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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王朝末年之秋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忽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掉在了离他前方不远的地方。大家都被吓退了一步。

    易峟大着胆子,独自一人上前查看。

    灰褐色斑驳的羽毛,一双圆圆的充满智慧的大眼睛,眼睛的上面是两根蔟长的耳羽,嗯,应该是一只雕鸮。

    再细看一遍它的两根耳羽:一根主要为黄白色,另一根主要为黑褐色。

    好眼熟的样子啊!

    “芦花?是你吗芦花,你怎么了?”

    前一阵子秋雨过后,易峟在住所附近的树下救助了一只雕鸮,可能是因为气温骤降加上风吹雨打迷失了方向又找不到食物,导致它饿的飞不动了。

    因为远远看过去像一只芦花鸡,而且两根耳羽一白一黑特征很明显,易峟就给它取名为“芦花”,以区别于其他猫头鹰。

    当时喂了它一段时间后,“芦花”起初还不愿意飞走,最后是易峟趁着出远门田猎的机会,给带到很远的地方才成功放生的。

    而眼下,“芦花”正瘫坐在地上,先是眨了几下眼睛,然后从毛茸茸的腹羽下,伸出了一条腿。

    一道触目惊心的长伤口,出现在它的腿上,伤口整齐而狭长,不像是与其他鸟类打斗所留。

    幸好伤口不深,只有些微血迹渗出,但仍有一股腥味直冲鼻腔。

    身后的仆从们已经跟随邦伯的脚步围了上来了,易峟来不及细想,赶紧招呼他们一起搭把手将“芦花”带到自己的住所去治疗。

    易峟的住处在城邑之南,建在夯土台基之上,遵循着前朝后寝的整体布局。建筑结构类似于朝南两进四合院:最前方是影壁,然后是前院。

    前院面积较大,位于前院北部中间的半敞式堂屋宽敞高大,主要用于会客或集会,而后院的面积较小,房屋多,属于内宅居住区。

    前后院均有厢房,左右两侧有回廊从前院一直通到后院,内宅的人可以通过两边的廊道自由出入其间,不受前院阻挡。

    (参考周原凤雏甲组建筑遗址)

    在后院一间屋子内的火塘边,借着明亮的薪火,易峟亲自调了一点淡盐水给“芦花”冲洗伤口,并找了块煮过烘干后的布条将伤口包上。

    “邦伯,从伤口看,可是箭矢伤?”方才在旁边一起帮忙半天的棠,忍不住出声问道。

    火塘中间煮着谷物的几只陶鬲、陶甗已经开始冒出蒸汽,小邦伯好似从来没见这般景象一样瞪着入了神。

    棠连问了两遍,他才默默点了点头。

    “什么人这么狠心。”可能曾经喂过这只大鸟的缘故,棠的恻隐之心显露。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易峟是有点震惊加疑惑的。

    来到这个世界不算短了,据他的了解,大邑商以及北土和东部的各种族群中,或多或少都有着鸟类崇拜,各种族源神话都与鸟有关。

    典型的像殷商后代宋国祭祀其祖先时写的:“《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等等此类句子和传说就非常有名。

    雕鸮平时在树梢上活动,昼伏夜出的习性一般不会与正常人活动有交集,

    哪类人会对这只大鸟这么有恶意且射术又如此好呢?易峟百思不得其解。

    思考良久,仍是满头疑问,而棠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陶鬲中的食物分餐完毕。

    “咦?今天的粟米好吃很多,是新打的吗,新粮怎么不先存起来。”

    有仆从应道:“近几年天象有异,多旱少雨,粮食收成不好,一年比一年差。粮仓的陈粮已经所剩不多了,邦伯不如直接吃新粮。”

    听到这里,易峟脑中不由地闪过一句话: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果然一个王朝的末期,总是会有些不正常的天象会先发生来示警吧。

    昜国此类历史悠久的城邑,到现在都已经被折腾的没多少家底余粮了。

    那些小邦寡民呢,在王朝末年之秋该如何艰难度日?

    等待他们的命运,应该只有出去抢夺粮食或者被更蛮横的部族劫掠吧。

    也不知商王朝还能有几年光景。

    有时闲聊的时候,听族人说过,商邑的粮食多的不得了,经常拿大量的粮食去酿酒,商族人天天都喝得酩酊大醉,好不逍遥自在。

    而商王又在南边的朝歌新建了钜桥仓,里面的粮食据说堆积如山,都要溢出来了。

    什么时候去大邑商见见商王,向他打点秋风呢?易峟脑洞大开地想着。

    当然,这种场景也就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纣王不向他征粮都谢天谢地了。

    借着塘火的光亮,易峟转头四下瞧了瞧,没看见弟弟妹妹在附近。

    “棠密,你有看到叔先、季昜吗?”

    听到小邦伯果然改口给她加了姓,侧立在附近的棠闻言,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还是接话道:

    “叔先、季昜在邦伯回来前,等不及已经先吃过了。二人还说邦伯做饭最好吃,想吃邦伯亲手做的鲜鱼羹。”

    呵呵,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哪里是他做饭最好吃,不过是仗着刚打到的鱼获新鲜和舍得多放盐和动物油脂爆香而已。

    不过说起来,确实好久没出远门了。

    由于周围水土日渐干涸,城邑旁边的许多水塘沼池都快干了,连一只小鱼小虾都难看到,

    如果成日只是在城外郊野转转,实在无趣的很。

    南边的商王做事传统是无事不卜。作为友邦,昜国自然有样学样,只不过祭祀频率不是那么频繁且祭品不如商王豪奢而已。

    晚商时期,除了正常历法外,还实行一种类似历法的制度:“周祭”。

    即商王室用五种方式轮流而又周而复始地祭祀先王先妣,一个完整的祭祀周期叫“祀”,一祀又分为三十六旬或三十七旬(二者交替),一旬十天。

    每一旬的最后一天都要占卜下一旬有没有灾祸。

    明天就是一旬的最后一天了,易峟看了看角落里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芦花”,忍不住心想:希望明天负责占卜的巫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比如,可以出远门田猎什么的。

    说来,自己一个堂堂首领做事还要听大巫祝手下负责占卜的人意见,确实有点窝囊。

    没办法,谁叫他年龄小,没什么能服众的威望呢。大巫祝院内贞人(巫)团体内又没有自己人,只能事事尊重他们的占卜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