,见到办公室除了坐在门口处罗玄龄,还有(1)班的哲新,(3)班的哲方,及他们两人的班主任。三人都十分诧异地看了看彼此,很疑惑怎么会同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来。就在三人还一脸疑惑的时候,三人的班主任先是相互之间对了对眼神,然后同声说:“李智辉老师在下课之前跟我们打电话,说让你们下午的课就不上了,提前回去,因为你们的曾祖母过世了。”

    三人在听到太婆过世的消息后,只有哲铭眼角流下了眼泪,而哲新、哲方并没有表现太多的悲伤或者难受,只是以沉默去面对着太婆的过世的消息,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听到自己至亲的人过世。

    这时,三人的班主任各递给他们一张出学校的放行条,并说:“你们现在就回去吧!”三人在简单地应了声“哦”,便拿着班主任递给他们的放行条准备出办公室了。这时,罗玄龄看着准备转身走出办公室的哲铭,起身拍了拍哲铭的肩膀,说:“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你别太过于伤心了。”哲铭哽咽地轻声回道:“嗯。”

    哲铭回到教室时,班里除了金子皓外,就只剩下毛承敬与徐鸣了。这三人都是哲铭的死党。在学校里,四人几乎是形影不离的,不仅同吃同睡,学习上也是不分伯仲的,号称罗玄龄的四大护法,四人的成绩一直牢牢把持着班里的前四及稳居全校的前十。哲铭还没走到座位旁,子皓便问道:“哲铭,是不是被罗老训了?”哲铭只是简单地回道:“没。”子浩继续说着:“不可能啊!上课时,我看见罗老一直在看着你,还一直提醒你,可你却一直在看着窗外,都没去理会罗老对你的提醒。”承敬说:“哲铭,这罗老也太偏袒你了吧!”徐鸣也说:“就是,我都看见你上课时无心在听讲。”哲铭没说啥,回到座位上便开始收拾书包。子皓见哲铭收拾书包,之前的嬉皮笑脸也一下变得严肃了,并认真地询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哲铭简单地回道:“没什么事,只是先回家,下午的课我就不上了。”子皓也不再问了。这时,承敬和徐鸣也走了过来,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说啥,哲铭已经背着书包往教室的后门走出去了。

    三人见状,便只好去吃饭了。走出教室的后门,三人便见到哲铭已经走进了楼道。这时,承敬向子皓问道:“哲铭家是出什么事了吗?”子皓说:“不太清楚。”徐鸣说:“八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提前回家。”就在三人谈论着的时候,罗玄龄突然在他们身后冒出一句:“是他的太婆过世了。”只是,罗玄龄的这一句话把三人吓了一跳,三人急忙转身以一脸惊讶的表情看着罗玄龄。罗玄龄继续说着:“你们不是想知道原因嘛,我现在告诉你们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一副表情。”这时,徐鸣一本正经地说:“罗老,不是,是您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来吓到我们了。”罗玄龄笑着说:“要说吓到其他人我信,但要说吓到你们,我就不信了。平日里,你们四个人谁怕过我。”子皓一脸诡笑地说:“可我们四个还是非常尊敬您的啊,要知道您在我们心中可是大神,所以您刚刚那一句是真的吓得我们胆汁都没了。”罗玄龄笑着说:“你就知道耍嘴皮子,要不是看你们四个成绩好,我早就让你们去扫厕所了。”承敬说:“要去也是哲铭去,他可是我们三个的头头,我们都以他马首是瞻。”罗玄龄笑着说:“好了,不跟你们皮了,我得回去做饭了。”徐鸣说:“罗老,你也该是时候为我们找个师娘了,那样就不用天天自己洗衣做饭了。”罗玄龄听后,以一脸诙谐地说道:“要是找得到,我在大学的时候就找了,并且单身也挺好的,没人管自在得很。”子皓笑着说:“罗老,不对啊!读大学时你才多大,未成年就找对象不违法吗?”罗玄龄说:“我十七岁读大学,大二就成年了,怎么不可以找对象了!再说国家并没有那条法律规定未成年人是不可以谈恋爱的。”承敬笑着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恋爱了?”罗玄龄说:“你们现在才多大,过几年再说吧!”徐鸣则笑着说:“过几年再谈,就得跟你一样单身了。”子皓也说:“就是!你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罗玄龄说:“我现在还不到23岁了,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前车之鉴了。你们除了损我,还会点其他的吗?”徐鸣一脸坏笑地说:“会啊!会谈恋爱!”

    四人说笑着走到一楼后,便从楼梯后面走进了教学楼后面的院子。在院子中间,罗玄龄走向了院子北面的老师宿舍,他的宿舍正对着教学楼每个年级的(5)班教室。平日,班里的学生通过监视罗玄龄的出门来应对他的突袭。这时,罗玄龄先是伸手弄了一下他那黑色镜框的近视眼镜,然后笑着说:“好了,你们损我也损够了,赶紧去吃饭吧!还有,下个礼拜的考试,你们的分数要是不比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分数多出30分的话,那你们三个就等着去扫厕所吧!”子皓继续嬉皮笑脸地说:“罗老,你这也太没有君子风度了。”罗玄龄说:“君子风度不是对你们学习而言的。”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对了,子皓你待会吃完饭了,来一趟我宿舍,昨天那道大题我给你讲解一下。”子皓应道:“好的。”这时,罗玄龄已经进了房间,三人也快速出了院子,往食堂走去了。

    在学校西南角的自行车棚门前,哲铭遇到了从停车棚里推着自行车出来的哲新,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没了平日里的笑颜。这时的停车棚里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在取车,是那些少数家里较远但又不住校的学生。哲铭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边走出车棚边自言自语地说:“要是去年太婆没有摔倒,太婆也就不会走了。”哲新说:“是啊!太婆的身体一直都那么好。”

    这时,哲方背着书包跑了进来,然后气喘吁吁地说:“都不知道太婆是什么时候走的?”哲新说:“等我们到家才能知道了。”

    说着,三人穿着雨衣骑着单车出了校门。

    在三人骑车至村前田野里最陡的坡上时,老屋里传来哀怨的丧乐,在空旷而萧瑟的山谷田野间飘荡着,乐声令人悲戚而伤感,就像是大地也在为逝者的离去而感到悲痛不已。

    穿过田野,越靠近村子,丧乐的声音越大,也越令人感到哀痛。进村后,三人沿着村中巷的青石板路继续往村东骑着。

    哲文与哲铭在大队屋前,沿着新修的水泥路下了坡,哲新则继续往村东骑去。两人下坡后,不过往前骑了十来米的路程,哲方便往右拐直接骑车到了他家的厨房前;哲铭则是先哲方几米在左侧路口左转了,沿着一栋楼房的后方小路继续骑了十来米,小路尽头就是自家大门口的空地了。

    这是一栋新建的双堂屋的三层楼房,门口是一片不小的空地,不过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房子左前方东边的一棵高大的樟树。哲铭在门口下车后,便推着自行车进了西侧的堂屋,然后在把自行车在堂屋角落里放好后,他折回到堂屋西侧的房门前,俯身推开房门,往里看了看,见奶奶并没在房间;接着,哲铭走向了西侧堂屋的中门,并跑着上了二楼。

    哲铭来到二楼东边的房间,这是他的房间。房间虽然很大,但陈设也很简单,在房间的南边,是一套巨大的米黄色欧式绣花窗帘,几乎遮挡住了房间整个南面的墙壁;一张实木的棕红色大床摆在进门的左手边,还搭配着两个同色号的床头柜;在房间的北面是专门找木工打造的嵌体式壁橱,在壁橱正中下方是书桌台,书桌台的长度与房间北面的窗户宽度一样。哲铭把书包扔到床上后,便转身走出房间。接着,哲铭走到西侧房间的房门前。这是他弟弟哲熙的房里,里面的摆设与哲铭的房间差不多,只是床小了一点,颜色是浅灰色的。李哲铭往里看了一眼后,迅速跑下楼了。

    下楼后,哲铭从东侧堂屋出了大门。刚来到屋檐下,哲铭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头见哲方从小路跑了过来。两人从房屋东边厨房前走过,沿着厨房旁的小路,走了不到五米,便跑着上了李智宏家门口的阶梯,从李昌安家东边绕过,然后跑进了哲新家,从哲新家忙碌的人群中穿过,出来后,没多远便踏上中陵山下的青石台阶,从大银杏树下走过,沿着纵向的青石板路,跑进了老屋。

    这时,在老屋的天井两旁,已经摆了很多花圈。

    两人从天井东侧的回廊里走进向堂屋,刚到堂屋门外,便见到太婆头枕着黄纸安祥地躺在堂屋西侧铺在地上的棉被上;灵堂设在堂屋东侧,棺材也摆放在灵堂前,用两条长板凳垫着。

    在叶老太的头前,点着一盏油灯,油灯前摆着火盆。在火盆旁,万素雪和杜桂英穿着丧服正跪着在烧纸,先他们俩一步的哲新,已经跪在杜桂英身旁烧着纸了。

    见哲铭与哲方走进堂屋,万素雪站了起来,先是向哲铭问道:“你骑车回来衣服湿了没?”哲铭说:“没。”接着,万素雪说:“那你过去给你太婆烧些纸,哲方也去烧点。”两人走到火盆前跪着,这时,杜桂英拿了一些黄纸递给俩人。

    哲铭看着眼前安详躺着的太婆,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打湿了脸颊。前年,他爷爷的过世,他看着过世的爷爷,他很难过,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他试着强迫自己流出眼泪,想着爷爷对自己的好,但眼泪始终只是在眼睛里打转,却流不出来。或许,有身为男孩不易流泪的缘故,但更主要是那时的哲铭对于死亡还没有过深切的体会,也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因为爷爷虽然已经过世,但爷爷就真实地躺在他面前,他没办法感受当自己想见爷爷却却再也见不到时的无奈。最后,时间慢慢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死亡,也正应了一句话,人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其中的滋味。所以,这时的哲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他知道太婆入葬后,就再也见不到太婆了。哲铭缓慢地烧着手中的黄纸,泪水还时不时滴在黄纸上。

    一旁,哲方没有流眼泪,只是默默地烧着手中的黄纸。哲方在手中的黄纸烧完后,便起身站到哲新身旁。两人在一旁站着,看在堂屋内大人忙碌着。

    剩下的哲铭继续烧着手中的黄纸。哲铭在烧完手中的黄纸,站起身后,他先是看了看哲新与哲方,接着看了看堂屋东侧的棺材,然后走了过去。

    李昌仁正在整理着棺材,五个姑奶奶也在帮衬着。平日里,六兄弟姐妹难得齐聚,而随着叶老太的过世,以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只会更少了,不仅是因为大家都上了年纪,更重要的是娘不在了,彼此之间最重要的维系没了。

    哲新与哲方也看向了一旁的棺材,但俩人并没有走过去。就在三人正看着时,万素雪问道:“你们几个吃饭了没?没吃饭赶紧去你们大伯家吃。”杜桂英也说:“我都忘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吧!”

    三人便一起走出堂屋,往哲新家走去。

    从哲新家的后门走进后厨,后厨里有些昏暗,东西两侧的灯泡发着淡淡的亮光,勉强能看清楚脚下的路。在后厨的西侧,摆着五六座用门板与长凳临时搭建的案台,在案台前,家里的妇女们正在忙碌着,有些正用小碗从案台上的大盆里盛着菜准备上桌,有些在切着菜和肉;在后厨东侧大锅灶的灶前,烧火的人把灶里的火烧得非常旺,在灶后,一位掌勺的师傅正奋力翻动着锅里的菜,大量的油烟从锅里冒出来。

    三人穿过案台,走到堂屋。堂屋里摆了四桌,每桌都正在吃着,三人只好在中门处站着。

    这时,正端菜上桌的万蓉芳见他们站着,便问道:“哲新,你们吃饭了没?”哲新回道:“还没吃。”万蓉芳听后,急促地说:“那你们别杵着,看到哪桌有空位了,你们就坐上去吃,现在家里都忙死了,别吃个饭还得让大人去安排。”三人听后便没说啥,万蓉芳说完便转身去后厨忙了。

    好一会后才有了空位。就在三人刚坐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

    接着,没过一会儿,一个三人都非常熟悉的身影从大门处走了进来。

    只见哲涵穿着一件纯黑色束腰风衣,里面配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在他修长的身板衬托下,这风衣显得极为合身;深蓝色的休闲牛仔裤,加上纯白色的板鞋,整体看着简洁又净朗。李哲涵的样貌并没多大的变化,依旧是一头乌黑的短碎发,饱满的天庭,浓黑修长的眉毛,高起而深邃的眉弓,明亮似水的桃花眼,长而稠密的睫毛,微微上挺的鼻梁,两瓣薄薄的嘴唇,红润而灵动,只是看起来比三年前更加帅气硬朗了。

    哲铭率先站起来喊道:“哲涵,你终于回来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哲涵听到后,便看向了他们,面带笑意,以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太婆过世了,我肯定得回来!”这时,哲涵的脸上露出了他的标志性酒窝,嘴角处也露着他的两颗小虎牙。说着,便朝着哲铭他们走了过去。

    哲方看着哲涵,说:“哲涵,你这家伙现在是越长越帅了。”哲涵轻声回应说:“哪有,还不是老样子,就是长高了点。”一旁的哲新则是以很客气地语气说道:“哲涵,好久不见。”哲涵也回道:“好久不见,哲新。”两人说完便相视一笑。接着,哲新说:“你现在肯定也饿了,赶紧坐下来吃饭。”哲涵看了看,便挨着哲铭身边坐了下来。

    哲方见状,笑着说:“哪怕三年未见,哲涵还是喜欢挨着哲铭,看样子,一个人的习惯是难于改变的。”哲涵笑着说:“这不刚好是哲铭这边有空位嘛。”哲涵说完,看了一圈,便问道:“哲文没回来吗?”哲方看着哲涵,说:“那家伙跟你一样,三年没回来了。”

    哲铭看着落座的哲涵,不知道是出于兴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听见哲铭问道:“这三年你在上海怎么样?还好吧!学习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吧!”没等哲涵回答,哲方便抢着说道:“哲涵,说出来你都不会相信,现在哲铭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前十了,有你当年的风范哦。”哲涵听后,略带激动看着哲铭说:“哲铭,真的吗?那你这三年的变化比我大!”哲铭笑着说:“还好,你怎么样了?”哲涵说:“我的成绩还是老样子吧!一个礼拜前,刚拿了全国初中数学联赛初三卷的一等奖。”哲新听后,则是大惊地说:“哲涵,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哲铭听后,说:“我还想着我能赶上你,看样子是差距越来越大了。”哲涵说:“也没有差距越来越大了,你能考到年级前十,和我在我学校的排名差不多了!对了,玲玲了?她怎么样了?”哲方轻声地说:“初二上学期读完后,她便被我姑父带去深圳打工了。”哲涵说:“你姑父怎么能这样?”哲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哲新这话令李哲涵想到了李雨桐,但他并未说什么。

    就在四人吃着聊着时,钱悦娟在后门喊道:“阿涵,你先出来一下,我们现在去老屋给你太婆烧点纸。”哲涵应道:“来了。”

    哲涵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然后继续说道:“你们要不要去老屋?”哲铭说:“我陪你去,我们三年没见,我要和你好好说说话。”哲方说:“我就不去老屋了,吃完饭我先回家了。”哲新也说:“我也就不过去老屋了。”

    哲涵在听完他们的话后,便拉起坐着的哲铭,俩人往后厨走去。出后门后,便见到钱悦娟与李智明正在等着,哲铭走过去后,喊道:“四叔,四婶。”俩人在应了一声后,便往老屋走去。

    在李智明夫妇俩的身后,哲涵的手搭在哲铭的肩膀上地并排走着。

    哲涵笑着说:“哲铭,我现在好像比你还要高一点了。”哲铭淡淡地回应着说:“是啊!你现在都比我还高了。”哲涵见哲铭的语气有些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了?”哲铭脸上露着笑地说:“我没有怎么,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你现在穿的这么时尚,说的还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哲涵听后,看着哲铭,说:“哲铭,你的性格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但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因为这些都只是外在的,而最本质的是我还是我,只是长高了!”哲铭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明明见到你我很开心,但我又莫名其妙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也许是我多想了。”哲涵则继续说道:“我今天回来除了是送太婆最后一程,更重要的还是特地回来看你的;不然我现在已经在飞往新加坡的飞机上了,去那边参加学校组织的交流会。”哲铭看着哲涵,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哲涵,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大了,并没有其他意思。”哲涵说:“这些只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拥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哲铭沉默了一会,然后岔开话题说道:“你这次回来打算在家待多少天?”哲涵说:“我请了三天的假期,星期二便要回学校上课。”哲铭说:“你比我多一天,我周日就要回学校上课了。”哲涵听后,说:“我很想去你学校看一下,但可能没那个时间。”哲铭说:“我们学校有什么好看的。”

    李智明听到俩人的谈话,便问道:“哲铭,你现在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哲铭说:“还不错,比以前读小学的时候要好些。”哲涵见哲铭这么谦虚,便夸赞地说道:“他现在可是学校全年级的前十,厉害的很。”钱悦娟说:“那哲铭的学习也非常厉害啊!。”哲铭说:“跟哲涵比,我的成绩还是差远了。”哲涵听后,说:“慢慢来,而且你现在的进步也已经是非常大了。”钱悦娟笑着,说:“阿涵一直念叨着以后要跟你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不过,四婶跟你四叔则是希望他去国外读高中,所以我们也让他做好了两手准备,他早早就注册了国外的中学的申请,并且,他去香港参加了国外那边学校的面试,并且通过了。”李智明说:“让他早点去国外,也是想他将来在国外读大学更得心应手些。”哲铭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嗯”。

    哲涵则问道:“哲川现在怎么样了?都没看到他。”哲铭说:“他初一下学期就学校开除了,然后就拜师去学修摩托车了。”李智明说:“那孩子算是废了。”哲铭说:“他在学校经常打架,才被开除的。”哲涵说:“他的性格还是没改啊!一点都没长大。”钱悦娟有些不悦地说:“他就是被你奶奶惯坏了,以前你在家读书的时候,你奶奶还会帮着他来欺负你,现在你们都大了,他在外面惹祸了,我看你奶奶还能帮他不。”李智明则说:“好了,你也少说一句了。”

    来到老屋堂屋内,正烧着纸的是李寒梅。

    李寒梅见李智明夫妇走了进来,便起身说道:“智明,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李智明说:“小姑,刚刚到,便先过来给大奶奶烧点纸。”李智明说着接过李寒梅递过来的黄纸,跪在稻秆上开始烧纸。钱悦娟也接过黄纸,然后拿了一些给哲涵,说:“阿涵,你也给太婆烧点纸。”哲涵接过黄纸,整理了一下衣服,跪了下去。

    哲涵在烧完黄纸后,可见到他的脸颊上是有着泪痕的。不过,哲涵并没有在堂屋呆太久,而是与哲铭上了二楼。\u2028

    楼上的房间已经全部空了,哲涵来到自己住了差不多四年的房间门前,并顺手推开了关闭已久的房门。房间里面的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只是布满了灰尘。哲涵走到房间的窗户处,推开满是灰尘与蛛网的窗户,看着窗外的小陵山。小陵山依旧是老样子,山顶的山舌也还在,只是通往山舌的那条小路因为没了他们的踩踏而埋没在了杂草之中。

    哲铭也走了过来,哲涵把目光转向了哲铭,紧紧盯着哲铭,看得哲铭有些不知所措了。哲涵在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说:“哲铭,你好像还是老样子,跟三年前没多大的变化,这样也挺好的,要是变化太大了容易不习惯。”哲铭说:“我是没什么变化,可你的变化就大了。你现在这么帅,在学校有没有女孩子追你啊?”哲涵笑着说:“废话,我可是我学校的校草,追我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但我都不喜欢。”哲铭说:“你哦,就得瑟,我看啊,你迟早就会被某个女孩子骗到山区去,让你一辈子待在山区,跑不出来。”这时,哲涵故作以前的腔调说:“哲铭,你现在是一点都不袒护我了,竟然想着我被女孩子拐到山区去。”哲铭说:“你现在都比我还高了,还用我袒护你啊!”哲涵继续说:“以前我在老家读书时,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护着我,现在才三年,你就不护着我了,我白陪你睡了四年。”哲铭反驳着说:“什么叫你陪我睡了四年,明明是你自己一个人不敢睡,让我陪你睡了四年。”哲涵说:“不管怎样,我们都在一起睡了四年”哲铭说:“反正就是我陪你,不是你陪我。”哲涵听后,笑了笑,然后默默地说:“不扯那些了,其实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以前我们读书是天天就知道玩,现在读书不是大考就是小考,还有就是各种比赛。”哲铭说:“你去上海之后,肯定面对了不少困难吧!”哲涵说:“其实还好,在生活及学习上并没有遇到困难,我也很快就融入了新的同学圈子。只是,无数的考试与比赛让我越来越累;而且这两年,我爸妈三天两头地吵架,让我很心累。以前,因为我在老家没办法感受到他们的关心,现在虽然我在他们身边,但同样感受不到他们的关心,他们只是给了我更好的学习环境及更大的学习压力。”听着哲涵的诉说,哲铭说:“我在听到你说你拿了全国初中数学联赛初三卷的一等奖的时候,我真的为你感到高兴,可现在我替你感到很心累,我不知道你在上海经历什么样的艰辛,用什么样的努力去拿到那样的荣誉。”哲涵说:“哲铭,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不去上海读书,就在老家读书,是不是就不用为那些比赛而烦心?不去我爸妈身边,是不是就不用因为看着他们吵架而心累?”哲铭说:“你现在还是跟以前一样,看着十分强大,实际却十分脆弱。”哲涵听后,脸上露着笑。

    随后,哲涵把头转向了房间,看了一会房间,然后说:”其实,我刚去那边的时候,有一个人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哲铭连忙问道:“那人是何方神圣?”哲涵说:“我的一位同班同学,也是我在那边的第一个朋友,叫费权卿。”哲铭听后,喃喃念着:“费权卿”,念了好几遍,才继续问道:“他对你很好吗?”哲涵听后笑着说:“没你对我好。”哲铭说:“这算什么回答!”哲涵一本正经地说:“他是他,你是你,没有必要去比较。”哲铭听后,没直接回应哲涵的话,只是对着哲涵会心一笑,然后岔开话题说:“你还记得那四盆草药吗?”哲涵说:“就我这天才脑子,会不记得嘛!它们现在怎么样了?”哲铭说:“长得很茂盛,比放在窗台上的时候大了好多。”哲涵说:“那是肯定的啊!地栽肯定比种在花盆里要长得好啊!”

    哲涵说着,推开了位于房间西侧的卧房房门,卧房里面有些昏暗。哲涵走了进去,然后在房门处的橱柜前停了下来,他用手指轻轻摸过满是灰尘的橱柜桌面,对哲涵来说,这张橱柜曾伴他读过了许多精彩的书中故事。

    哲涵转身对着哲铭说:“以前在这张桌子旁看了那么多书,可如今这张桌子上却早已满是尘埃。”哲铭说:“房间不住人,就是这个样子。”哲涵看着孤零零摆在橱柜深处角落上的那座椭圆铁框的深红色梳妆镜,然后低声念叨说:“这镜子还在。”哲铭说:“不止镜子在,那盏钟也在。”哲涵听后,抬头看着在橱柜西侧的壁柱,在壁柱的上方,那盏椭圆的时钟依旧悬挂着,只是秒针已经没了滴答声,在钟面布满灰尘的模糊的玻璃下,也已经看不清钟面上的罗马数字了。

    哲涵说:“这房间除了多了灰尘与少了我们两个,其他东西都还是老样子。”哲铭说:“其实,整个老屋都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哲涵说:“是啊,房子还是老样子,只是人都搬走了。”哲涵看着卧房的西北角的架子床,架子床上方的木板塌了一块,整张床看似已经是摇摇欲坠了。哲涵说:“这张床已经塌了。”哲铭说:“我们俩睡了四年都没塌,这没人睡,两年就塌了。”两人在卧房里转了一圈,出来后,便直接走出来房间。

    出了房间后,哲铭说:“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哲涵说:“待会吧!我想去那间书房看看。”哲铭说:“好!”两人走向书房。

    这时,哲涵说:“哲铭,你还记太婆说过的那两个知青吗?”哲铭说:“记得。”哲涵说:“在我去上海的前几天,我在书房找书的时候,在书架的下面发现了一本笔记本,那本笔记本是章穆岩的。”哲铭问道:“那本笔记本里面写的啥?”哲涵说:“我现在都还没去看,因为那本笔记本上写的字实在是潦草,当时我就没看;被我带去了上海后,我也就慢慢忘了,现在才想起来。”哲铭说:“那现在那本笔记本还在吗?”哲涵说:“在,与那些画纸放在一块。”哲铭说:“等你回上海了,有时间看看,看看笔记本里面有没有写他们为什么要自杀?”哲涵说:“好,等我回了上海有时间就看吧。”哲铭说:“不过,我从太婆那里拿的三张画纸却找不到了。”哲涵说:“找不到就算了呗。”哲涵说完后,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哲铭见状,便问道:“哲涵,你笑什么?”哲涵笑着说:“你还记得那时候我们几个拿着画纸去祠堂找宝藏的事吗?”哲铭说:“还不是怪哲新,他非说画纸上的那句话是说怎样开启机关的,结果我们在祠堂弄了半天,啥都没找到,还把哲文吓得半死。”哲涵说:“搞不好那句话确实是开启机关的方法,只是我们没有弄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哲铭说:“我们家能有什么宝藏?”哲涵说:“宝藏可能谈不上,但应该是墓葬的入口,因为最后一句是移棺入葬。”哲铭说:“也许是王佑廷或章穆岩瞎写的一句话了,我们不是去祠堂看了嘛,是刻有字,但没有这句。”哲涵说:“也有可能。”

    进入书房后,房间里书架上的书还在。两人走到书架前,哲铭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了一本书,他翻了几页便没翻了,因为书的纸张已经虫蛀的很厉害,而且很多黑色的小颗粒掉下来。哲铭把书放下后,说:“这些书已经没用了,全是蛀虫。”哲涵说:“是啊!全都被虫蛀了,好在我带了三本平装书及一套线装书去了上海。”哲铭说:“是哪几本书?”哲涵说:“线装书是一套完整的《红楼梦》,三本平装书分别是《子夜》《家》《春》。”哲铭说:“我只看了前几回《红楼梦》,因为书是我同学的,被我同学带回家后,我就没看了。”这时,哲涵着重说:“我带走的《红楼梦》是以前的手抄本,共十二册,共百二十回,题为《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每册卷首都标注着脂砚斋阅评过,并有甲申岁葭月下浣定本等字样、及梦雪主人藏的印章印。我认真看了前面八十回,与书店里面常见的版本虽不尽相同,但大体无异;只是后四十回,我大致翻了翻,差异是非常大的,单看后四十回,与书店里的版本简直就是两部同人物不同情节的作品。”哲铭听后说:“不懂,我对红楼梦没怎么了解,只知道它是四大名著。”哲涵笑着说:“你可以了解一下。等我去了上海,我寄本《红楼梦》及找些相关的书籍给你。”哲铭说:“好。对了,你是在书架下面哪个地方发现笔记本的。”哲涵指着书架下的地板说:“在书架下,有一个暗格,笔记本就放在里面。”哲铭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哲涵说:“我当时从书架上拿书,在我起身的时候头撞在了书架上,并导致一本书掉到了书架下去,在我挪开书架捡书的时候发现的。”哲铭说:“这是不是说明那本笔记本与你有缘。”哲涵听后,笑道:“算是吧!”哲铭说:“那时候,在了听太婆讲他们的故事后,对他们俩充满了好奇,但太婆也后来也没继续说与他们有关的故事。”哲涵说:“是啊!不过,我带去上海的那些画纸我都仔细看了,但也没什么,就只是他们俩的日常。至于那本日记,我没认真去看,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哲铭说:“你说这家里还有没有他们留下的其他东西?”哲涵说:“这都多少年了,还有啥?”哲铭却说:“那可不一定,只是没有被我们发现而已。”哲涵说:“当年,太婆在说他们的故事的时候,一直在为他们的自杀而惋惜。”哲铭说:“现在想着,确实是如此,年纪轻轻就客死他乡。”哲涵说:“如今,太婆也过世了,他们那一代人的事迹,慢慢就没人知道了。”哲铭说:“是啊,我们也不知不觉都长大了。”

    说着,俩人走出了书房,便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