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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意气轩昂

    无木入殓封棺这日,哭得最凶的是秦战和秦御,哭得呼天抢地。

    无叶面无表情,早已失了魂魄。

    司辰跪在槐花树下,听槐花树上的无叶自说自话,她落寞道:“死老头,我一生从未想过要回到从前,我总以为过去的便算过去了,从前有什么好?我还以为从前才比较痛苦。可我现下好怀念从前的日子,怀念得快要承受不住。原来我是从未真正失去过你,才不知往后没有你的苦处。原来,有一个人,一个知道他永远不会离开的人,一起争吵、翻脸,是一件这样幸福的事!”

    无叶已经太累了,她此生为爱流离已久,光阴与世道,拖她掉入窠臼,她再也无法意气风发地到四方天地走一回,再提不起气力掏心掏肺爱一场。

    无叶坐在槐花丛中,抬头望日影模糊,恍然觉得从未如此轻快过。世间已无她要惦念的人,她的一颗心终于可以逃离困囿,逃离了,又恍然觉得好沉重好沉重,仿佛天塌下来了,压在她身上,好像一只鸟儿,失去了庇护,暴露在暴风雨中。

    七日后,无叶说要回一趟蜀中唐门,她说想回那个年少时最呆不住的家看看,无叶低低呢喃:“奶奶不在,姐姐不在,即便回去了,又有什么意趣?”

    司辰第一次听无叶说起她的来历,忽觉凄惶。

    寒野原走到赵忠跟前,掏出他积年累月掖在衣襟里的燕形琥珀珠饰,凑至赵忠眼下请赵忠看,问道:“忠叔,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可知道这是契丹人的东西?我娘怎么会有契丹人的东西?”

    赵忠是野原所知的有可能知道这枚燕形琥珀珠饰来历的人。

    赵忠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很快,他又用腹语道:“听你爹寒焰提起过,说你娘还有一个姐姐,死在了契丹人手上,故而你娘恨极了契丹人。”

    寒野原点点头,说是时候回去找楚游园了。楚游园不知道,因为他在那儿,野原才算有个归处。在外头觉得累了,野原便回楚游园所在之处。

    人生在世,有一个清静朋友、得一个心安去处,多可贵。

    燕二听寒野原提起楚游园,连忙激动地冲过去大力攥紧野原的手,眼底流光飞舞,差点没平地摔个狗啃泥。燕二可是楚游园的头号迷恋者,哪能放过这样可以接近楚游园的机会。

    前一刻还在信誓旦旦说要永远留在绝尘谷的人,下一刻就与野原出谷奔向楚游园了!

    无叶看向司辰:“棠西的迷糊你没见识过?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头?”

    司辰不吭声,低头看他那把木剑,良久了,方道:“我去西北,棠西知道我要去那儿,若有一天,她想通了,说不定会来找我。”

    十余年前庭家发生的事,司辰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从何处查起,他已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连纵合和梅无极仍在世之时,他白白蹉跎而过。

    说起去西北,秦战和秦御摩拳擦掌:“师弟上战场去打仗,哪能少了咱!”

    秦怜心淡淡瞟了一眼她两儿子,没说什么。

    司辰回道:“我不打仗,营中军医难以为继,师父授我医术,自当前去救死扶伤,方不枉费他埋首故纸堆、日复一日精思傅会累就的才能。”

    “师父教咱武功,自当保家卫国,才算对得起他一番苦心!”秦战和秦御又哭起鼻子来。

    无木躺在棺材板下,也没法跳出来反驳,他可没起这样似的希望三个徒弟入世为天下、保民安的心思。

    公输梧低眉,他也想去,可他家老爷子已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年岁了,哪能这时候弃爷爷而去、害他老人家老来孤寒呢?

    公输樗摸准了他孙子的心思,嫌恶道:“想走赶紧走,碍手碍脚的别在我跟前晃眼!”

    公输梧知道爷爷最好口是心非,没打算离开。

    待到司辰出发那日,公输樗拿把扫帚追追赶赶将他孙子赶出谷。

    秦战和秦御眼巴巴的站在谷口,扯长脖子左右眺望,艳羡极了。

    旁观一切的秦怜心提来两个大包袱,含着泪,向秦战和秦御道:“里头都是你们几个爱吃的,提了路上吃!上了战场,不许猛拼,要知进退,刀剑无眼,当心些!记得彼此互相照应......”

    秦怜心话没说完,一滴清泪将下未下,秦战和秦御立马吆喝着扑奔离去,赶往沙场。

    此刻,千里之外的棠西前脚刚踏进军营,即被“蛤蟆六鬼”的疯癫迎接吓了一跳!

    蛤蟆六鬼围着棠西和她的小板车欢呼雀跃,他们打起呼哨跳兽舞。纵使身穿盔甲,依旧不伦不类的像蛤蟆怪。

    人模人样的苏千迎出来解释道:“苏三决定领无极峰人来帮我们,六鬼先来的。”

    “咱们心急,三姑娘许咱先走一步,三姑娘也在路上来了。”大鬼高高的举起手摇来摇去道。

    小满大惊——各大门派正要攻上无极峰,无极峰人却跑来参军?

    六鬼来了,军营热闹得像来了一支大部队。

    苏千请奇将军网开一面,无极峰人不必循募兵制,待仗打完了,西北平安,无极峰人仍可随时回无极峰。奇将军示下,无极峰人也不必条条例例遵从军规,由苏千管制便可。

    苏千领棠西和小满进奇将军的屋吃点心,棠西心情好,将一板车坛子全送了苏千。

    苏千的怀里堆满土陶坛子,手足无措。

    突地,敌军战鼓惊四隅,奇青立即戴好头盔奔出去,很快,我军战鼓倾山河。

    “奇怪!若敌军有动作,我军斥候早该来报的,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苏千边说边往外跑。

    棠西猛灌一口水,分作几口匆匆咽下,穿过奔走待命的士兵队伍,登上城墙,举目望去,战场上根本不见一人。

    战鼓捶完一支慷慨激昂的战歌,战场上依然无人出现,只余风沙“呜呜”乱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辆囚车赫然探出,由敌军一名士兵牵马,缓缓驶入战场中央。

    囚车里锁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棠西看清楚了,分明是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