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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马棚凉亭

    “箭上有毒。”棠西哑着嗓子,满嘴血腥味,勉力一个一个字憋出话。

    司辰笑道:“无碍,箭尖涂有炮制的草乌毒,我俩和这种毒是老朋友了,我运功,把毒血逼出来便好。”

    棠西点点头。

    司辰凑近问道:“饿了么?想吃东西么?”

    棠西想了想,慢腾腾往司辰身上爬,她环住司辰的脖子,小心翼翼一点点撕开司辰左肩头上短箭四周的衣物。她的左手轻拍两下司辰后脑勺,示意他忍一下,右手握住司辰肩头上的短箭,大吸一口气,猛地一拔。

    司辰的肩上漏出一口洞,洞内流出乌黑的血,棠西覆上自己的唇,使劲啜吸司辰左肩上的毒血。

    “棠西?”司辰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棠西一连吐出三口黑血,司辰的肩头才总算开始汩冒红血,毒算是清了。

    司辰打坐运功调息,棠西有气无力地枕在他腿上。

    “你怎么了?棠西,你有什么心事?”司辰低头看棠西的脸,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的。

    棠西没反应。

    司辰酝酿良久,才鼓足一口气道:“我不知道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令你变成这副模样,是不是和我爹娘有关?”

    棠西屏住呼吸。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是不是想起害了我爹娘的事。”

    棠西点点头。

    司辰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杀你,我会亲手杀你,我要让你跪在他们坟前......所以说,你得撑到那时候去,明白吗?”

    棠西凝滞良久,终于“嗯”了一声。

    司辰抬起手,想摸摸棠西的发,终于放下了,他就像站在了逃避多时的悬崖边,没有退路,只待纵身一跃,跌个粉身碎骨。棠西枕在他腿上,她的体温,她的人,是这样的近,司辰心里知道,此刻,棠西虽在他身边,却已离他好远好远,从今往后,棠西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真到了这时候,司辰的心里没有恨,只有难过,痛彻心扉的难过。

    棠西咬牙翻身,双手环上司辰的腰,把头埋进司辰的腰窝里,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了,连哭都没力气哭。

    司辰再度将棠西绑缚背上,趁天还未亮透,潜入马棚旁这户人家的厨房。司辰取了人家的酒囊,灌入清水,往清水里掺了些盐和糖,又拿了人家蒸笼里的两个冷馒头和灶台上半只风干的生羊腿。

    司辰背棠西跑出很远,日出的太阳射向他俩,融不化他俩身上霜露的凉,司辰踩着他和棠西的影子,停在一座亭子里。

    这座亭子题曰“清净亭”,清净亭的样式和绝尘谷那座凉亭一模一样,皆为灰土顶四角木构凉亭。绝尘谷的凉亭是没有名字的,无叶和无木为给凉亭取名争吵多年,最后不了了之,夏季的时候,绝尘谷中人坐在亭下吃饭,鸟儿叫、蝉儿鸣,微风徐徐吹来,大家的胃口都很好。

    “你看,这座清净亭和绝尘谷的凉亭是不是很像?”司辰道。

    棠西没回应他。

    司辰把棠西卸在石桌上,棠西的双眼紧闭,浑身软塌,司辰知道,棠西这回不是睡着了,而是晕过去了。

    司辰坐上石桌,把棠西搂在怀里,他解下拴在腰间的酒囊,灌一口水在嘴里,再凑向棠西的唇慢慢渡进她嘴里。

    司辰的手不停在棠西胸口拍抚,指引她咽下去。

    “咽下去,咽下去,棠西。”司辰不停在棠西耳边低声劝诉。

    司辰等了好久,终于看到棠西的喉间鼓动一下,她咽了下去,竟没再吐出来,司辰终于放下一颗心。

    司辰继续给棠西渡过去几口水,棠西都咽进去了。

    司辰盼棠西醒来,醒来了便可以喂她吃点点馒头和肉,他望着盼着,忽地想起他和棠西第一次见面那时。

    那一年,司辰才六岁,随爹娘路经一座小镇,庭誉和棠棣坐在大榕树下的井岩边躲雨,司辰独自淋着雨跑出去玩。一条蛇挤出草丛仰起头,朝司辰摆摆小脑袋、游蹿而来,司辰拔足狂奔,拼命摆脱这条讨人厌的蛇,不慎脚底一滑,掉入一个山谷。

    山谷里栽满了海棠花,司辰在海棠花间跑得飞快,直至撞进一个满口黄牙、皮肤和巩膜也发黄的人怀里。

    黄人闷哼一声,吓跑了那条穷追一路的小蛇。他拎起司辰,扔进了海棠花上架起的一个圈栏里。

    圈栏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她的手垂在栏外边,她的手腕上有一道刀切的口子,不停流出血,血染红了栏下一簇白玉海棠。

    小姑娘睡着了,睡在一片花海之上,头枕一簇红妆海棠。

    司辰呆呆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看小姑娘,默默企盼小姑娘赶紧醒来。

    太阳都落山了,司辰还没回来,庭誉和棠棣找了一圈没找到,村民们告诉他俩说山谷深处有一个恶人,每年至少得抓走七八个娃娃,司辰许是让嗜血恶人抓走了。

    庭誉和棠棣得知后决定入谷看看。

    村民们多年来拿恶人没办法,不敢惹他,便求庭誉和棠棣入谷时也救救他们的孩子出来。

    庭誉和棠棣寻至夜深,才找到司辰所在的圈栏,司辰身旁的小姑娘依旧没醒。

    嗜血恶人并非真的嗜血,他竟是个讲情调的人,他最爱海棠花,多年来养成了一个怪癖,每逢花期,定要捉些干净的孩子来,像杀鸡一样,割他们的脖颈,留存孩子们的鲜血,等个好日子将血遍洒花上,嗜血恶人便整日整日的耗坐在山坡高处,欣赏血染白玉海棠的奇景。太阳从东边跑到西边,为海棠花镀上光辉,血色海棠在崇光万丈下满怀妖艳,如戏子一舞倾城,最是光彩。尤其是夜色下,海棠花上的点点红晕披星戴月,于昏昧幽暗之间弥漫怒放,如万家灯火不灭,最是醉魂。若逢雨天,海棠淋水珠,血色晕染,犹如美人刚出浴,最是动人。

    庭誉和棠棣在海棠花间杀了嗜血恶人,带走司辰和一直没睡醒的小姑娘,村里的人都说不认识这个小姑娘、不是他们谁的孩子。

    圈栏里的小姑娘便是棠西,那时她还不姓棠,她醒来后告诉司辰说她叫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