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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4

    整整三十日,除了课堂的修学外,我几乎都窝在了修习室内,罗天与七星知道我忙便帮忙看着北微,虽然北微比北斗星君看起来还更可靠些,我心里却也放心不下,便承了他们这番好意。

    说道这科仪考,在他们两人的帮助以及向仙师者们的请教下,大部分的修试内容倒是有迹可循。科仪考共分四大块,包括仙律、赞颂、表奏和威仪。

    前三项主要是文考,仙律主要靠记忆,就是仙界的仙规法纪;赞颂考施法秘语,组合的赞颂韵语越是华丽,法力越强;表奏则是严格的措辞规范,一般涉及仙界时事问题。唯有威仪算是正规的武考。

    但这一项武考却又分斋法与醮仪,斋法主要是法阵布局,醮仪则以仙算的能力为主,这两者分开来已是难考等级,更不用说合起来的威仪考,这样的武考实战,对于一直跟着师父野学的我来说着实是难。就像七星说得,以我目前的能力,文考都够我喝一壶的,更不用说这需精析到头发丝的法阵与仙算,除非我撞了三炁圣境的运。

    但就算我亦赞同七星所说,我也只能迎难而上,不试一试我怎么能知道是否能撞上这三炁运呢?

    科仪考第一天,怎么感觉我背的仙律都没来,没背的都来了!

    科仪考第二天,这回赞颂考得是镇守文运所系的魁星,也就是文昌这一块的法术,但这个魁星随着师父见过一次,那相貌,我实在是用不了华丽的韵语呀。

    科仪考第三天,终于感觉有些顺手了,这次表奏的观点是有关于为了便于神仙体系的管理,建议对仙学进行分不同重天的等级要求,所在出生等级越低者要求应当越高,如此才能优中择优。作为野大的我自然是不赞同,洋洋洒洒的十大点写满了文卷,其中不乏本人的切身经历与心得体会,读者必然能够潸然泪下,深有感触,我终于能自信满满的拍胸脯一回。

    听我胸有成竹的确信后,罗天突然对我叹气说道:“如意,难道你不知道表奏一般都是顺着话题,提出相关具体实施建议而已吗?”

    我,石化了。

    “算了,我还是回家里头看看能不能帮你弄个文牒下来。”七星一脸早料如此的神情。

    “我也回地府问问秦广王,他应当有办法。明天是最后的威仪,虽然没什么危险,但我与七星不在,你自己还是得注意些。”罗天拍了拍我肩膀,便和七星一同去向仙师请假回家。

    他们身影远去,我才逐渐回过神来,虽然他们两人热心帮忙,但难堵悠悠之口,看来明天的威仪考我必须得想个法子拿第一了。

    回到玄武西院,北微正在院子里喂七朵,看到我来了,他抬了抬头道:“如意,我拿了土之境级别科仪考的第一,明天就能拿到文牒了。”

    我向前走的身子一顿,双手握紧,差点就没控住要暴走的自己:“奥,很好呀,北微真棒!”咬牙切齿。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北微在后头又补了一句。

    “明天的威仪你就不要去参加了···”

    原谅我听到这一句炸了,一直以来想上三十重天的我已经差不多要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资质有限的我却又无法及时把握,虽然人前装作无事,内心却是恨透了不能立即为师父报仇的自己。

    “我为什么不要去参加?你拿到文牒当真是厉害,我还就是资质平庸,怎么,就没资格参加威仪了,你在我面前炫耀什么,一直以来师父都只说你天资聪颖,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告诉我是谁杀了师父呀!”

    泪水不受控制的低落,我顿时觉得没了力气,一直以来的焦灼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出了口,骂完我抱着自个蹲了下去,抱头痛哭。哭了一会,有些体力不支,正当我犯晕时,一个软绵绵的身子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给我输着仙气。

    “···如意,你不用文牒,三十重天我会去上,拙安散人的仇我会去报,你要做的事我来···我不想你有危险。”

    北微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着,很轻很慢,却是再一次的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双手回抱过去,抱着我如今唯一的牵绊哽咽。

    “小星星,对不起···对不起,又···拿你出气了···对不起···”北微没有回话,却只是一下下的拍着我的后背,那一下下的轻拍就如师父曾经的安慰,每当我在外头受了欺负,回去哭时,师父都是边帮我擦鼻涕边轻拍着安慰我。

    师父,您怎么舍得丢下如此爱您的我与北微呢?

    威仪的考场是北微陪我一同前去的,昨天的那一幕让我缓解了许多,对北微的愧疚之情更甚,因此便让他一路陪同,让他在考场外等我,有众多仙师在场,他也更安全些。

    威仪考在文始真院西边的一涧峡谷里开场,峡谷里有各种低阶至中阶的精灵鬼怪,据罗天他们所说,他们都没甚危险,毕竟文始真院里只是把他们当做自家后院的珍藏罢了,只不过有一些就是会有些过于缠人。

    入场口突的一阵骚动,两侧有序排开,众多仙师规矩的合拢双手,向中间上方的石台上作揖。只见紫光一闪,一身着淡紫仙衫,拿着拂尘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众仙师齐道:“拜见文始真君。”

    原来这就是文始真君他老人家呀,边低着头,我边用斜眼细细打量。来此近半年,这是我第一次见其真人,听师父所说,文始真君于她亦师亦友,我与北微的入院符箓便是早前她向文始真君要来的,包吃包住包学,文始真院的学费可不低呀,这样的待遇可不只是有交情了,这交情算挚友了都。

    文始真君的大致外貌倒是与寻常的世家仙翁差不多,都是白发白须,只不过脸庞更俊朗,身材更窈窕些,清炁更纯正些,看得出年轻时绝对是一代美男子啊。

    “此次威仪考题为寻物。在一涧峡谷内吾等已藏好一物,无色无味,无形无声,尔等参考者需先破隐藏法阵,将其带出至此石台者为胜。因赛考中,只要不伤人性命,允许抢夺,本真君建议各位自设阵法护物。”说完,我个人感觉他像是有意无意的朝我看了一眼。

    “如此,我宣布,进阵!”

    朝北微挥了挥手,随着参考者的大部队我亦走向一涧峡谷的入阵口。边走边环绕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个认识的。这威仪考只有木之境与金之境的两大高阶修习者才需参与,据罗天所说,虽然不限人数参考,但大多是来陪衬的,毕竟金之境当中的佼佼者尚且需费些精力的威仪,更不用说木之境了,不过若是有不世英才,这分境修习之说也就是个挂名而已。

    “诶,我听说这威仪考数万年间能完成的人皆不多,真君他们投放的物品,一直以来可都是仙家数一数二的宝贝,可没那么好找。”走在我前方的几名仙学说道。

    “那是,听我爹说,他当年在这文始真院时的几次威仪考,就没见过有人通过过,都是以前三门的考试为主,所以呀,我看这名额没准就是个噱头而已···”

    “那难说,我听说土之境里头有个小娃娃的三门成绩都已经差不多到达金之境的水平了,按照渺尘仙师的性子,咱们木之境要是超不过那小娃娃,谁都去不了!”

    “有道理,那我们还是找些个仙灵比划一番,累计些仙力吧。”···

    听到这番话,看着前面已然开始与窜出的仙灵们开始斗法来积累仙力的众仙学们,我想着竟然如此难,我是不是得找个伴,两人总比一人找更快吧,于是环绕一圈,我于众人中看到了萧史。

    这半神年当中,同班里的除罗天与七星外,唯独萧史算是诚心对我,虽然平时也不过见了面是点头作揖的关系,但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对于行头寒酸,脸有胎印的我向来都是同等对待。

    对了,忘记说我脸上胎印的事了。

    我的名字“如意”虽说师父取得随意了些,但其实也是有来历的,那便是我左脸靠近脸颊的位置有一处形似如意的玉色胎印,正面看脸虽是瞧见不得,侧面看去倒像似刻意画上去一般。虽说其大小颜色倒也算玲珑精致,但终归是玉中瑕疵,观之不足。

    小几万岁时,大多数在外头受委屈也跟它有关。不过我性子多少随了些师父,懒散又有些自我,别家仙子起了个痘都得遮着,我却嫌那麻烦,从未想过要把它给遮住,一直认为愿真心跟我交朋友的定然不受这区区外貌的限制,因此这十几万年来我也没甚朋友。

    至于萧史,他算是初见我时注意到我的胎印却依旧人前人后一样有礼待我的第一人。当年凤凰台上虽与他只是一日的相处,却是我没几人心中的一员。不对,虽说相貌几万年未见,我脸上这胎印他应当是有印象的,而且如意这名字他当时还说过与我甚配。难道,他在故意装作不认识我?为何?难不成我认错了他的君子之风,他其实也不过与那些师父去后,冷眼待我们的所谓熟人之一?

    想到这,我停下了向他走去的脚步,换个方向离他远去。

    离人群远去,我不禁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如意也亏你对自个那么自信,还以为有真君子待你。脑中的神游刚结束,还未回神,我不知踢到了什么整个人栽了个跟头,一抬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面湖泊,湖泊还有一处小山崖,晶莹剔透的水帘无声的落下,水面亦是透光见底,湖底的水草与水灵尽收眼底,当真是美,除了那二十一重天的“净漓浊”,我还没见过第二个能与它媲美的湖泊。这湖泊无色,水流无声,可不正符合无色无声吗。

    我立即捏指试阵,放出阵法,阵法刚靠近水面,水中便金光闪现,反射出隐藏阵法,那物体果然在湖泊之中。我浮了半个身子在水面上空仔细观察这阵法,嗯,着实是难,这阵法有仪有序,除了布局,还有时辰先后,必须得算准了那物品的出现时间,不然这阵也没法破。涉及到算术,这点我必须得承认,四万多岁的北微比我好,所以,我只能想其他的法子了。

    瞭望四周,确定周遭当是没人靠近的气息,我气沉丹田,右手捏了几重禁声诀与禁视诀释放出去,把这不大的湖泊包围起静音后,我开始歌啸。

    歌啸算是我一直以来的藏手秘术,自三万岁师父发现我能歌啸后,便警告我不能轻易让他人知道我能此术,因为此术能役使神灵妖魔,而没有哪位高阶神魔愿意被役使,尤其还是我这样的籍籍之辈,搞不好容易招来杀生之祸。

    其实啸法亦属众多仙术中的一大类,只不过高修者一般来说能达到气啸便已是高手中的高手,能歌啸的,这三十六重天地里头能数的过来的也不会超过十根手指头。

    三万岁那年我不过是在人间的三清山上听到一人吹啸觉得好玩,便模仿着做,谁知跑出一堆三清山上的仙灵跟在我后头,仙草仙花呀也就算了,跑出头大熊可算是吓了我一跳,虽说这些低阶的仙灵不会伤害唤出他们的我,那时年龄尚幼的我倒也只能哭哇哇的找师父要抱抱去。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知道我能歌啸且擅歌啸。

    虽说师父告诫过我不能在人前展示,那没说人后吧,尤其是师父经常把我寄存到某一处,无人与我玩,一人无聊时,歌啸便是我最好的玩物。歌啸不同的旋律能唤出不同的神灵,且随着仙龄的增长,在之前仙洞中拾得的玉如意帮助下,我能役使的神灵越来越多,出现在我面前的也越来越高阶,就在来文始真院之前我已能歌啸出人型的神灵——王灵官。

    取下腰间挂坠着的三寸如意,施法拈诀,如意瞬间浮于身前变回二尺身长。话说这玉如意也真是有意思,那时师父用功法试了试,玉如意对她毫无反应,而当我用功法时却能与我周身的清炁融为一体,增大我仙法的威力,只是不知为何,它的颜色哪怕在施法用时变回之前的两尺,颜色却变不回之前的翡翠色,仍是小三寸时鹅黄的模样,倒是与我脸上的黄玉色如意胎印相似。师父见此便说这是与我有缘的法器,让我好好珍惜。

    玉如意渐渐地金光莹莹,我开始歌啸。

    “天清地灵,覆映吾身。啸为吾歌,炁至则行。王灵官,现!”

    不久,我身前便冒出一阵红色的气体,只见一人赤面红须,身披金甲红袍,圆睁怒目,大张着嘴,额头上还长着一只眼睛,右手高举钢鞭,左手拿着风火轮,形象威猛,让人敬畏。好吧,是让人害怕。我连忙后退几步说道:“王灵官,把你嘴闭上,改改表情,我害怕。”

    “是,如意仙子。刚刚我在校场练兵呢,刚骂着人,便被你招来了。”王灵官收了手头的家伙,放缓表情说道。

    “呃,没事,请你来呢,是有事请你帮忙。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破了这个阵,里面有一物我必须拿到手。”

    “···此阵确实麻烦···”

    “···你不会破”我语调调侃道。

    “虽然麻烦,却也难不住我三眼能观天下事的三眼灵官,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哈哈,有希望。

    “只不过这这阵耗时且耗力,所以,若能有坛酒,我想必可以加快下速度···”我当什么,原来又是打上我给师父酿的酒的主意了。

    “好说,几坛?”

    “五坛。”

    “你打劫哪!”

    “···三坛”

    “两坛!爱要不要,否则我就啸咒了。”

    “不要,好好好,两坛就两坛,不要啸咒,不要啸咒。”果然还是这招有用。

    当初师父发现我能歌啸后,除了给了我一本《歌啸三阶微得然》外,消失了几天,不知又从哪取得一本《啸咒经》,让我好生修习,以此来操控不听话的神灵,免其伤害于我。

    有关身家性命之事,我便自然把这啸咒经背得滚瓜烂熟,信手拈来。当初王灵官初现,把我当成小鬼,以为我好欺负,我便用啸咒弄得他跪地求饶,后又用酒收买,真心交朋友,倒也算是有来有往的关系,随后便签订了御灵契约。从四方袋里,掏出两坛酒与他,他谢声接过,便开始破阵。我呢则找着旁边的一棵大树底下,悠哉地看他左算右算。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那水面的隐藏阵法瞬间破裂,我连忙起身,飞至水面,捏诀取物,慢慢的从水中缓缓升起一物,无色透明,一直变换不同形状故而无形,没有任何气味,也不发出任何声响,我盯着他,正想问王灵官,此是何物,一转头却发现他早已提着那两坛酒消失了。

    酒鬼,我心里骂道,想着这东西不知能不能碰,便从四方袋里掏出个容器,打算将其放置,却在此时,我设置的禁音禁视法阵竟然被人破了,而且随着破阵而来的还有一把凌厉的暗器。为避开这后方袭来的戾气,我只能向前急忙躲闪,这慌忙的躲闪瞬间,我的左侧脸颊碰到了那无形无色无声无味的物体,“咝啦”一声,只感觉胎记处一阵疼痛,随后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