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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Here

    眼睛看得有点发酸,我摘掉眼镜,靠着椅背望向天花板发起呆来,视线模糊不清,几盏顶灯晕散的光白了视野。

    “嗯?今天走得真干净。”

    梓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写到……啊,没写。”他手撑着椅背弯腰探身,一股洗手液的腻香萦绕鼻尖。

    是的,从我回到工作室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小时,“word”上依旧是一个标题和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梓铭经过我的背后,将被小王抛弃的椅子推了回来。看来是想跟我聊天,真好,本来以为小王走了就没人陪我打发时间了。

    “……”

    可是我满心期待等了好久,梓铭却是一句话没说,我实在憋不住,终于扭过头看向他,这才发现他在盯着我看,可能从他落座开始就盯到了现在吧,其实从样貌身材来看,我自信自己属于那种一般以上的,至于男女通吃,我想自己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

    “我对你没兴趣。”我姑且算是抛砖引玉,以他的高情商,应该能领会我的言外之意吧。

    “我倒是对你很感兴趣。”

    嗯,很好,他领会了……嗯?

    我的背在那之后瞬间弹离了椅背,眼睛认真地迎向梓铭的目光,他的目光也一样认真,比他抢演唱会门票时的目光还要具有钢铁般的意志。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性取向是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像你这样的?”

    “我感觉你话里有话。”

    “哟,天才,说说看。”

    “……”

    这下我算是知道梓铭的来意了,他是想继续不久前在停车场那段未完成的对话。什么是人之常情?无非是碰到不喜欢的食物把它挑走,碰到不喜欢的事物避开,碰到不喜欢的人绕道,停车场那段对话就是我人之常情中的不喜欢的事情,只不过在梓铭那里,却是感兴趣、或者说是想知道的事情。

    我装模做样地抬起手腕看了看,“嗯,到点了,我也该下班了。”

    可是没等我伸手抓起花束,梓铭的双手便把我摁回了椅子上,“天才还有皇帝的新表呢!今晚加班,没我的允许不准走。”

    “可我才是这里的老板吧。”我被他的强硬吓到了,弱弱地说道。

    “那行,我去把撤资合同拿来。”

    这间工作室虽然是由我牵头办起来的,但是资金却基本靠梓铭,因此名义上我是老板,实际上把握命脉的却是梓铭。

    我顿时无力地又靠回椅背上,艳红的玫瑰微微晃着脑袋,配合上它骄傲的气质,总感觉是在鄙视我。

    “能好好聊聊了吗?”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不吗?”

    “我是为你……算了,这句话你不爱听我也不说了,直奔主题吧,你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我不敢看梓铭的表情,但不用看我也知道他铁定在皱着眉头,他是我为数不多的真正交心的朋友,所以像大王那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事情在他这里是心知肚明。

    “演戏不是你擅长的领域,而且你知道的,在我面前装模做样是没用的,你翘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来大的还是来小的。”

    关于这句话我是想反驳的,我好歹是个写手,什么编纂剧情、塑造角色那都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演员不就是把这些具象到真人身上吗?哪里不算我擅长的领域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梓铭明显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工作室就剩我们两人,安静地诡异,我即便没好意思看向他,也能听到他鼻息吞吐的细微声音,这样的声音在空旷且封闭的空间内本就容易被放大,就像我明明没有特意去留意自己的心跳,我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此刻快要跳出来了。

    “行,既然如此,我就帮你点明白,一个多月了吧,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工作工作不管,慰问慰问没做,带着一副要死的模样到处去,我本来是不想管的,可你今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37天。”

    “你说什么?”

    我摇摇头。

    梓铭一股脑吐出了忍了许久的疑问,或者说质问,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他说的都是主观臆测,那我大可以一笑了之,或者我真的愚钝到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那我照样能一笑了之,可惜,旁观者清,当局者也清,正因如此,我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无力。

    见我又缄口不言,梓铭叹了一口气,“我不是想说你的不是,可是你的状态是真的很令人担心你知道吗?你去的其他地方我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也跟她有关,但是那片海滩,好歹也是我帮你物色到的,你一个人去那里,又是那样子的状态,我真怕你……去找她。”

    梓铭还是一样的温柔,即便在气头上也能忍着不在我面前提那个字,担心刺激到我。

    不会的,我在心里回答,我还没走完她本该走的旅途呢,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呢,还有很多花我还没买来送给她呢,我之所以会在今天去那片海滩,是因为肖叔喊我过去,说到了一批试验花,我不知道什么是试验花,但想来是没见过的花,既然没见过,去见识一下也不错。

    我没有不管工作,只是写手这种职业啊,是坚信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呀,一“提笔”就想写关于她的事情,这我受不了啊,我也想去慰问,可是我怕我忍不住掉泪,一个去慰问的人比被慰问的人先掉泪,不是太不像话了吗?

    啊,天花板那二手灯泡什么时候变得更加刺眼了?我试图抬起手去做遮挡,可是真的太刺眼了,刺眼到眼泪先一步流了下来,果然什么45°仰望天空,泪水就不会流下来的传言都是假的,当悲伤溢出心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其宣泄而出,否则淤积在心只会令人呼吸不畅。

    我的手终于还是挡住了光,却留不住已经流出的泪水,我不禁哽咽了起来,也不知道那是悲伤作祟抑或是被看到了不堪引起的应激反应。

    梓铭是我交心的朋友,他很懂我、很了解我,所以他把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其实我很想听听他会说些什么,但是温柔的人在看到那泛着光的晶莹后,都会选择体贴的等待,能靠他人走出来的悲伤不会是真正的悲伤,能安慰自己的人只能是自己。

    良久,我吸了吸鼻子放下了遮光的手,不是光不刺眼了,是泪干了。

    “明天见。”说完,我抱起花束起身离开,而梓铭也不再拦着我,只是闷闷地回了一句,“明天见。”

    明天是什么日子?是她的家人为她办告别仪式的日子,我手捧的花就是为了在那个时候送给她的,我对小王说送不了了的时候,我想我是坚定了不去的心的,但是那颗决心好像被刚才溢出的泪水带走了。

    我捧着花,冲进了电梯,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映出了我的身形。

    金属的细纹扭曲了我的形象,被海风吹出的大背头也在时间的轻抚下凌乱了,白色T恤外套着黑色短袖夹克,配上黑色运动裤和空军一号,嗯,很路人。

    “看来我得稍微打扮打扮了。”

    “叮!”

    “嗯?”我记得我好像没按楼层,此时的提示音应该是有人要进来了,我赶紧退回到角落。

    进来的是一个染着白发的人,我见过不少染发的人,也有熟悉的理发师朋友,所以知道即便是挑染,纯白色也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的,更别提全染了,不过看到她的年纪应该跟小王差不多,倒也能稍微理解,如今时代,差个一两岁可能差的就是一两个世纪的审美,只不过她的样貌无比成熟,就像是一朵绽放正盛的花,两相比较,竟意外的融洽,仿佛纯白就是她该有的发色。

    “你,不下?”她手指摁着开门键。会这么问是当然的,黑着的楼层按键结合刚才电梯开门的动作代表着这一层理应是我要去的楼层。

    “额,不,我刚刚忘了按了。”

    “哦,那你要去哪层?”她松开了开门键,熟练地找到了自己要去的楼层按键。

    “一楼,谢谢。”

    电梯在下降,好不容易灌进来的清新空气也逐渐消失。

    “小哥,你怎么了?”

    “嗯?”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在打电话,但是她既没有拿着手机,也没有戴着耳机,而现在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是看你满脸泪痕,手上又抱着花,像极了失恋的人。没事,就当我多嘴吧。”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而她在踏出电梯前回头,“嗯……我是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你女朋友不收你这花,会不会是因为你买的花里有彼岸花?”

    “彼岸花?怎么可能,彼岸花不是红色的吗?”我看了一眼花束,肖叔包的花束用了很多种类的花,全是些淡雅色调的花,要说艳丽也就张姨后来插上去的玫瑰红似火,而且肖叔是“知道”我这束花要送给谁的,他不会这么粗心。

    “彼岸花也是有其他颜色的。”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