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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狗

    沧澜帝国灵州境内,有一座偏僻、祥和的小村,在村子外围一座绿草茵茵的小山坡上,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悠闲的躺在上面。

    他身穿宽大老旧的黑衫,而身下则配了一条浅灰色的七分裤,裤脚被牢牢的扎紧,露出了微微发白的脚腕,以及一双黑布白底儿布鞋。

    也许是因为天空刚刚下完雨,此时的天空显得异常干净,缕缕白云远远地挂在天边,湿润的南风轻轻掠过指尖,给人感觉凉凉的,很舒服。

    “天气真好啊,好久没看到了呢......”

    少年双手向后用力拄着潮湿的地面,坐在一块青石板上,也不嫌脏,仰起一张干净的脸颊,目光怔怔的看着远方天空,即便微风吹动了他的碎发不小心遮住了视线,他也不是很在意,甚至连动都懒得动。

    在他身后是他居住的村庄,房屋错落有致,全木制结构的房屋虽然看起来并不是很结实,但是在这里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庇身之所了。

    而且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小院子,用石头累起得墙围了起来,而在房屋后身则是村民开垦出的菜地,别看大家都挤在一起,但实际上每块菜地都有各自的归属,用来村民于日常餐桌上的蔬菜供给。

    如果有人胆敢前来偷菜,那你可真小看了这些民风淳朴的村民,他们的嘴可从饶人,怕是你祖宗八辈都能被他们骂的狗血淋头!

    此时正值夏秋交接之际,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令人感到万幸的是,酷热的暑季终于熬了过去,天上的太阳也终于良心发现,打算放过了眼皮子底下的小人们。

    此时的阳光洒在身上变得温柔了许多,伴随着山涧中传来的缕缕清风,以及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溪流声,青山草地泥土的气息,令人顿感无比惬意,也许诗人所歌颂的田园之乐应该就此而来。

    虽然眼前的风景是如此的的赏心悦目,但是少年心里总是有些事情放不下,随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

    随后自言自语道:

    “哎...”

    “偷偷跑出来,老妈应该不会生气吧。”

    一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由地向下一撇,心里有些忐忑,但又立刻摇了摇头,将这一缕担忧也抛之脑后。

    “算了,不想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再坐一小会好了!”

    “然后赶紧跑回去,应该发现不了。”

    少年就这么呆呆的坐着,鸟鸣声渐渐消逝在天边,下午的暖阳使得他消瘦的脸庞微微泛着光,端正的五官,看起来并没什么吸引人的特点,但不知为何,却很是耐看。

    十四五岁本应是意气风发、活泼开朗的年纪,可在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其中任何一点,反而他的眼神中带有了一丝同龄人不该有的孤独和落寞。

    好似一潭久无波澜的死水,神情也带有着这个岁数不该有的沉重,旧仿佛像是一个上了岁数老迈灵魂寄居在这个年轻的躯壳里一样。

    少年名叫“凉州”,乳名叫做“魅儿”。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女孩子的乳名,其实是荻花城外一个穷酸的老道士给起的,老道士本来是想直接给男孩起名叫“凉魅”,但是性格刻板的父亲听到后,耷拉个黑脸死活不肯同意。

    一来是读起来不好听,像是个女孩子,二来叫起来阴气森森的,要是不知道是哪个“魅”字还好,知道后,叫起来总感觉脖子后面嗖嗖冒冷风。

    而一直坐在一旁的母亲也不是很满意,虽说这个老道士看起来邋里邋遢,但他在荻花城附近的名气着实不小,看在对方辛辛苦苦赶路,而且还冒着大雨前来的份上,不好当面驳了他的面子,最终只好答应孩子在乳名里带个“魅”字,至于长大以后吗......可以不叫乳名,平日里就叫大名好了。

    给孩子起名本就是父母的权利,但有些人碍于文化不高,也有人有想给孩子取个吉利、有内涵的名字,便经常会选择托有名望的人来代为取名。

    按道理来说如果取得名字父母不同意,要么是换上一个,要么摆摆手说几句客道的话后拍拍屁股走人,讲究个你情我愿。

    可这位老道士取完名字后却坚决不肯换,而且竟然还想要不断说服对方父母,大有一副你不用我就不走的无赖模样。

    看似是母亲的退步,却让老道士心里的“咯噔”一下,再瞅凉家夫妇阴沉的面容,心想着他的好意恐怕注定是要落空了,只好长叹一声,无奈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他还站在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在乳名里加个“魅”,千万不可以忘记,幽深的目光死死盯着父亲的双眼,脚下的粗布鞋死活就是不肯迈出院门,直到父亲用温怒语气立下誓言后,这才讪讪的拱手告罪一声离开。

    听着身后大门轰的一声关闭,老道士默默的摇摇头撑着破旧的雨伞缓缓离开。

    随着凉州的逐渐长大,平日遇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后,父母早就对那个乳名早已没有了抵触,甚至有些庆幸,到现在反而一直都在叫着他的乳名,大名只有在二人生气的时候才会脱口而出。

    凉州看着远处的天空,咂么着嘴里微甜的根茎,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他感觉到什么柔软的东西重重的倒在他的手臂上,心里顿时一惊,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回过神来,目光缓缓转向了他右侧的手臂,瞳孔中倒映出那个生物的轮廓。

    “糟了!!”

    凉州心中不由的大喝道!

    此时一条上了岁数、看起来病恹恹的大黑狗正压在他的手背上,骨架宽大,站立起来怕有一米多高了。

    晦暗干涩的毛发说明它岁数不小,但现在它却已没有了呼吸,闭上了双眼,死在了凉州的身边。

    凉州可以感受到手背上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黑狗的胸膛也不再上下起伏,他不知为何却能从大黑狗苍老的面容中,看出一丝满足的安详感。

    这条狗他认得,是村里面一名叫做“铁头”的孩子家里养的,已经养了很多年了,岁数好像比他还要大。

    村里一共不到五十户人家,不大点的地方,不管是啥信息都传的都挺快,东家长、西家短,各种八卦满天飞,而这些消息便成为了村民日常消磨时光最主要方式。

    前两天凉州就听墙外有人说铁头家里护院的狗快要不行了,众人听到后也是一阵唏嘘,那可真是一条好狗,年轻时异常威猛,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抓兔子逮野鸡那更不用说,很多人家因此还特地找铁头家借过种呢。

    因此母亲还专门叮嘱过他,近期千万不能出门,以免被它找上。

    爱狗即将离世,为此铁头娃心情一直不太好,那可是陪他一起长大最亲密的伙伴,所以他最近也不出来和小伙伴们玩了,而是一直在家里细心照料着它。

    凉州自然地将手缓缓抽出来,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抵触,似乎对这种“特殊”状况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真不该出来的......”

    凉州的心里十分的后悔,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平日里黑狗如此的通人性,接下来且熬着吧!

    也就在这时,他“看见”一缕缕灰雾从黑狗的躯体里慢慢浮现出来,并在半空中盘旋成一小团,最后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速撞向了凉州的胸口。

    “阴气入体!”

    这团只有他能看见的缕缕灰雾,便是黑狗死后体内产生的阴气,是所有生物在死亡后都会有,或多或少罢了,正常情况下阴气会慢慢消散在天地之间,但现在......

    凉州神情沉重的等待着这小团灰雾撞向他,全身的肌肉因为紧张提前便开始了战栗,但他却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

    因为从无数次痛苦的经验告诉了他,既然已经碰到了他,逃是根本逃不掉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阴气钻入他的体内!只能咬紧牙关的挺住!

    凉州的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临大敌。

    “来了!”

    就在灰雾接触到胸膛的一瞬间,他不禁紧张的低吼一声,嗓音因紧张也变得有些沙哑。

    先是一股刺骨的严寒瞬间扩散至全身,此刻的他仿佛全身赤裸的站在赫罗马斯的冰雪山巅,犹如有无数冰刀在他的身体里寸寸凌迟,极度的低温让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就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这都还不算完,他几近冻结的思维清楚的知道,这才仅仅是刚开始!

    “啊!!!”

    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全身的骨髓仿佛受到了最强烈的刺激,开始源源不断发热,就好似一瓢冰水泼进了沸腾翻滚的油锅,冰与火的疯狂冲突在这具小小躯壳里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交锋。

    那感觉就好像全身的每一块骨骼都开始“造反”,仿佛在骨骼表面向外源源不断的生长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尖刺,刺痛肌肉开始剧烈痉挛,汗水在脸上迅速浮现,细密的汗水沿着脸颊快速落下,但又在半途冻成了一粒粒的冰珠。

    幸运的是,这些痛苦凉州早已经习惯,而且他绝大部分注意力早已被冲入脑海的陌生记忆带走,这让他无形中减少了很多身体上带来的痛苦。

    从这些记忆中凉州看到了铁头那憨憨的笑脸,以及他家人在一幕幕生活场景中的身影,这些都是大黑狗一生中最重要、最珍贵的回忆,是它临终前最念念不忘的记忆,以及最大的遗憾。

    凉州此刻就好像是在看场“大戏”一样,紧皱着眉头一边忍受着钻心的痛苦,一边又要“被迫”带入到黑狗的回忆当中。

    其实他“看的”并不轻松,甚至可是说,这才是对他最大、最要命的威胁,身体上的痛苦他能够咬牙承受,但是这种精神上的入侵才最为致命!

    凉州必须无时不刻的保持自己头脑清醒,死死守住最后的防线,保证不被这些记忆同化。

    如果他最终抵挡不住,那他就一定会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狗魂人身的融合怪物。

    但身体上的疼痛一直在牵扯他所剩不多的精力,但好在他还有其他方法应对。

    只见他嘴里突然嘟囔着让人听不清的话,音节晦涩难懂,好像是一种特殊咒语。

    “清心咒。”

    这是那个穷酸的老道士交给他的,也是在他第一次面对灰雾入体时,老道士给他的救命之法,之后便被他当做“最后的稻草”迅速的铭刻在了心中。

    随着清心咒一遍又一遍默诵,剧烈起伏的记忆波涛也渐渐平稳下来,虽然还会有扰动,但至少在可控的范围内,脑海里也犹如清风拂过,让人感觉魂魄清明,让他能更好的抵御外来记忆的同化。

    回忆逐渐接近尾声,身体上的刺痛也逐渐消失,除了肌肉时不时的抽搐以外,其他状况都已恢复正常。

    凉州艰难的睁开双眼,缓缓回过神来,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全身上下早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浸透,他不顾自己身体上的虚弱,用手臂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走了没两步,凉州忽然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干涩的嘴唇上下蠕动了两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力气说出口,只好又转过头来,慢慢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而那条早已没了呼吸的黑狗静静的倒在阳光正好的绿荫草地上,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牌静静地靠在它身旁,面目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