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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隔岸对峙,苟军整编

    赵太宁元年夏,四月二十六日,弘农郡,陕县。

    这座弘农东部大县,崤函干道,晋洛要冲,在梁犊举事东掠以来,已几易其手。随着义军北渡,雍洛之师大举袭来,弘农这片饱经兵燹的土地,也再度落入羯赵官军的手中。

    于以苟氏集团为核心的起义军来说,值得庆幸的是,在赵军袭来之前,他们已经成功渡河成功,一应人马、辎重并且在拿下大阳、河北(今芮城,在浢津西北)之后,彻底立足于北岸,建立防御。此前妨碍苟军北上的滔滔大河,形势一转,成为阻隔羯赵兵锋的可靠屏障。

    雍州兵由京兆太守刘秀离率领,在“草包王”石苞的增兵下,众已逾万,“收复”郡治弘农。洛阳方向的蒲、姚、石三军,三万余步骑,则进驻陕县。

    一时间,大河南北,剑拔弩张,锋芒毕露,全然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当然,局势的确紧张,但想形成大战,也不是那么容易,关键因素就在于,南岸赵军缺少渡河的工具,比此前的苟军还要缺乏。

    要知道,苟军之所以能够大举并成功渡河,以苟政东出以来,便默默打算,筹措打造渡河之船只、皮筏等载具,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同时,在北渡成功之后,苟政还下令将一应船只以及弘农境内跑船的船夫都收拢起来,在南岸不留只船片板,又将南岸渡头设施尽数毁坏,以免赵军利用。

    这也就导致,抵达弘农的赵军,只能驻马河岸,北望兴叹。诸部赵军,固然人多势众,兵锋强劲,但他们也不是天兵天将,面对上百丈宽的大河,也没法直接飞过去攻击苟军。

    对于这样的局面,短时间内,谁来了都不好使。而几路赵军的态度,也更显分化,浢津那边的刘秀离,选择遣士卒凫水北渡攻击,结果不是被河水冲走,便是被孙万东带领部卒,用弓箭一一点杀,然后,再不敢轻易动。

    重点还在茅津这边,因谷水之战,受了姚弋仲责处,姚襄破苟之心甚坚,但为大河所阻时,又不得不保持冷静,只是派出羌骑,沿河游弋,意图寻一浅滩,直接渡河,这种想法,显然是不可能奏效的。

    而石闵,满腔的复仇雪耻心思,他的选择,就同刘秀离一般,结果,当上百名精部卒,葬身鱼腹之后,心疼的石闵也冷静下来了。

    相较之下,还得是蒲洪老谋深算,做法也更理性一些。一方面,命人到大河下游的渡口、津头调集船只,一方面又让其幼子蒲雄与司马王堕带人,就地取材,打造舟筏。

    而蒲洪的这种做法,虽然更周全,但无一不需要时间,并且合格工匠以及打造舟筏的原材料,都很缺乏,实际效果,并不大。

    便是如此,还要面临来自对岸苟军骚扰。却是察觉赵军在南岸滩头打造舟筏,苟政即遣人,操舟乘船,南渡袭扰。

    派出的人,正是在此前渡河之战中,表现优异的年轻传令什长郑权。在战后,苟政向二兄苟雄讨要来此人,将之提拔为队主。

    受命之下,郑权即奉命从中军之中挑选了五十名善于操舟弄水的精卒,随他一道,南渡偷袭。若被察觉,即可以箭矢射击,专门盯着赵军的工匠。若赵军无备,郑权甚至还敢带人登岸砍杀一通,放一把火,然后快速下水遁逃。

    如此几次三番下来,郑权这支袭扰小队,虽然给赵军造成的直接伤亡不大,但骚扰效果极佳,严重影响到蒲洪的打造计划。

    甚至于,在一次隔空对射中,还把临岸指挥反击的蒲雄给射伤了,而这在激怒蒲洪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南岸赵军的士气。

    不过郑权毕竟是年轻人,容易上头,更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在他第三次选择趁夜摸黑上岸偷袭时,被早有准备,设下埋伏的蒲雄给击破。

    郑权率领的几十名部属,只有7个负责看船的士卒最终活着北返,余者尽数为赵军斩射杀,郑权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还落下了三艘快船,为赵军所俘。

    郑权与蒲雄之间的交手,虽然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甚至上不得台面的战斗,但这也的的确确是苟军与蒲氐之间的第一次正式交手。

    到此为止,石、姚、蒲这三家历史上在北方争霸中占有重要份量的枭雄人物与势力,苟氏也都碰撞过了,成色的确不假。

    逃回北岸的郑权,面对严重的伤亡,惨淡的结果,愧悔不已。顾不得治伤,狼狈地找到苟政,请求治罪。

    对于郑权之败,苟政只问了一个问题,他率众南袭以来,所斩杀的赵卒数量比之自身伤亡如何?

    对这个问题,郑权很肯定地回答,倍于己方!于是,苟政当场表示,郑权不只无罪,反而有功,赐以酒肉,着军医疗伤,并又给他实实在在调拨了100名士卒,听其指挥,让他这个队主名副其实。

    苟政如此态度,自然让郑权感动异常,但他心中负疚,不敢接受。对此,苟政把着郑权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生死更属寻常,要旨在于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在于总结经验教训,不再犯相同的错误!

    你若觉得愧对那些阵亡南岸的部卒,养好伤,练好兵,为他们报仇!”

    如此,郑权方才接受苟政的升赏,并立誓将来,要雪耻复仇。

    当然,苟政如此态度与处置,也是有针对性的。郑权这个年轻人,虽然一名不文,但就接触以来,展现出的各种潜质,让苟政惊讶,也十分喜欢。

    胆大,作战勇敢,不怕死,这些基本素质就不说了,关键在于机敏灵活,也肯动脑子,这在整個苟军之中,都属难得的。

    对亟需壮大中军本部实力的苟政来说,不只要精兵,还要良将,似郑权这样的部属,显然具备培养的潜力与价值。

    在北渡之后,一直到与赵军隔岸对峙的日子里,苟政可一点没有松懈,相反,动作做了很多,但核心事情就两件。一是建立大河北岸的军事防御,二则是对全军进行初整,夯实直属自己的中军力量。

    按照苟政最初的考虑,在渡河之后,只需稍加整备,即领兵北上,攻取安邑、闻喜、猗氏等河东腹地,趁着石晖败亡的机会,尽快占领河东郡,壮大实力。

    但经过孙万东、苟威二部在大阳的械斗冲突之后,苟政打消了这个念头,无他,过于急躁冒进,以苟军当下的状态,也根本无法完成这个任务。

    一方面,长时间的行军作战,苟军上下皆疲,一直没有充足的休息时间与环境,同时伤兵满营;另一方面,还在于军心、人心,并且真正巩固。

    同时,北上需要分兵,留兵少,怕挡不住羯赵兵锋,留兵多,又恐北进的实力不足,苟政也不会单纯到认为,歼灭的石晖这个郡守,整个河东郡就可以任他予取予求,翻手可定。

    于是,兼并诸多不利因素,苟政决定缓一缓,干脆不走了,就在大河北岸,对全军上下,耐心地进行一次休整。只不过,大敌当前,苟政并不敢采取过于激烈的手段与措施,甚至没有大刀阔斧地去打破部曲传统,进行大规模的重新整编。

    他只是,在众多部将能够忍耐的限度之内,扩充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理由同样冠冕堂皇,为了集中力量,攻坚克难。

    在二兄苟雄的支持下,苟政于全军之中,选拔精卒1600余人,建立了两营,破军营与先登营,分别由苟政、苟雄两兄弟直接统帅。

    这两营,不只是全军的精华,还包含了众多有生死考验的心腹族部,作为基石骨干队伍来打造。

    在两营的基础上,苟政又对其他部曲进行了粗略整编,主要在于重新厘清建制,分配部卒,也平衡实力。这一点,也是得到绝大多数部将支持的。

    毕竟,在此前的周折与战斗中,苟部下属的军、幢、队、什,早就混乱不堪,建制不全,人员混杂。要知道,以当世各国军队的现状,军队编制本就混乱,每一支部曲都没有一个标准的人数规定。而苟军的状况,比之更乱。

    何为部曲,私兵也!而这支由苟政兄弟建立起来的军队,虽有一定的核心力量,但本质上,还是由一个个大小军头组成,军头又包括苟姓军头与旁姓军头。

    对于这种根本上的现状,苟政有心改变,但一向谨慎慎重,毕竟是容易犯众怒的事情,因而他只能一步一步,温水煮青蛙地解决。

    在建立并加强破军、先登为核心的苟氏骨干力量时,对于其他部众,就只能借着整顿的名义,暂时搞一些协调平衡手段,并趁机安插心腹。

    而粗整后的其余苟部,也形成了以苟安、苟威、苟起、孟淳、郑隽、王堃六军主为首的六支部队。下属军官,除少部分苟政安排之外,余下由各军主上报苟政后进行任命。

    虽然这只是一种形式,对其提举,苟政一般都会同意,但这样的机制一旦得到建立并认可,对于苟政有怎样的好处,无需赘言。

    各军部卒人数,也并不统一,众者千余,寡者七八百。由此,曾经追随苟胜的那些膨胀的拥有各种名号的将军、都督,再度褪去虚浮的外表,回归“本真”。

    整顿后的苟军,仍旧透着一股草台班子的气质,但这个调整后的班子,至少清晰、明朗,让人感到更“结实”。

    以上,只是针对“苟部”,而当下的苟军,严格意义上来讲,却是由三部分组成,还有孙部与陈部,尤其是孙万东部,他拥众四千余人。

    平心而论,对孙万东,苟政并不是那么信任,尤其在经过“大阳冲突”之后,更加感到难以驾驭。同时,如何对待孙万东及其部属,则更让苟政伤神。

    直接打压排斥,苟政还没有那么愚蠢,但若是一点手段也不上,苟政心中又难真正安定。于是,在经过仔细琢磨后,苟政做了两件事。

    第一,自然是分化孙、陈二部,比起能征善战但桀骜不驯的陈晃,陈文明可要温驯得多,虽有潼关之别,但当初还是建立了一定的基础关系,其部属与苟部的联系也相对密切,毕竟当下的苟部中,有不少人都是在潼关统归于苟政的。

    因此,苟政向陈晃发起邀请,将他带来的部曲交由自己统筹调用,陈晃自然没有拒绝,当然还是由陈晃负责指挥。这便又让苟政得了1300余卒的力量。

    起初,孙万东与陈晃率军东出,至陕县的两千步骑中,大部分可是当初苟政留给陈晃的部下。这些部曲,一旦重新归附苟政,他也有信心与手段将之重新收服。苟政把丁良派给陈晃做副手,他也同意了......

    而比起易于归化的陈晃部,对于孙万东部,苟政便要多耍些心机与手段了,他把那自始平来投的马勖利用上了。

    对于马勖,苟政自是毫无信任可言,甚至并不喜欢此人。孙万东为人或许桀骜、跋扈了些,但也算真性情。这马勖,气质可就大不一样了,虽然言辞凿凿,但并非真心归顺效忠。

    心中计较过后,苟政将被晾了一段时间冷板凳的马勖唤来,说以军中整编之事,很为难地表示,部卒数目有限,他纵有心,一时划不出兵马,交与其统率。

    马勖当然也表示理解,但苟政则将愧疚“写”在脸上,认为马勖是抗击羯赵的豪杰义士,冒死来投,怎能亏待委屈。

    于是,给他支了个招,眼下苟军各部中唯有孙部能安排,他会给孙万东打声招呼,让马勖去找孙万东要兵马。马勖闻之大喜。

    在见完马勖后,苟政又找来孙万东,一番交心之谈,再度表明对“大阳冲突”严厉处置无奈的心路历程,以及他对孙万东的信重。

    孙万东呢,显然是只顺毛驴,苟政姿态放低后,他的心情与态度也跟着好转。不过,他心头显然还有芥蒂,向苟政提出,希望能率部下返回浢津去,守备大河渡头,以防赵军北渡。

    这个请求,苟政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准允。当然,苟政也适时地提及整军之事,郑重地说以他的看法,军纪严明,军队整肃,才能保证战斗力。

    在孙万东面露警惕之余,苟政又从容地表示说,苟部的整顿,他已劳心伤神,孙部如欲整顿,他就不插手了,让孙万东自专。

    不过,既认他为主,也不能毫无表示,派其他人怕他多心,思前想后,只能把客居军中的马勖派给他,以为助力。同时,似无意地点出,马勖是冲着你孙万东来的,你得有所表示。

    最后,孙万东带着部属、马勖以及苟政从大阳县调拨的三千余斛粮草以及一定量的军械、甲胄西返浢津,回他的本部去了。当然,也带上了马勖。

    孙万东的几千部曲,实则也是一个大杂烩,真正倚为心腹的,战力有所保证的,还得是他的“陷阵营”。

    因此,回到浢津大营的孙万东,也着手进行整顿,这个过程中,孙万东大方地调拨了一千余部卒给马勖,虽然以老弱居多。

    但不管如何,从结果来看,打入马勖之后,孙万东的部曲分化,也成为一个事实变化。整顿完之后,孙万东即领军拿下了西北方向的河北城。

    而在苟政对“苟军”的整顿中,还有一批人,不得不说,那就是由苟侍统帅的辎重营,成分复杂,男女老少皆有,但却是苟军诸部中人数最多的,三千多人。

    但就是这支看起来孱弱混乱不堪的队伍,却掌握着军队的命脉(粮草辎重、牲畜)。同时,从茅津开始,便默默孵化着忠诚于苟政的骨干力量,最典型的就是“童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