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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移动学校

    这天,贫民区开来一辆破旧的中巴车,车厢两边喷涂了“移动学校”几个字。从车上下来三个穿着便装的男子,他们背着背包,身上的体恤衫、牛仔裤多少有些破旧,挨家挨户地问家里有没有12岁以下的孩子想要读书识字,他们准备在集市附近的空地办简易学堂,免费教孩子们读书识字,既能长些知识,也能避免孩子们无所事事到处瞎玩发生危险。

    贫民区本身就有不少儿童,只不过父母们白天都忙着谋生,晚上回来又要操持家务,能够养活孩子已实属不易,哪有时间去管孩子的教育,更不可能有多余的钱送孩子去上学。这时听说竟然有人免费教孩子读书识字,这些父母自然一万个欢迎,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根本用不着这些红袍人去宣传,就已经众人皆知了。

    秦望的父母亲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也希望秦望去学习,不求多有文化,但至少不要当个文盲。秦望自己也十分愿意,因为上学读书一直是他的梦想。他十分体谅父母,送他上学对父母来说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他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梦想,情愿将此深埋在心底,轻易不让人看到。而如今,竟然也有免费读书机会,怎能不让他欣喜。于是秦望又兴高采烈的去找了陈寒梅和熊三多,同样得到了家人的支持去读书。

    三个好朋友聚在一起,天马行空地讨论着,对即将到来的上学充满了憧憬和想象。

    第二天,离上课的时间还有一个来小时,秦望他们捣蛋三人组便相约,早早往集市那边赶了。等到了集市旁边的空地,只见这里已零零散散地聚集了100多个孩子,小的大概三四岁,大的可能十五六岁,相差很大,甚至有些大的孩子正在欺负小的。

    现场只见到两三个家长,应该是不放心年纪太小的孩子独自上学,所以来看看情况。大部分家长都没有出现,应该是更注重解决最急切的挣钱问题。

    空地的中间拉了一个帐篷,六根金属杆撑起40来平方的防雨布顶盖,下面放了一块黑板,黑板前面有一张方桌。有些孩子已经席地坐在方桌前面,希望能占个靠前的好位置,有些孩子则在互相打闹着,还差点将黑板撞倒。离黑板不远的地方,站着三位男子。

    这是三位中年人,站姿端正,表情严肃,理着短短寸头,皮肤被太阳晒得泛出古铜的颜色。其中有个年纪稍长的,鬓角花白,额头上的皱纹很深,眼睛炯炯有神。他不时环顾四周,有时还会四处走动几步,对另两人叮嘱几句。

    终于到了上课时间,只见刚才那位为首的中年人,从桌上拿起一个扩音喇叭,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朋友,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埃尔文,这两位是纳兰和科勒,我们是教育均权公益组织的,倡导贫困地区的小朋友也有享受教育的权利。我们通过‘移动学校’的方式,在各地提供免费的教育课程,减少文盲率,由于时间有限,主要提供自然科学课程以及识字课。”

    埃尔文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很会把握难度,因为听课的孩子年龄参差不齐,讲得太难了,年纪小的孩子因为听不懂就会说话打闹;讲得太容易了,年纪大的孩子又会觉得没意思,没必要听,这就无法达到传授知识的目的。埃尔文讲解得比较通俗易懂,比如讲“生命”这个词的意思,他会解释道:“我们平时见到的所有动物、植物,例如老鼠、麻雀、芦苇等等,都属于生命,它们都要千方百计地求生存,吸收养分和繁衍下一代。我们的世界究竟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生物种类又为何如此多样,存在不同的科学理论以及猜想意图进行解释,其中影响最大的理论叫作进化论。这种理论认为,生命经过长期演变,优胜劣汰,适应环境的物种生存了下来,不能适应的物种则慢慢灭绝了。也有理论猜测,生命可能由外太空的陨石带来,所有的生命实际上都是外星生命……我觉得,你们不但要学习科学知识,更重要的是培养科学精神,也就是不盲信权威,自己独立思考的精神。例如以前,著名的科学家认为我们的星球是宇宙中心,并对持其他理论的科学家进行攻击和打压,但后来才发现,原来被否定的科学理论才是正确的,我们的星球并不是宇宙中心,甚至不是星系的中心。解释生命演化的科学同样如此,进化论确实是迄今为止最契合观测结果的理论,但并不能保证这就是最终正确的理论,因为还有很多未解之谜未得到解答,例如我们星球上千奇百怪的动植物,光靠生命自身缓慢的演化,随机的试错,几乎不可能穷尽所有可能性,比方说蜥蜴有4条腿1条尾巴,如果按照进化理论,可能演化出5条腿、6条腿、7条腿甚至成百上千条腿,以及1条尾巴、2条尾巴、几百条尾巴,组合不同特征的生命形式太多了,如果都通过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进化的效率极低,大量的物质和能量被浪费,而且最后剩下的为什么是4条腿1条尾巴的蜥蜴?其他的形式都不如它吗?这些还不能得到完善的解释。所以我想告诉你们,宇宙的真滴需要不断探索,而不是固步自封,甚至盲听盲信。”

    小朋友们听了,似懂非懂,觉得有些道理却又无法确认。不知哪个孩子喊了一声:“我不需要了解宇宙的真滴,只需要了解这一期彩票中奖号码是多少!”引来小朋友们哄堂大笑。

    埃尔文依然面带微笑,竟然带些悲天悯人的神色:“你们年纪还小,弄不懂里面的重要意义,这不能强求,但我要认认真真地告诉你们,宇宙里可能有远高于我们的智慧存在,世界运转的真谛也远超我们能够理解的。”

    那些小孩子听了,大多仍是嘻嘻哈哈,没什么感觉,但秦望听了却似乎隐约有一种灵魂深处的触动。

    埃尔文上完课之后,课间有10分钟休息,接着是由纳兰讲解数学运算。课堂不要求考勤,甚至中间有小朋友不愿意听也可以自由离去,不做强求,但留下来的小孩子一般都对知识具有强烈渴求,可不是嘛,学习是艰苦的脑力劳动,要么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要么像熊三多一样,足够的麻木,这不,他趴在桌子上已经足足睡了一堂课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课程还在继续。突然间帐篷外走过来四五个人,都身穿着管委会的蓝红色制服。他们看了看黑板上的内容,又低头瞧瞧这些坐在地上上课的孩子们,孩子们也莫名奇妙地盯着他们看。

    带头的一人是个麻子脸,大光头上泛着油星,鼻子上架着一副圆形金丝眼镜,趾高气扬的问道:“喂,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快出来答话。”

    站在黑板旁的埃尔文走过去,答道:“大人,我们这里没有负责人,我和另外两位老师在这里教书,请问您有何指教?”

    那个麻子脸上下打量了一下埃尔文,阴阳怪气地问道:“哦?只有三个老师,未免太寒碜了吧?你们在这里上课有获得管委会的批文吗?”

    “有的,有的,您看我们的手续很齐全的。”埃尔文边说边从被大背包里找出一份纸质批件,恭恭敬敬地递给麻子脸。

    麻子脸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说道:“哦,这个,好像是我们的批件。但我们接到举报,说你们竟然教学生反政府的内容,有没有这回事?”

    “大人,我敢保证绝对没有,这是完完全全的诬告!这里教的内容仅涉及基础知识,绝对不包含违法违规和反政府的内容!”埃尔文忙解释道。

    “哦,你说的也有这个可能性,但空口无凭,我不可能只听你一面之词。这样吧,你交个保证金,起码证明你们有诚意在这教书,不是教了反政府内容后马上潜逃,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时纳兰也凑了过来,在埃尔文耳边低语道:“师傅,他们纯粹是无中生有,想收好处费而已,收够了自然会走的。”

    埃尔文听了,有些犹豫不决,觉得既然已经按规定办了手续,为什么还要贿赂,很想向管委会的领导投诉反映。但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个麻子脸就是管理会副主任。

    果然,麻子脸见埃尔文还在犹豫,脸色立刻阴沉下就来,用冰冷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们不能证明教学行为的合法性,就只能合法取缔你们了。来人啊,把这些学生都赶出去,帐篷给我拆了!”

    “姚主任,请三思!”忽然从麻子脸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教这些贫民区的孩子读书识字,本身是件好事,孩子们有人管束,又长了知识,无论对管委会还是市政府都有益处。如果这些老师办的批件不妥当,或者不懂规矩,那就责罚、指引就好了,实在没必要把这个难得的场所取缔了。”秦望抬头一看,竟然是集市里劝阻营业员打老人的年轻人,管委会的行政部长黄小溪。他身旁站着的同样在集市见过的那位马尾辫少女,正抓着他的手臂往后拉,低声喝止他:“你想干嘛?快住嘴”。谁知黄部长竟然使劲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麻子脸听到竟有下属敢在公开场合质疑他的决定,脸上立刻浮起了愠色,况且黄小溪还暗示,这些老师是取得了管委会批文的,这不明打自己的脸吗?于是他转过头,厉声喝道:“黄部长,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只是我手下的一名普通部长,有什么权力违抗我的决定?教学场所违不违规,教学内容违不违法,是我说了算,不是你!”说罢,不耐烦地招了招手道:“好了,废话少说,快点把这学校给拆了!”

    纳兰老师见势头不对,忙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埃尔文面前。

    埃尔文虽然老实木讷,但这时也醒悟过来,忙接过布包,两步来到麻子脸跟前恳求道:“大人,求您高抬贵手,这是我们交的保护费,请笑纳。”

    麻子脸看了一眼埃尔文,接过布包掂了掂,又打开一角一看,立马喜笑颜开道:“唉,乱说什么保护费,这是你们教学的保证金,是要上缴国库的。见你这么识趣,本大人又向来慈悲为怀,念在这么多穷苦孩子要读书学习的份上,就破例允许你们学校一边办学一边整改吧,等整改好了我再来检查的。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些保证金要快点缴入国库才成,不要遗失了。”

    走之前,麻子脸斜眼瞥了一眼黄小溪,阴阳怪气道:“黄部长,既然你这么爱出风头、这么关心孩子,我就给你个机会,留在这里把所有孩子的信息,包括年龄、父母姓名、详细住址等都详细登记下来,回去录入系统,以便管委会今后跟进吧,以便实现你要求的提供更好服务。等你清醒了,搞清楚谁是老大才回去上班吧。”然后不忘扭头对黄部长身旁的少女说道:“黄妍,你该干啥干啥,不要在这影响黄部长的进度。”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余几个管委会的人,或者虚情假意的拍拍黄小溪的肩膀以示安慰,或者掩嘴偷笑,远远的绕着走,很快全都跟着麻子脸离开了。剩下黄妍恋恋不舍对黄部长说:“哎,你叫我怎么说你?当面顶撞姚主任,有什么好下场?”

    黄部长却坚定答道:“如果要我昧着良心才能得到所谓的好下场,那我情愿不要。”

    黄妍心疼地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牛脾气,如果不收敛些,迟早要出事的。我想帮也帮不了你。”见黄部长的不接话,只得无可奈何地离开,剩下形单影只的黄部长。只见他真的掏出衣袋里笔和小本子,准备登记孩子们的信息。

    埃尔文见黄部长有些孤寂的样子,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这件事是因黄部长帮他而起,于是走过去说道:“黄部长,实在不好意思,连累了您!这样吧,如果您真的需要登记,我和我的两个老师代您写,这两天一定给您送过去,您回去等就好了,您看这样是否可以?”

    黄部长听了,微笑着摇摇头道:“您不用过意不去,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怪不到任何人身上。况且我并不后悔刚才说过的话,再让我选择一次的话,我依然不会改变。既然我们领导指示了,我就有责任把任务完成好,所以还是由我亲自来登记孩子们的资料吧。这机会其实挺难得的,平时很少能这样靠近孩子们。”

    秦望坐在帐篷里,听到、看到这一切,打心底里佩服黄部长。之前在集市,他已经见过黄部长帮助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这次又出手劝阻麻子脸的恶霸行为。秦望觉得这样一位品德高尚、侠义心肠的人,不仅得不到认可,还要受这样的窝囊气,实在太不应该了,顿时感到胸潮澎湃,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埃尔文老师,如果允许的话,我们都来帮黄部长登记资料吧?大家分成几组同时进行,应该比较快。”并且指了指身旁的熊三多和陈寒梅,毛遂自荐道:“我们几个稍微认识字,可以帮那些不识字的小朋友登记自己信息的。”熊三多和陈寒梅拼命点头赞同。

    埃尔文老师听了,微笑道:“你说的对,黄部长既然帮了我们,我们理所应当知恩图报。难得你们有这份心,那我提议将课程暂停一下,将孩子们分成三个组,我和纳兰、科勒三位老师,分别在每个组登记,组里的小朋友也可以互相帮助登记每个人的信息,尽快帮黄部长收齐资料。大家说好吗?”

    帐篷内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于是,帐篷内临时转换成了大型问卷调查的现场。老师们负责询问和登记;大些的孩子会帮那些年纪很小或者表达不清的孩子提前在纸上登记好资料,待老师誊写;有些孩子认的字比较多,会自己找张纸写起来。于是,三位老师、一位受罚的部长和一群学生,就这样七嘴八舌的忙碌起来,虽然显得有些杂乱,但却都是发自内地的认真和投入。

    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只见孩子们登记的信息,既有有用铅笔写在草稿纸上的,也用粉笔写在黑板上的,还用签字笔写在本子上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又花了埃尔文他们三个人一个来小时,才将各种格式的内容汇总整齐、誊写干净,递到了黄部长手上。

    连声道谢。孩子们为自己能参与其中,激动得欢呼了起来;三位老师也都露出了微笑。

    黄部长受此场面感染,眼睛竟有些湿润。他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个人信息,弯腰致谢道:“谢谢大家!我从来没想过可以这么快完成任务,感谢大家的热心帮助!虽然这个帐篷很简陋,大家都过着清苦的生活,但你们在精神上的丰富不输任何人。我实在不知道怎样答谢你们,不如这样吧,我……”

    埃尔文用手拍了拍黄部长,打断道:“好了,黄部长,您说太多就太见外了,你看看这些孩子们,他们像是对你有所求的吗。”

    黄部长看着这些孩子们的眼神,清澈得像平静的湖面,映射着蓝天白云。黄部长明白了埃尔文的意思,不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任务完成,天色渐晚,孩子们都陆续回家了。在离开前,秦望还是忍不住,拉上熊三多他们来到黄部长身旁,问道:“黄部长,您好!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您不觉得上司让您收集资料是在故意刁难吗?其实您不做也没问题吧,何必自找苦吃呢?”

    黄部长看着秦望他们,微笑道:“谢谢你们关心!唉,我何尝不知道这是领导故意在刁难,但怨天尤人不是我的性格。其实只要善于思考,总能从挫折中找到收获的地方,这不,我不是和这么多小朋友交上朋友了吗?”秦望听后,十分佩服黄部长的见解。

    这一天的课程虽然被中断了,但秦望他们学到的东西却很珍贵,足以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