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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寒梅

    陈寒梅比秦望小一岁(如果以秦望被捡到的日期作为生日来算),清秀的脸上有些雀斑,水灵灵大眼睛配上一对小虎牙,让人觉得十分可爱。她个子矮小瘦弱,加上头发蓬松凌乱,更显得脑袋大大的,常被其他孩子嘲笑为豆芽菜。

    陈寒梅和妈妈相依为命,对外人从来不提自己的父亲,后来秦望才听说寒梅的父亲是个瘾君子,寒梅的母亲对他爱得死去活来,从不愿离弃,但却经常被家暴,甚至被要求接散客做皮肉生意。当他跪着面前说自己没有钱买毒品就死定了时,陈寒梅的母亲竟然鬼迷心窍地心软答应了。

    谁知就像农夫与蛇的故事一样,当陈寒梅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妻子怀孕后,也不管孩子是自己还是外人的,反正不能再接客挣钱了,竟然直接将她卖给了妓院。老鸨逼寒梅的母亲选,是堕胎后接客,还是不堕胎直接去接待那些对孕妇有变态嗜好的嫖客。谁都没想到,寒梅的母亲竟是个刚烈女子,拼死不堕胎,甚至自毁面容。妓院老鸨看着寒梅母亲血肉模糊的脸,以及几乎断裂的上嘴唇,差点没气晕过去,咬牙切实地让人把她痛打一顿,然后扔得远远的,不要死在店里。

    陈寒梅的母亲被打时用手死死护住腹部,侥幸没有流产。昏迷不醒的她被遗弃在贫民区附近,后被几个路过的拾荒者所救,康复之后她无处可去,而且容貌已毁,索性也成了一名拾荒者。

    有贫民区的单身汉看她比较年轻,虽然已毁容,想和她一起生活,都被她拒绝了,拖着日渐臃肿的身子,坚持自己拾荒,直到瓜熟蒂落,诞下了陈寒梅。所以说陈寒梅的诞生,即使不幸也是上天的眷顾。

    陈寒梅生性胆小,说话细声细气,再加上母亲脸部的伤口愈合后依然触目惊心,因此常被一些孩子取笑为“怪物家庭”。秦望看不惯,常替她打抱不平,但出头鸟不是这么好当的,免不了时不时一通胖揍。

    这不,事情的起因是陈寒梅正在玩妈妈从垃圾堆找回来毛绒熊玩具,那个高瘦男孩见了过来抢,说要送给他妹妹。陈寒梅死活不肯,这点倒十分像她倔强的妈妈,因为力量上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在推搡中她咬了那个男孩手背一口。秦望见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他也不是那个大男孩的对手,但他也是个牛脾气,愣是没有一声求饶。

    陈寒梅忙走过来,扶起趴在地上的秦望。这两个小孩子,一个想感谢对方的搭救,另一个想在对方面前显摆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但看到对方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玩具熊被抢了,但从此之后两人却成了好朋友。

    陈寒梅给秦望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天,一帮小孩子去附近的小河玩,那里的水质虽然不佳,但穷人们哪有那么多讲究,依然有不少人去洗衣服、洗澡,那帮小孩子也是一个个脱得光溜溜地跳进水里,嬉笑打闹着,扎猛子、打水仗、在河底摸螺,玩得不亦乐乎。玩累了就爬上岸,跳着晃掉身上的水珠,披上衣服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由于河水富营养化,河面的水葫芦以及岸边的芦苇特别茂密。陈寒梅远离众人,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芦苇丛准备方便。

    突然,陈寒梅在草丛里大叫一声,引得那帮小朋友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溜烟地跑过去,有的说是不是被蛇咬了屁股,有的说是不是拉屎没带纸,总之嘻嘻哈哈的没个正经。

    大家钻进芦苇丛,这才发现草丛里除了陈寒梅,还有一具狗的尸体。

    这是只大黄狗,大半身子被浓密的杂草掩盖着,只露出头部,皮肉已经腐烂长蛆,双目圆睁,最恐怖的是头盖骨竟然被环切掉了,露出里面惨白的脑袋。

    那些孩子看了这副恶心的场景,不少年纪小的吓得转身就跑,有些胆子大些的,装模作样地走过去,扒拉扒拉草丛,但还是受不了那股尸臭味,一边骂着晦气一边飞也似的跑开了,最后还剩下几个孩子远远地观望着。

    秦望看着陈寒梅不但没有走,反而继续向那具尸体靠近。

    “寒梅,你想干啥?”秦望关切问道:“别太靠近了,我妈说太靠近死尸不吉利,还会害传染病的。”

    “嗯”陈寒梅随口地应了一声,其随后的话却让秦望很是意外。

    “我要把这只狗安葬了,你能帮帮我吗?”陈寒梅望着秦望恳切道。

    秦望看着这双清澈的大眼睛,禁不住好奇问道:“你之前没见过这只狗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陈寒梅只是点点头,秦望继续问道:“让它待在草丛里不是挺好吗?反正大家又看不见”。

    “我,我只是觉得它很可怜”陈寒梅低着头,用蚊子似的声音说道:“我妈妈告诉我,能帮人的地方尽量帮人,她当时被人遗弃在路边,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她,她可能已经暴食荒野了。况且,我想这只大黄狗肯定也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吧,如果我不把它安葬好,它的家人们应该会很心疼吧?”

    秦望愣愣地看着陈寒梅,觉得这位其貌不扬又瘦弱的女孩子,此时真好看!

    “嗯,我帮你!”秦望回过神来,坚定答道。

    “得了吧你,就你那小体格,能把自己干趴下了”一只肉乎乎的手掌用力地拍在秦望肩上,拍得整个人都歪了一下,秦望回头看看是谁在这样用死力,发现是刚刚站在远处的一个男孩子,叫熊三多。熊太多比秦望大一岁,长得人高马大,高出秦望大半个头,平时其他小孩子都不敢轻易招惹他。

    “你别得意,还不知道谁力气大呢!”秦望不服气道。话虽这么说,但他知道。这个熊三多是出了名的力气大,曾经以一敌三,打趴下围攻他,要他服软当小弟的三个男孩子。

    两个半大小男生,一边顶着嘴,一边挡在陈寒梅前面,朝那具狗的尸体走去。

    三人屏住呼吸走近一看,才知道处理尸体并不是那么简单,不但那股尸臭味像钻头一样往鼻孔里钻,而且有不少苍蝇嘤嘤嗡嗡的围着尸体打转,还没搬就让人恶心反胃。

    秦望环顾一下四周,让陈寒梅守在附近,不要让其他小朋友来触摸,他和熊三多分头回去借工具。

    陈寒梅点头答应,也不问他们多久会回来,看得出她十分信任这两个小伙伴。

    不一会儿,秦望和熊三多分别借了一把铁铲和几个编织袋回来。于是三个小朋友开始了他们“收尸”操作。

    三人薅了厚厚的青草蒙在鼻子上,希望青草汁液的味道能够阻挡尸臭味。秦望拨开草丛,用手隔着编织袋提起狗尸的两条前腿,熊三多用同样办法提起狗的两条后腿。狗很瘦,抬起来比较轻松,但狗眼圆睁,舌头吐出,再加上露出的大脑,死相恐怖,十分考验两个男孩子的胆量和忍耐力。秦望时不时回头看看熊三多的状况,有次觉得狗似乎眨了一下眼睛,忙闭上眼睛再看,似乎又只是自己的错觉。后来实在受不了瞧见那狗眼睛瞪着自己,让陈寒梅在狗头上盖了个编织袋,权当做死得瞑目了。

    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将狗尸从岸边芦苇丛中,搬到远处小土坡的一棵树下。那里很少人经过,也不会有小孩子在那玩泥土,而且那里地面以土质为主,没有什么坚硬石块,比较容易挖坑。

    秦望接过陈寒梅递过的铁铲开始挖土,熊三多手中没有工具,没心没肺地在用脚踢死狗的尾巴。秦望挖累了,就轮到熊三多接力挖。

    虽然狗的尸体不大,需要的坑体有限,但三人毕竟年纪小,要在结实的黄泥地上挖出一个坑仍然相当费劲,况且那个铁铲是大人的型号,使用起来并不顺手。

    好不容易接力挖了三四轮,三人终于把坑挖好,秦望和熊三多合力将狗的尸体放到坑底,整理好四肢和尾巴的位置,又在上面像盖被子一样,铺上一个编织袋,像盖上一床一样,完全是按照小孩想象出的安葬方式。

    陈寒梅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像大人一样喃喃自语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啥。秦望很好奇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过也学着样子,闭目祈祷了几句。而熊三多则随意地向狗的尸体点点头,招了招手,好像在和朋友道别一样。

    待陈寒梅的祈祷仪式结束,两个小男生手脚并用地将土填回坑里,把狗埋葬好。陈寒梅还找来半截砖头立在土堆上。三个人都没有正式上过学,只是家人有时会教他们认些基本的字,再加上摆弄父母亲的手机时也多少能学些字,但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个小孩凑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总算凑齐了三个字,用尖石头刻上“狗之墓”,权当做墓碑了。

    办完这件“大事”,三个人都感觉轻松不少,仿佛将沉重的心情都留在了坑底,又恢复成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了,有说有笑的往家赶。夕阳西下,三人这才想起来,似乎把帮家人做晚饭的事情忘记了……

    但,怕啥呢?这就是无所事事却又无忧无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