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普通的杀手（3）
三
李双庞前后只在医院里待了半个月，便办了出院手续。
所以剩下的钱比预想的更多，十三万。
给了大华和小明，也还剩十一万。
差不多是他一年的赚头吧。
只是这一次不用扣掉各种生活开销费用，而是直接有十一万存在卡里。
可是这十一万，仿佛是那个死掉的人，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自认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可是绝不会是个坏人。
原本他穷得无愧于任何人，可是现在他穷得罪无可恕。
杀人偿命，他原本是赞同的。
如今他杀了人，难道他真的要偿命吗。
这白色的医院，到处都是雪白。
他的心总是焦虑不安，慌张颤抖。
所以能走动之后，他便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
可是死亡和焦虑如同跗骨之蛆，一直跟着他。
晚夏依旧灼热，回老家的火车票无人问津，买坐票能躺着回去。
李双庞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个叫他名字的姑娘，和另外一个姑娘，两个男孩子在一起。
她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李双庞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可是那个笑容如同地狱来的魔鬼，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他杀了人，她来抓他偿命。”
他想说：“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张了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小姑娘没继续说话。
他们在自己后面坐了下来，摆上零食，开始聊天。
奇怪的是，他们聊天明明是在自己身后，却清楚地仿佛在自己面前。
那好奇的语调，那真挚的神情，都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一套黑色帽装的男孩子看着那清秀诡异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道:“南珠，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小村子拜佛吗。真的很灵验吗。是那一界的神仙啊。”
南珠手撑着头，斜斜看着窗外。
听见小朋友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他水灵灵可爱的脸:“对啊，很灵验的。”
说罢忍不住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抚摸揉捏小黑的脸:“小黑，你咋这么可爱呢。真的好想把你抱在怀里啊。”
小黑被抚摸得舒服，刚想变回原形让修罗大人抱得舒服些，便又听到修罗大人说:“不过这样也好，小黑这么漂亮，不让人看太可惜了。”
好吧，小黑觉得保持现状也很不错。
小玉是依旧呆的，她看看手指，温柔地抚摸。
然后每个手指都带上了修罗大人给她买的戒指，有十种颜色，十种形状，漂亮极了。
然后低头看看脚，薄薄的七分裤，露出白皙细腻的小腿小脚，她万千的脚都浓缩在这小脚里，还是一样的漂亮。
配着红线银花脚链，真是白玉红骨。
最后再看看极好极温柔的修罗大人，欣赏窗外的风景。
旁边的小绿看着小黑和小玉，觉得很替他们庆幸。
他们这样天真蠢笨的人，要不是遇到了修罗大人，肯定早就被发现，遣送回修罗界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像自己，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要跟着修罗大人，什么都不用担心，房子会有的，美食会有的，好看的姑娘会有的。
想到这里，小绿也忍不住脸上明亮的笑意:“南珠，在那个庙里，被烧死的灵魂真的能得到救赎，然后重新进入轮回吗。”
南珠正忧愁地看着窗外，想着如何引发第五个候选人心里的恐慌，没想到贴心的小绿就说话了。
便心情很好地接话道:“那是肯定的啊。王强哥哥以前是小偷，现在被意外烧死了，是有罪的灵魂，到了冥界，是要受到惩罚的。如果我们带着他的灵魂去得到神的原谅，仙的理解，佛的慈悲，他就可以不用受到惩罚，直入轮回了。”
李双庞听到‘王强’二字，心里陡然一震，眼前一黑，火车突然旋转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围绕自己旋转起来。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是来索命的。我该怎么办。”
“我要去自首吗，自首加意外杀人应该不会判很多年吧。”
“如果判十年以下，我剩下的钱应该够家里人勉强用个十年吧，等我出来再赚钱就行。”
“可是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也是咎由自取，我自首岂不是也对不起自己。人的罪不应该这样算的啊。”
“如果我一直不说，不自首，这件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们刚才都在说王强是意外死亡的。所以，我有一点罪，但是我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我还有双亲要养，还有妻儿要保护，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我是不能自首的，我可以对他的朋友们好一点，尽量帮助他们，这样是不是可以抵我的罪……。”
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李双庞就在隔壁少男少女的聊天中，胡思乱想着很快就结束了。
下车的时候，他背着双肩包，感受来自腋下的疼痛，一阵茫然烦躁，一阵漂浮虚妄。
这是一趟目的地为现实的列车。
来接自己的不是妻子，是大姐和二姐。
她们脸上的笑容也很奇怪，不是熟悉的期待，而是扭曲的怜悯的愤恨的笑容。
难道她们知道自己杀了人吗。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李大姐接过李双庞的包，递给了李二姐。
然后一左一右把李双庞架着直接去了大姐夫家。
大姐夫一家人都在家，还有自己的父母，二姐夫一家，和小妹一家。
唯独没有自己的妻儿。
这是知道他杀了人，所以三司会审，还贴心地避开他的妻儿吗。
他们都想要他杀人偿命吗。
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怎么会想让他自首呢，想让他杀人偿命呢。
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沉默地等待询问审判，或是责备关心。
李大姐看看低头沉默的父母，面色沉然道:“三弟，今天咱们一家人聚在这里，是要说一件事。因为怕影响你工作，所以本想等你回来过年再说。既然你说今年大赚一笔，提前回家休养，那这件事我们就提前给你说吧。”
李二姐之前就得了李大姐的话，此时一听大姐的讯号，立马接话道；“小弟，你不知道，你家里那个贱货趁着你不在家偷人，偷得村子里人尽皆知。”
“我们家居然还是最后知道的。全家人被人指指点点，是一点脸都没有的。”
“这种烂屎婆娘是要不得的，玷污我们全家人。”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明天就去离婚吧。她干了这种丑事，又想跟着那野男人过好日子，是巴不得赶紧出户的。就算你要她分文不带，她说不定还要感谢你的成全呢。”
“还有你不知道，那贱货，做了这种丑事，我就骂骂她，她居然还敢还口，骂得比我还厉害，简直没把我们家祖宗十八代翻过去覆过来操了一百八十遍。”
“这骚货，也不看看自己多脏，简直从里到外祖宗十八代都脏。你是不知道，他们家这是遗传，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姑姑带着外甥女女做鸡婆，简直就是耗子屎拉在一窝了。你就别想了，明天就去跟她离婚吧。”
“你放心，这种烂货不要也罢。你才三十岁，又能赚钱，身强体壮，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李小妹也接话道:“就是，三哥，这种人是沾不得的。侄子们现在还小，要是长大了知道自己妈做这种事，怎么抬得起头。何况这一家子烂货，不是做鸡就是做贼，早点踢开好。”
李爸见李双庞不说话，以为他舍不得这个腌臜货，便也接话道:“小庞，咱家虽没什么本事，但一直清清白白受人尊重。如今出了这样一颗耗子屎，让我们全家硬是一点脸没有了。所以你别想什么夫妻孩子的事，这个婚是一定要离的，我们家再不能丢这样的人。”
李妈在一旁没说话，只是心疼又无奈的看着李双庞。
她这么能干善良的儿子，怎么就遇上了这样一个烂人呢。
李双庞听着家里人的话，不知道说什么。
七嘴八舌的关心，喋喋不休的维护，让人厌烦，可是却不能责备。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杀人犯，他们只是为自己带上了绿帽子而商讨。
要给他一个公道。
那个鬼压床的梦是开始实现了啊。
南珠带着三个漂亮的跟班隐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
人界就是有意思，难怪大家都喜欢到人界修行历劫。
这可能就是人界常说的到一个陌生而有趣的地方，做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
小绿是情商正常的魔，和普通人一样将八卦当戏看，虽没有南珠的兴趣足，倒也算是挺有趣的观赏了。
小玉和小黑都是天真可爱的孩子，虽然听得不明所以。
可是南珠和小绿听得认真又开心，他们自然也要听得认真又开心了。
李双庞在家人体贴的陪同下，迅速和妻子离了婚。
妻子果然毫无怨言地净身出户了，还留给自己两个儿子。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如释重负，以为对自己的亏欠都让净身出户还清了。
两个儿子不知道妈妈离开，只知道爸爸回来陪自己，让妈妈出门打工了。
可爸爸是严肃的，陌生的，期待的，不知道如何对待，便都一起出门找小伙伴了。
留李双庞一个人看着家里的小卖部。
坐在冰柜前，卖出一根又一根，五毛或是一块的冰棒雪糕。
李双庞前后只在医院里待了半个月，便办了出院手续。
所以剩下的钱比预想的更多，十三万。
给了大华和小明，也还剩十一万。
差不多是他一年的赚头吧。
只是这一次不用扣掉各种生活开销费用，而是直接有十一万存在卡里。
可是这十一万，仿佛是那个死掉的人，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自认不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可是绝不会是个坏人。
原本他穷得无愧于任何人，可是现在他穷得罪无可恕。
杀人偿命，他原本是赞同的。
如今他杀了人，难道他真的要偿命吗。
这白色的医院，到处都是雪白。
他的心总是焦虑不安，慌张颤抖。
所以能走动之后，他便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
可是死亡和焦虑如同跗骨之蛆，一直跟着他。
晚夏依旧灼热，回老家的火车票无人问津，买坐票能躺着回去。
李双庞在火车上遇到了那个叫他名字的姑娘，和另外一个姑娘，两个男孩子在一起。
她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李双庞没听清她说些什么，可是那个笑容如同地狱来的魔鬼，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他杀了人，她来抓他偿命。”
他想说：“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张了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小姑娘没继续说话。
他们在自己后面坐了下来，摆上零食，开始聊天。
奇怪的是，他们聊天明明是在自己身后，却清楚地仿佛在自己面前。
那好奇的语调，那真挚的神情，都是在宣判自己的死刑。
一套黑色帽装的男孩子看着那清秀诡异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道:“南珠，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小村子拜佛吗。真的很灵验吗。是那一界的神仙啊。”
南珠手撑着头，斜斜看着窗外。
听见小朋友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他水灵灵可爱的脸:“对啊，很灵验的。”
说罢忍不住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抚摸揉捏小黑的脸:“小黑，你咋这么可爱呢。真的好想把你抱在怀里啊。”
小黑被抚摸得舒服，刚想变回原形让修罗大人抱得舒服些，便又听到修罗大人说:“不过这样也好，小黑这么漂亮，不让人看太可惜了。”
好吧，小黑觉得保持现状也很不错。
小玉是依旧呆的，她看看手指，温柔地抚摸。
然后每个手指都带上了修罗大人给她买的戒指，有十种颜色，十种形状，漂亮极了。
然后低头看看脚，薄薄的七分裤，露出白皙细腻的小腿小脚，她万千的脚都浓缩在这小脚里，还是一样的漂亮。
配着红线银花脚链，真是白玉红骨。
最后再看看极好极温柔的修罗大人，欣赏窗外的风景。
旁边的小绿看着小黑和小玉，觉得很替他们庆幸。
他们这样天真蠢笨的人，要不是遇到了修罗大人，肯定早就被发现，遣送回修罗界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不像自己，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要跟着修罗大人，什么都不用担心，房子会有的，美食会有的，好看的姑娘会有的。
想到这里，小绿也忍不住脸上明亮的笑意:“南珠，在那个庙里，被烧死的灵魂真的能得到救赎，然后重新进入轮回吗。”
南珠正忧愁地看着窗外，想着如何引发第五个候选人心里的恐慌，没想到贴心的小绿就说话了。
便心情很好地接话道:“那是肯定的啊。王强哥哥以前是小偷，现在被意外烧死了，是有罪的灵魂，到了冥界，是要受到惩罚的。如果我们带着他的灵魂去得到神的原谅，仙的理解，佛的慈悲，他就可以不用受到惩罚，直入轮回了。”
李双庞听到‘王强’二字，心里陡然一震，眼前一黑，火车突然旋转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围绕自己旋转起来。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是来索命的。我该怎么办。”
“我要去自首吗，自首加意外杀人应该不会判很多年吧。”
“如果判十年以下，我剩下的钱应该够家里人勉强用个十年吧，等我出来再赚钱就行。”
“可是这件事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也是咎由自取，我自首岂不是也对不起自己。人的罪不应该这样算的啊。”
“如果我一直不说，不自首，这件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他们刚才都在说王强是意外死亡的。所以，我有一点罪，但是我不应该受到这么重的惩罚。我还有双亲要养，还有妻儿要保护，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我是不能自首的，我可以对他的朋友们好一点，尽量帮助他们，这样是不是可以抵我的罪……。”
三十个小时的火车，李双庞就在隔壁少男少女的聊天中，胡思乱想着很快就结束了。
下车的时候，他背着双肩包，感受来自腋下的疼痛，一阵茫然烦躁，一阵漂浮虚妄。
这是一趟目的地为现实的列车。
来接自己的不是妻子，是大姐和二姐。
她们脸上的笑容也很奇怪，不是熟悉的期待，而是扭曲的怜悯的愤恨的笑容。
难道她们知道自己杀了人吗。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李大姐接过李双庞的包，递给了李二姐。
然后一左一右把李双庞架着直接去了大姐夫家。
大姐夫一家人都在家，还有自己的父母，二姐夫一家，和小妹一家。
唯独没有自己的妻儿。
这是知道他杀了人，所以三司会审，还贴心地避开他的妻儿吗。
他们都想要他杀人偿命吗。
不可能的，他们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怎么会想让他自首呢，想让他杀人偿命呢。
他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沉默地等待询问审判，或是责备关心。
李大姐看看低头沉默的父母，面色沉然道:“三弟，今天咱们一家人聚在这里，是要说一件事。因为怕影响你工作，所以本想等你回来过年再说。既然你说今年大赚一笔，提前回家休养，那这件事我们就提前给你说吧。”
李二姐之前就得了李大姐的话，此时一听大姐的讯号，立马接话道；“小弟，你不知道，你家里那个贱货趁着你不在家偷人，偷得村子里人尽皆知。”
“我们家居然还是最后知道的。全家人被人指指点点，是一点脸都没有的。”
“这种烂屎婆娘是要不得的，玷污我们全家人。”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明天就去离婚吧。她干了这种丑事，又想跟着那野男人过好日子，是巴不得赶紧出户的。就算你要她分文不带，她说不定还要感谢你的成全呢。”
“还有你不知道，那贱货，做了这种丑事，我就骂骂她，她居然还敢还口，骂得比我还厉害，简直没把我们家祖宗十八代翻过去覆过来操了一百八十遍。”
“这骚货，也不看看自己多脏，简直从里到外祖宗十八代都脏。你是不知道，他们家这是遗传，我们怎么没想到呢。姑姑带着外甥女女做鸡婆，简直就是耗子屎拉在一窝了。你就别想了，明天就去跟她离婚吧。”
“你放心，这种烂货不要也罢。你才三十岁，又能赚钱，身强体壮，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吗。”
李小妹也接话道:“就是，三哥，这种人是沾不得的。侄子们现在还小，要是长大了知道自己妈做这种事，怎么抬得起头。何况这一家子烂货，不是做鸡就是做贼，早点踢开好。”
李爸见李双庞不说话，以为他舍不得这个腌臜货，便也接话道:“小庞，咱家虽没什么本事，但一直清清白白受人尊重。如今出了这样一颗耗子屎，让我们全家硬是一点脸没有了。所以你别想什么夫妻孩子的事，这个婚是一定要离的，我们家再不能丢这样的人。”
李妈在一旁没说话，只是心疼又无奈的看着李双庞。
她这么能干善良的儿子，怎么就遇上了这样一个烂人呢。
李双庞听着家里人的话，不知道说什么。
七嘴八舌的关心，喋喋不休的维护，让人厌烦，可是却不能责备。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杀人犯，他们只是为自己带上了绿帽子而商讨。
要给他一个公道。
那个鬼压床的梦是开始实现了啊。
南珠带着三个漂亮的跟班隐在角落里，看得津津有味。
人界就是有意思，难怪大家都喜欢到人界修行历劫。
这可能就是人界常说的到一个陌生而有趣的地方，做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
小绿是情商正常的魔，和普通人一样将八卦当戏看，虽没有南珠的兴趣足，倒也算是挺有趣的观赏了。
小玉和小黑都是天真可爱的孩子，虽然听得不明所以。
可是南珠和小绿听得认真又开心，他们自然也要听得认真又开心了。
李双庞在家人体贴的陪同下，迅速和妻子离了婚。
妻子果然毫无怨言地净身出户了，还留给自己两个儿子。
不知道她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如释重负，以为对自己的亏欠都让净身出户还清了。
两个儿子不知道妈妈离开，只知道爸爸回来陪自己，让妈妈出门打工了。
可爸爸是严肃的，陌生的，期待的，不知道如何对待，便都一起出门找小伙伴了。
留李双庞一个人看着家里的小卖部。
坐在冰柜前，卖出一根又一根，五毛或是一块的冰棒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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