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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极善or伪善

    三人走出校长办公室,穿过教室,曾远发现,教学楼的墙皮有脱落的痕迹,粉色墙皮斑斑点点地落在地地面。走廊过道边是空心的钢筋栏杆,直接插封进水泥地面。

    曾远记得曾思莹学校的过道围栏下面用很厚的水泥加固过,高度能到一个成年人腰部的位置,再往上,外面还加装了安全防护网,以防学生在打闹推搡中跌落。

    曾远推了推空心的护栏,还算结实,但怎么看这样的护栏都显得太过于单薄。

    又转身,摸了摸墙,手还未用力,粉色的墙皮已经开始唰唰唰地脱落,里面灰色的水泥透露出来,混着石头,十分粗燥。

    张大海转过身看见这一幕,面色紧张,皱了皱眉,赶忙上前解释:“今年暑假,学校要翻新,重新刷漆,刚好能空晾一段时间,再好的油漆也含有甲醛,对学生们不好。”

    吴梦拿出纸巾给曾远擦手,冷笑道:“你们学校建好才六年吧?”

    “对,已经六年了。”张大海斜着眼回答,振振有词,“学校不比家里,这么多学生,破坏起来很快就破旧了。”

    “除了刷漆,这个围栏也加固一下吧!学生们打打闹闹,很容易发生危险。”曾远边擦手边建议。

    “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没钱呀!现在国家福利好,九年制义务教育不收学费,是不是念书的料都送来学校。上面批钱又批的慢,翻新的事拖了快一年了。”张大海委屈地抱怨道。

    吴梦嫌恶地瞪了眼张大海,语气严肃的问:“什么叫做不是念书的料?”

    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他不配做校长,国家提供福利,就是为了让教育普及,让读不起书的孩子有书可读。

    张大海的神情透露出一股阴冷,“这位女警官,别觉得我的话难听,当看到的一本本崭新崭新的课本,被一些学生拿来当厕纸的时候,你就理解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吴梦还想说些什么,被曾远阻挡,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争辩下去。

    李勇的宿舍,在宿舍区的最后一栋楼,不像前面的几栋,住满了学生有人气,这一栋楼几乎没什么人住,空荡荡,背后是一片又一片的荒山。

    “这一栋是专门给职工的宿舍楼,学校的老师大都是附近几个村的人,不用住宿舍,也就住得远的新老师会申请。”张大海解释道。

    他们爬到顶楼,五楼,张大海打开这一层楼的电闸,拿出钥匙,打开最里面的一间。

    一张高低架子床立在墙边,床对面是一排书桌,延伸到窗户处,最多可以坐五个学生,靠近门的桌子上放着试卷,本子,笔筒。吴梦拿起试卷,上面的日期显示,2012年1月6号,乔坪村高阳希望学校六年级数学期末试卷、乔坪村高阳希望学校八年级政治期末试卷···

    她拉开一个抽屉,发现里面竟然是满满一抽屉的棒棒糖,最里面还有一个盒子,吴梦打开一看,是进口巧克力。

    两个画架摆在窗户和床中间的位置,一副画架上是空的,另一副上面夹着一幅还未完成的素描画,从吴梦这个半专业半业余的画手看来,这幅素描的画工真是差的不一般,应该是某个学生画得吧。

    看来,李勇确实会在课余时间给学生补习功课以及教美术。

    架子床的下层铺了蓝白格的床单,被子叠放在枕头上,曾远在床单上看到几块硬币大小,暗暗的斑痕。

    曾远凑近,张大海连忙说道:“这好多年没住人了,床上全是土。”

    那几块斑痕,被洗了好多遍却没洗干净,残留在床单上,会不会是颜料渍呢,曾远皱眉心想道。

    上铺的床上堆放着杂物,脸盆,洗漱用品,碗筷···行李箱没锁,几套换洗的内衣裤堆放其中,行李箱旁边的有一个纸箱,里面装着各类美术专用纸,几盒碳素铅笔和一捆粗细不一的毛笔。曾远翻了翻,一沓又一沓的纸下面,发现一捆卷起来的纸筒,用皮筋绑着,拆开,厚厚的一沓素描画,曾远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画的都是女生,不一样的面孔,不一样的表情,或笑或哭或出神或面无表情,每一张下面都用铅笔记录主人公的名字,创作的时间以及李勇的美体签名。

    “这素描画得真不错。”吴梦凑上前评价道,她从小被父母逼着学习各种艺术才能,作品还参选过画展。她不得不承认,这几幅素描画细节处理得极好,非常成熟的画工。

    张大海接上话,忍不住夸赞道:“小勇是个画画的天才,一天正式的美术都没学过,家里穷,小时候拿笔在那地上画,在写完的作业本背面画,后面也是靠美术才考上了师专。”

    听到这话,曾远和吴梦意想不到的对视,从来没系统学过美术的人能画成这样,真有天赋。

    曾远将素描画铺开摆在桌子上,指着这些画问张大海,“这些女孩都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吗?”

    张大海眼神扫视了一圈,面露难色,“学校那么多学生,我哪儿记得住。”

    他凑近了眯眼细看,摇了摇头说:“我看这画得都像是一个人。”他的眼神忽然回停到一幅画上,看了看下面的名字,拿起来:“我记得这个叫乔明钥的学生,学习特别好,我给她颁过几次三好学生奖,刚上初一没多久转学了!”

    “为什么转学?”吴梦问。

    “不知道,她妈挺有本事一女的,她还有哥哥叫乔明昊,学习一般,当时好像没考上高中。”乔家两兄妹都长得俊俏,乔明昊体育好,尤其是跳远,打破过省里的记录,加上他们一家人特殊的家庭环境,让张大海对两兄妹很有印象。

    “她转学去哪里?”

    “外地吧!她妈是外地人,具体哪我不知道。”

    曾远把画收了起来,“这个,我们要带走。”他觉得这些画里面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张大海点头,“理解,这儿的东西你们拿什么回去调查都可以。现在人死了,等把凶手找到,这里的东西也得清理掉了。”

    吴梦从抽屉里拿了几根棒棒糖和进口巧克力放入包中。

    ···

    回去的车上,曾远问吴梦:”你觉得张大海嫌疑大吗?”

    “应该没有,他确实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李勇从消失到报警这个期间,他一直在河北。”吴梦回答。“假设张大海有杀人的可能,中途坐火车来回需要4天,杀人埋尸处理现场至少需要两天,很紧张。还没有算他需要换乘的时间,中间耽搁的时间,几乎没有可能。”

    曾远点头,吴梦的分析和他所想的一样,他捏了捏眉心,觉得胃有些痛,“我有种感觉,他让我们知道他想让我们知道的,转移我们的视线,他只想洗脱自己的嫌疑。”

    “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吴梦总觉得这个学校像是一个铁桶,每个人像被机械化了似的,只会点头重复,李勇人很好,工作认真负责。

    “你怎么了?”吴梦感觉他好像很不舒服。

    “胃有点痛。”曾远轻描淡写地说,“老毛病了!”

    很快到了吴梦的住所,他停下车。“去我家吧!”吴梦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曾远惊讶地回头看着他,川字纹愈发的深,他只觉得胃更痛了。

    “你别多想,我是说,去我家我给你下碗面,你睡一会。你都连轴转多长时间了,真的不要命了?”吴梦担忧地说。

    “不用了!我回去随便在单位楼下吃碗面就行了,你别忙活了,快回去休息吧!”曾远轻叹一口气,直视前方,眼神冷漠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回头,没有看到吴梦泛红的眼眶。“哐”,副驾驶的车门被吴梦狠狠摔出声。

    曾远转头,看着那幅靓丽的身影快速进入单元楼,他重启车辆驶出。

    傍晚,川流不息,很多高楼大厦的彩灯开始闪烁,近年来安宁市交通越来越拥挤,路过那家曾经最大规模如今却变成低价卖场的豪华商场,他瞥了一眼,咬牙转移视线,一脚油门冲出去。

    吴梦的频频示好,他冷淡应对,甚至是冷酷,那样骄傲的吴梦,换在大学时的岁月,他怎么可能舍得这种态度对她。只是,他不配,什么都不配。

    在楼下的那家老店吃了碗汤面,拖着沉重的身体单位宿舍。随便洗漱后,坐在书桌前梳理今天调查结果。桌子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全家福,四岁的女儿坐在父母的腿上,他和安灵站在后面,一家三代其乐融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开心的笑容。另一张是安灵给他和女儿的抓拍,六岁的女儿坐在他的肩膀上,歪着身子亲他的脸,而他双手举扶女儿,眯眼笑得幸福至极。

    他望着照片出神,女儿的面容让他不自觉露出笑意。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很厚的笔记本,翻开,里面全是线索,人物关系图,嫌疑人物分析,他拍的证据、打印的案宗片段···这是他这几年关于女儿案子调查的结果,可惜,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实施欺辱女儿的两个黄发混混在事发后不到一周被顺利抓捕,盗窃、打架斗殴、强J未成年···做的恶事数不胜数,但他们两人未满十八岁,让人恨的咬牙切齿,却不得不面对从轻处罚的结局。曾远作为警察,明白法院的判罚没有任何问题,但作为父亲,杀了他们都不解恨。

    他们只是小卒,而伤害女儿的那个幕后黑手,查了这么多年,就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越翻心里的恨意就越止不住,他紧紧地捏住笔记本,咬牙切齿,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他好恨自己,恨自己怎么这么无能,市刑侦大队的队长这个头衔就像是个笑话。

    合上笔记本,放入抽屉,他拨通女儿的电话,电话关机,他只好打给安灵。

    接通,“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安灵冷淡的声音让曾远像又被关进零下几十度冰窖里,曾经温柔理性的妻子如今因为记恨他,对他不剩一丝温存。

    “莹莹呢?她电话关机了,我想和她说说话。”曾远卑微地说道。

    如今一家人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安灵不肯原谅他,当她说出离婚时,他连一个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她睡了,最近她在上国外的网课,有时差,睡的早。”安灵冷漠地回答曾远。

    安灵想带女儿移民国外,离开这个让女儿经历痛苦的地方,曾思莹默认安灵的决定,每天都在上网课学语言。

    曾远对这个决定没有任何的意见,他不想女儿离开自己,但他不能再自私了,女儿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不定会好转起来。他卖了父母的房子,抛售所有股票,将存折交给安灵。

    “那你也早点睡!有什么事及时打给我。”

    “嗯,知道了。”安灵说完挂了电话。

    曾远手持手机听着对面的嘟嘟嘟声,嘴角挂上苦涩的笑。

    吴梦站在镜子前,卸完妆的脸蛋虽依然白皙,但每每凑近镜子,都无法忽略眼下日益增多的细纹。她想起今天对她冷淡不已的曾远,她将毛巾扔向镜子。

    生气地回到客厅,手机拿起又放下,踌躇过后,还是打给了他。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两分钟过去后,她又打了过去,还在通话中。

    五分钟后,电话那头的终于出现曾远的声音,“喂!”

    这一刻,吴梦突然觉得自己挺没趣的,两个人已经错过这么多年,知道他离婚后,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妄想什么。

    “喂!”

    “还没休息吗?”曾远在电话那头问道。

    “快了,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老样子,楼下的汤面。”曾远的话听不出任何情绪。

    一问一答,两人陷入沉默,几十秒,吴梦却觉得好久好久。

    “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今天张大海提到的两位支教老师,有个叫周鑫辰的,这个人名我听过,是个记者,好像还挺有名的。”

    “记者?”曾远疑问。

    “对,我表妹的学长。”吴梦答道,“我以前听我表妹讲过他的事,三年前他当卧底潜伏到一家走私车辆的公司,记录罪证,发文配图揭露那些人所犯的罪行,先发制人,一炮而红,在新闻行业内是很有地位的存在。”

    吴梦的表妹曾供职于省电视台,当记者是她从小的梦想,周鑫辰被表妹奉为楷模。她经常在吴梦面前模仿周鑫辰在镜头前说那句名言:“记者的职责不能只是谄媚观众,而是用自己的专业揭露真相,成为传递社会百态之声的桥梁。”

    然而,工作不满两年,表妹却头也不回地放弃自己的梦想,如今的她已经是一家美容公司的老板,孩子的母亲。只是看到周鑫辰的报道时,她会怅然若失的说一句:“可惜,不是所有的记者都是周鑫辰,不是所有的事实真相都可以被揭露。”

    “我表妹都辞职七八年了,他应该比我表妹早毕业两年,按照时间推算,他去乔坪村支教的时候已经毕业好多年了,怎么会去乔坪村支教呢?”吴梦疑惑地喃喃道。

    “是在调查什么吧!”曾远说出自己的推测。看来,乔坪村这个学校藏着很多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吴梦在电话里缓缓的说道,“如果周鑫辰真的如我表妹所说的那样,是正义之光,那他能因为什么事和备受好评的李勇发生冲突呢?”

    村民也好,同事也罢,他们口中的李勇“好”的像没有一丝瑕疵,可他却背地里和自己舅舅的情人开房。

    “对于一个人的评价,有人说好自然有人说不好,人无完人,当所有人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是好时,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个人极其善于伪装。”吴梦沉沉地答道。

    “那么,李勇伪装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人心服口服,他是个称职的教导主任。”目前看,他所做的得到认可,达到了他的目的。

    曾远内心一直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还有一种可能,立一个人设来伪装自己的真实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