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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咚!咚咚!”

    “咚!咚咚!”

    随着执令官金槌率先舞动,场中十四名禁军力士同时敲响各自所掌的繁纹巨鼓,鼓声庄重,浩荡不绝。再由外侧的乐官持珙击钟,在符阵加持之下,音浪不断有序加强,一时万物众生仿若被其夺声,仅剩庄重律音充盈天地。

    待曲毕音散,执令官转身面向主礼台单膝跪地口中大声喝道:请圣君赐印。

    礼台上高孤飘渺,紫气缭绕难以察视。此时一团淡金色光芒由此飞出,刹时场中膏烛明珠齐齐一暗。执令官高举双手恭敬接过,再起身将其缓缓放在身侧符阵中心。

    力士已然撤出,又有十四面沉重巨大的古朴石镜被置入场中,数十名黑衣术师肃穆而入,三人一组绕镜而立。执令官掐咒施法激发身侧符阵,石镜依次由暗及亮,映射出人许高的金色光芒,此时各术师也自咏颂法咒,将双手伸入其中。石镜当中射出的光芒似油水及沸,猛然升高不断摇曳,值此时刻,执令官猛喝一声:起!

    光柱升腾而起,映射于夜空当中,而后缓缓交融相汇。在星光的牵引之下,光幕似画卷平铺于天穹。

    又有咏唱高渺清亮,仿自天外传来。光幕忽地一闪,在空中映出画面,原来是国教的司祭乐官在五都各主殿中同时献音奏乐。空灵袅袅的乐声中,众乐官代表国教及国民一同为国朝祈福,为圣君贺寿。

    天穹光幕再次变幻,依次投射而出的是各大边镇整军校阅秣马厉兵的雄壮场面。最后在禁军卫士们洪亮统一的贺声中,光幕缓缓变亮,使得群星仿佛暗了一霎。

    此时,再次映显于夜空中的正是丰都禁中高高在上的主礼台。原本雾气缭绕的礼台上方出现了一面光镜,高坐于礼台之上的老人缓缓起身走至镜前,正是武朝的圣君孙正。

    他虽仅仅是伫立在镜前,却同时占据了整片夜空。整个武朝正在观礼之人,不论贵胄抑或是军民,不论是垦心切意还是随众而行,都同时行礼口呼:为国朝贺!为圣君贺!

    老人慈眉善目一脸祥和,当整个天下为他贺寿之声响起时,他面露笑容微微颔首,同时抬手招呼身侧之人,示意其也站至镜前。

    “为国朝贺!为太子殿下贺”

    此人正是国朝当今的太子殿下孙典。孙典一身玄色朝服侧身而立,身壮挺拔剑眉星目更显得英气逼人。显然孙正对于他非常满意,他开口对孙典说了几句,只是此时的符阵并未将其传出。孙典听完点头称是。孙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而去。

    孙典待孙正离开后,才正身立在光镜前。他先是恭敬的施了一礼,再单手掐印,双指并行点中光镜。

    光镜消散,同时夜穹中的光幕也缓缓变淡,散落变成一阵光雨从天而落。

    凭借符阵设立平铺在夜穹的巨大光幕,都是通过最纯粹的星力演化而成。纯粹的星力,堪称宝贵至极,生灵得之可弥补自身延年益寿,草木得之可助生长开灵性,被称为最顶级的修行资粮,有百益而无一害。星力仅能通过三座顶级的符阵才能有序量产,国朝一直将其严格管控,除了定期作为赏赐下发外,余时难得一见,偶尔出现市面流通时无一不被哄抢。此时通过符阵化为光雨而落,更是省去了炼化之功,真真堪称泽被天下。

    所以当宋昱听到这一浪高过一浪的“为国朝贺!为圣君贺!为太子殿下贺”呼声,感觉比之前都真情实意多了。毕竟这可比抢红包真实贵重多了。

    当然了,宋昱喊的也很响。

    但肯定不是最响的,观礼席西侧的各蕃国使节,人人争先呐喊。若不是在符阵加持下有序而落,估计这群人都会争的打起来。宋昱眼看有几人已经面朝主礼台拼命叩首山呼恭贺,还有的见靠嗓门是比不过了,索性人直接往地上一趟,也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晕。司礼的春官官员们也睁一眼闭一眼,不像平时一般盯着让人注重礼仪了。

    其实进步的空间还很大,好多场面都是录播,还有些音画不同步,同时内容上也可以再增加一些。不过这最后红包雨真的是大手笔,果然有投入才有好效果。

    以上均来自于小宋锐评。宋昱毕竟经历过各种影音轰炸,在旁人感叹惊呼的同时,他一边心里胡乱点评着,一边还要不时出言附和赞同。正在一干人等还在回味称道之时,听道有人连续轻咳了几下,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宋昱所处的观礼台顿时杂音消散,大家齐齐转向台中主座之人。

    “圣君定然已感受到我等的心意了,诸君快快落座吧。”

    在朱雀大殿外的巨大广场,除了圣君所在的主礼台,围绕在其两侧的还设有四座观礼台和正对主礼台的庞大观礼席。宋昱所处正是其中之一,此台上基本都是勋贵所在。

    发言之人正是此中身份最尊贵者,被称为国朝双壁之一的定国公张衡。待众人落座,他举起酒杯,先是遥敬主礼台,口中一番吉祥贺福话语,然后唤起众人一同举杯共饮。

    宋昱堆着一脸假笑,听着主位上几个老头子互相吹捧,一边追忆往昔峥嵘一边拍着圣君的马屁。说实话,拍的水平着实一般。宋昱也像其他合格的听众一样,一起点头称赞一起感叹一起附和。只是得空便偷拿起些果品塞进嘴里。宋昱目光扫过几个跟他同坐在下首的年轻人,彼此目光相接之时,都略显惺惺相惜,一会朱雀殿赐宴没他们的份,还要再饿着半天肚子。这次贺寿典礼从日出已经进行到了现在,老大人们有优待,中途都歇息了几次。可怜这些凑数家伙们,脸都笑僵了,除了闻了几个屁之外再没什么营养补充。

    终于等到了内侍来迎这些有份参加大宴的诸位勋贵,余者也都起身相送,之后就可以准备出宫离开了。都是亲长顾旧,难免礼多语杂。不过宋昱这里,基本没人与他寒暄,那他也挺拔笔直的起身行礼相送一丝不苟。直到一行人随内侍离去,剩下的这些或是品级不够的,或是前来观礼的勋贵后裔们,便三三两两的相聚在一起,准备离去。

    出入宫禁自有秩序,如此庞大的场面更是如此。参与大宴的不足殿外观礼总人数的十中其一,其余人全要在禁卫的统一安排下才可有序出宫。不过还好勋贵自有优待,总体排的比较靠前。所以没过多久便有人上台来引。

    这个时刻是宋昱期待已久的,不仅仅是钟声响起下班的讯号,因为受邀观礼的官员朝臣,圣君皆有赏赐。而勋贵们得的更是其中最好的一等。宋昱早早便知道,除了正常的依爵各等礼赐外,更是人手一份七尺星锦。

    炼化而得星力,极易被吸收,更容易挥散于天地之中。因此必须使用加持符文或法力的器具用以收敛。其中最合适的便是用特殊手法特殊材料编织而成的符锦收纳,几乎可以做到毫无损耗的承载星力。这种锦缎是国教独有,号为武锦。而附载灌注满星力之后,便是星锦。

    宋昱作为国朝登记在册的六命修行者,每年年俸中,星锦不过三尺半。

    不过因他受封虚号伯爵,又多尺半。又因家世蒙荫特增二尺。

    所以每当领取星锦之时,宋昱总感觉这七尺男儿真就啃老才啃出来的。

    这次观礼的赏赐相当于平时一年所获。宋昱当然期待。毕竟除了一份贺表和一天时间之外,已然近乎白嫖所得。

    但是当他表面神色淡然实则内心翻滚的去领赐礼却发现是双份之时,宋昱仔细观量发放之人然后沉声问道:这是何意?

    内侍欠身答礼恭敬回到:大人,这是定国公吩咐转交的。

    宋昱双瞳微缩,脑中电光火石般将今日夜间观礼台上的表现与观察尽量过了一遍,同时先是对侍者笑了一下,便马上转身。

    “啊,世兄,这是?老公爷这是?”

    靠近宋昱的正是定国公张衡的孙辈之一张镇,刚才宋昱看到了他没有一同随他爷爷去朱雀殿参宴,只是没有多想,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看不上这种机会,或者是因为里面爷爷太多不愿意还进去当孙子罢了。两人之前没什么交集不过点头之交,宋昱猛的一时间也想不起这位身上挂的什么职衔,只能用声世兄打个先手切入,具体他两个谁年长暂时也就计较不得了。

    “哈哈哈,贤弟,这是老人家一片心意。他与我说过了,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星锦用在他身上不如用在开拓进取的后辈身上,圣君的福泽正该多多与你这种年轻才俊方是正道”

    纯支持?当我小白是吧?话不开口笑三声,能不能专业一点?宋昱心里吐槽,脸上一副惭愧样回答道:世兄面前我怎当起?老人家错爱了错爱了......

    张镇双手握住宋昱,拉住他不让赔罪,顿了一下之后正色说到:我之前也曾多次听老人家提及过贤弟家诸长故贤的光辉事迹,唉!真是国朝的损失!其实爷爷他老人家一直都有关注你,知道贤弟你的不易!好在圣君庇佑,贤弟你也是不负所望,如今事司北衙闯出名号!这次典礼,贤弟你也是出了力的,别人不知我是知道的。爷爷一片心意,贤弟就不要再推辞了!他老人家也希望吾等兄弟能再接再励!嗐,愚兄之前浪荡了些,日后吾等兄弟还要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

    宋昱来不及细想,张镇他虽如此诚恳,但主要是打定了他家老头子的旗号,知道不好再硬顶回去。何况宋昱思忖自身并未有甚破绽,顺势打定主意先收下糖衣看他有什么炮弹,便点头称是:说来其罪在我,年幼无知不知亲长疼惜!不曾到府上给老人家请安!今日观礼时也疏忽了!唉!我修为涵养远不及兄长,只是长者赐不敢辞!那我就...

    张镇见状神色安淡许多,语气也舒缓了下来:贤弟收下就对了,愚兄也算是终办成了这桩好事!可惜愚兄还未入朝不曾正式受邀观礼,是借了老人家的福荫才得以入台,不然愚兄那份也送给你了!

    这话有味道,我得回去好好品一品。宋昱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也跟在场后知后觉的一班人打了会哈哈,便径自告辞,在内侍的引领下出宫去了。

    到了宫外,宋昱谢过了引他出宫的内侍,在旁等候已久的谢遨上前接过了一众赐礼。待宋昱登上车架,谢遨将一份秘碟交给了宋昱。

    车架缓缓驶离,宋昱看完碟文后沉声不语。待已行出禁宫最外的开阳门后,谢遨才低声问道:大人?

    “嗯?回衙。”

    街坊上,各色人群百姓还在讨论感叹典礼的壮阔圣君的恩赐,好不欢喜热闹。宋昱静静的坐在车内一路沉思。随着马车的不断行进,嘈杂之声也渐渐变少直至消散。待进入安平坊内,除了车轮滚压在石板路上之外,更是鸦雀无声。

    几道人影突兀出现,不知从何处而来。谢遨取出度牒交于为首之人查验,宋昱也掀开车帘露出身来,交出自己的度牒。

    为首之人仔细查验过后,恭敬双手递回。他黑袍黑冠面色坚毅,喉结涌动,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来:

    卑职等见过宋大人。

    宋昱摆了摆手,谢遨继续驾车前行。几人抱拳一礼,便转身投入黑暗隐去不见。

    马车停在了一处阁楼之外,宋昱下车后嘱咐了谢遨几句,便调整了下心情与表情,踱步走了进去。

    原本只是间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复式阁楼,屋内无声无光肃闷沉寂。但就在宋昱走进之后,突然间,堂中挂着的画像上,显出一双青色眸子,冷冽看向宋昱,同时汹涌的星光扑向宋昱而来!

    这种情景宋昱虽以经历过许多次,但每次心里都会紧张。还好如同往日一般,不过呼吸间隙,星光已消散不见,堂内灯烛也亮起。宋昱深深看了一眼挂在中心处的那副兽像,便穿堂而过。

    穿阁楼而出是一处占地不小的园林,宋昱熟门熟路径自前行,一路上不管是听到了低沉的呼吸声还是察觉到了隐没在深处的身影,都目不斜视,大家互不干扰无事发生。

    园林尽头的院子里,有人在此处等候。待宋昱出了园林,此人便上前行礼叫到:五哥,人齐了,都在等您。

    宋昱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北衙制式黑色袍服,换下了参加观礼的朝服。出了院子,街面上人多了起来,都是北衙所属的各级官吏人员,如此挑灯忙碌,宋昱心里愈发沉重。

    又走了大半条街,这才到了目的地前。宋昱转过头看向陪同他的丁戈飏说到:去做准备吧。

    丁戈飏点头称是,回复道:放心吧五哥,我早就安排好了,接到司内通传我就一一通知了弟兄们,现在都在等您号令。

    宋昱若无其事的又看了他一眼,见他低头俯首一副恭谨神态,点了点头笑道:好弟弟,你办事我放心,去吧。

    待丁戈飏转身告退,宋昱目送着他迈着轻快的步伐渐行离去。宋昱这才挺身走进了北衙大堂,在随员的引领下来到了议事所在之处。

    宋昱微微深呼吸一下,调整好笑容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