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旧手机

    堆填区里，重型卡车的翻斗高高抬起，各式各样的垃圾混杂着黑色污水倾泻而下，仿佛凭空下了一场泥石流一般，沿着坡道冲下十几米才完全停住。

    一群衣衫褴褛、手拿木棍或者铁耙的人争前恐后地冲下坡道，希望借着垃圾冲下坡时被分散开，容易翻捡。而有些经验老道的拾荒者，远远瞧见是生活垃圾，就直接撤去其他地方了，不在此浪费时间，因为生活垃圾往往混杂了大量有机物，既比不上办公室垃圾的塑料制品和纸张多，也比不上工业垃圾里面的金属材料多。不多一会儿，基本上容易翻捡的垃圾都被人捡光了，人群也逐渐散去。

    此时，秦望照着母亲教的方法，用一根撬棒在翻捡垃圾。“望儿，这堆垃圾应该捡得差不多了，我去旁边那堆看看，你别走远了，就在这里练习一下，多看看积累积累经验就行。”母亲反复叮嘱秦望，看得出还是怕自己的儿子太累了。

    “知道了，妈，您放心！”秦望头也没抬，随口答应着，一边慢慢游走，一边眼睛在地面扫视着，看有没有金属之类的物品。

    由于雨水以及垃圾污水的浸泡，堆填区的底部常年无法干透，布满了泥泞的淤泥，踩在上面十分湿滑难走，一不小心，还可能踩到藏在泥里的竹签、钉子之类的。所以，棍子是拾荒人必备的工具之一，可以拄在地面探路。

    走着走着，忽然间秦望的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他慌忙间将手上的铁棍插在地上借力，但依然没止住，差点摔了个嘴啃泥。

    秦望被扑面而来淤泥的腐臭味醺得够呛，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手和裤子上的泥巴，谁知越拍越糊，只得作罢。他回头看了看，原来是被半埋在泥中的塑料袋绊倒了。

    “真倒霉！“秦望嘟囔了一句，想抽回插进泥里的撬棒，没想到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只得双手使劲，终于好不容易抽了出来，还扯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怪不得这么费劲，原来卷了一袋垃圾。”秦望气鼓鼓地踢了一脚，想把塑料袋踢飞。

    谁知塑料袋踢起来硬硬、沉沉的，没飞多远就落回地上，秦望寻思着袋子里可能是金属，这可是能卖钱的，于是忙跑去袋子落地的地方，查看起来。

    塑料袋不大，用报纸包着不知什么硬硬的东西。秦望打开报纸，只见里面是个塑料盒子，便失望地摇摇头，原来还以为是金属呢。但本着试试看的心理，还是打开了那个塑料盒。

    “咦？”秦望不禁轻叫一声，只见盒子里竟然装着一台黑色手机以及充电器。

    “但这个手机的款式也太旧了，竟然还是按键式的！”秦望嘟囔着，估摸这手机就算拿给回收电器的人也卖不出去，因为看起来甚至比父母的二手手机还旧。

    秦望拿起手机，手感还挺厚实的。外壳是黑色的硬塑料，屏幕上方是个金色的变形“黑”字。秦望心里琢磨着，“黑？”这是什么山寨手机吧？商标叫“黑”难道因为经常会黑屏？

    又看了看手机背面，竟然配了一个30万像素的摄像头，因为真的用中文字标示着“30万像素摄像头”！但估计用这拍出来的相片，颗粒会吓死人。

    秦望摸索着按下手机电源键，没想到屏幕竟然亮了，小小的屏幕滚动着显示出彩色开机动画，更让人吃惊的是，开机后竟然能连上手机信号。手机的服务商是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光明电信”。秦望一头黑线，手机的牌子没听过就算了，竟然连电信运营商也没听过，这是坚持山寨到底吗？

    秦望试着操作了一下手机导航键，发现里面的功能菜单大概都知道什么意思。然后他试着拨了一下母亲的手机号码，竟然能够拨通。

    秦望担心母亲接电话浪费话费，立马挂断了。实际上他这是过虑了，母亲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大概率是不会接的。

    秦望又看了看了电话通讯录。里面只保存了一个叫“小美”的名字。秦望又试着拨打了一下，那边没响两下就被挂断了。秦望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个手机看起来很久没有拨打过了，突然打给别人或许会把人吓到。

    不多一会，母亲干活回来了，背上的袋子竟然已经装了大半袋各种废品。秦望从背包中拿了水瓶递给母亲，自己也喝了一些，然后大概讲了讲自己捡到手机的情况。母亲也看了看这台不值钱的按键手机，随口说了句“没啥用”就又递回给秦望，大概是觉得有个多余的手机打打电话挺好的，大不了把话费用尽就算了。

    等到秦望和母亲回到家，已近黄昏，父亲在床上坐起身，面带微笑嘘寒问暖，毕竟这是儿子第一次替自己去捡垃圾，终将慢慢学到能够安身立命的本领。这一天的收获还不错，虽然因为秦望在拖累效率，但母亲和他两人仍然捡拾了接近满满两编织袋的废品，甚至还找到一袋才过期一天的牛排。这对秦望他们家来说可说是意外之喜，足够他们美餐一顿了。

    就这样，忙碌的一天就在家人们的欢声笑语以及牛排肉香中结束了，当然，还有秦望放在床头充电的那台黑色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