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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落玉烛楼

    长剑在手,将将划过群星,楚沧的剑又落了空。而颈后传来的刺痛只是开始,陆续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的齿印,提醒他寸缕不着的窘迫。

    远远望去,是一团高大伟岸的肉上长了很多张嘴一般骇人。

    而后,这些齿痕慢慢扩张,从里面流出暗红色的血来,楚沧像一尊被剖开的长石榴。

    他不停地对着空气之中的森冷笑声挥舞剑刃,可这笑声竟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忽远忽近,东边的胳膊,西边的手,头上掠过一双女子的布鞋,耳后贴上来一只头颅。

    惊醒之前,这头蹭在他一旁,笑着对他说:“该练剑了。”

    猛睁双目,又是青奴的脸,嘴里催促他:“再不起来练剑,老嬷嬷又要唠叨。”

    床上这位一夜像白睡了一般,不仅没觉着神清气爽,反而胸闷气短,口干舌燥。

    “以后没我允许,不许进来,怪吓人的。”楚沧四处抓衣裳,这才发现衣裳好好地穿在身上,再撸起袖子看,也没什么齿痕,真真又是一场梦。

    青奴点点头,“知道了。”然后将洗漱东西打点好,准备离开。

    “等等!”楚沧又叫住她,犹豫着问道:“我问你一件事。”

    青奴将门又关好,回身等着楚沧发问。

    被一双美目看得不自在,楚沧看向别处说:“我这亲族之中有位兄长,生得是文武双全,一身正气,人见人夸,但最近夜夜噩梦缠身,你说我这友人是得了什么病吗?”

    青奴捋了捋其中关系道:“这兄长友人的病我倒是略知道些。”

    不顾对方是不是在嘲弄自己,楚沧急问:“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可有药医?”

    左右瞧了瞧楚沧那焦急的俊脸,再看看让他睡出一个大坑的卧榻,“这病是闲出来的,多活动活动,练剑看书,哪怕是爬树偷鸟蛋都不至于天天做噩梦。”

    楚沧一拍大腿,“有道理!就是天天不让我出门,才这般不舒坦!”

    青奴疑惑道:“奴婢哪句话提到让您出门逛勾栏,喝花酒了吗?”

    “出去出去!谁告诉你我出门就是去玩的,我有的是正事要办,还有,谁告诉你是我了,那是我私塾同窗!”

    夜闹玉烛楼,军营办事不利,再加上个唐突了丁侍郎,数罪并罚,老将军让楚沧在家思过,不许出门。一开始楚沧也乐得自在,不出门就不出门,有酒有肉有床榻,还怕他不成。

    可偏偏老嬷嬷认定了这美人计有效果,日日让青奴来他身边晃悠,不是劝他多读书,就是催他勤练剑,听得他烦死了。

    这青奴倒是个好性子,说好也不对,应该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性子,奈何他百般刁难,还是那副初见时的模样。

    他索性随便拿了本书,跃上房顶,躺着晒太阳,日头晒得人犯懒,每每将要入睡时,便想起今早青奴说的话,又胡乱翻看起来。正又看得犯困,下面小厮喊人:“少爷,有客。”

    翻身下檐,对上了个袅袅娜娜的身影,正是玉烛楼的头牌月荷。

    虽说两人这是怀中递送玉葡萄的交情,可哪里发生哪里结,这在外面遇见还是第一次,青天白日,楚沧做贼般看看四周。

    “你怎么来了?”

    月荷也不在意他这般鬼祟,自家庭院一般,拉着楚沧往里走,进了屋,外袄一脱,娇躯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奴家见您数日不来,以为少爷是厌烦了,后来跟人打听,才知道您被禁了足,特来看望,陪您解闷。”

    楚沧拉过小厮问:“你好大的胆子,不怕又挨揍了?”

    小厮小声笑道:“问过了,老将军朝中有事,老嬷嬷出门打牌,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楚沧这才放下心来,命下人奉茶,“你有心了。”

    月荷不动声色地将凳子往楚沧那边挪动,眼见两人越来越近,一双奉茶的手便插了进来,“请。”

    月荷回看了几眼这唐突的丫头,一袭锦绣袄,半截曳地裙,木簪梳半发,酥面胜月晕,实打实比自己这浓妆艳抹的还胜出些。

    可又一想,再一脸贵气的丫头,也是个奴婢,嘟囔一句,“没礼貌……”

    青奴没听见似的,纹丝不动,愣是拥挤在两人之间,三个人连体一般。月荷眼见挪不动,只好作罢,改为哭诉,美目垂泪道:“楚少不知,玉烛楼现在算是完了。那日我还道是犯了癔症,怎么好好跳着舞,脑袋就没了。可前几日又……又……”

    说罢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楚沧这人在男女之事上是个直肠子,眼见月荷哭成这样,半点安慰没有,反倒怪罪起来,“你倒是把话说完再哭啊,急死我了。”

    月荷想着自己还有心攀高枝,万不可惹恼了人,赶忙擦干眼泪道:“自从中元之夜,身边就没太平过,最先是那日大家一起看见那舞娘飞头,后来阿娘的丫鬟小翠死在了水井后边,身子像被野狗啃了一般,模样骇人,阿娘命人给埋了。可陆续又有人被发现死在各处。我们这里从没见过豺犬猛兽出没,阿娘昨夜命人守着各处,三更时分,有人见那舞娘回来,端着她自己的头,走去柴房,等大家冲进去已然来不及,到处都是血……都是肉……”

    楚沧暗想:既然那夜一切是真的,那……

    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拉住青奴的手,一而再地试探到底有没有些许温度。青奴倒是任由他拉住,嘴角牵起一抹笑。可看在月荷的眼里,就是两人当众秀恩秀爱给她看。

    本还艳秀的脸扭曲在一起,被醋意挤变了形。

    楚沧还是觉着青奴的手一片冰凉,终于收回,暗自揣摩。待他回过神来,却对上月荷那可怕的表情,以为她和大胡子一样被鬼附了身,毕竟接连数日的离奇经历,让他不容多想,抬脚就是一踹。

    这脚上功夫了得,正中心肺,眼看月荷横飞出去,大吐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楚沧道:“还好我反应快。”

    青奴居高临下看着月荷,心里生出几分同情来。好心将她搀扶起来,想往内室拖去。

    楚沧急道:“被发现了还了得!”说罢忙唤小厮请郎中去玉烛楼,顺便将月荷也抬回去。

    小厮望着月荷胸前一片大脚印问:“这怎么交待啊。”

    楚沧道:“这还看不出来,她中邪了。”

    玉烛楼的当家人黄阿玉唉声叹气地坐在房中,接二连三死了几个人本就烦闷,如今好好一个头牌姑娘,一身是血地被送了回来。虽说将军府给请了郎中,付了诊金,郎中也说月荷不日即可痊愈,可她这心还是不安稳。

    黄阿玉守在月荷的身旁,对着昏迷不醒的她念叨:“你说我这逢年过节香火不断,供奉不曾怠慢过一分,就算有恶鬼横行,也不该来咱们楼里呀。”

    絮絮叨叨了许久,她觉得口舌干燥,喊了几声不见侍候的丫鬟进来,这才想起从前值夜的是那已经死掉的小翠,只好一路咒骂着往外走,“一个个不被鞭子抽就不知道怎么服侍人!没用的东西们!”

    待喝完茶回来,已过了一会功夫,难得今夜还没闹出什么幺蛾子,她也放下心来,缓缓推开月荷的云纱帐,刚唤了一声:“儿啊……”

    随即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