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夏熠
“怎么来找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了，虞灏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临江仙，“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也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但我一想吧，你那句话明显是过来了，也只有我房间还算安全，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你一个豪杰修士，不至于没睡好就这样吧？”
他边走到临江仙身边，边说着家常话。他表情看上去很轻松，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紧张感。但当他走到床边的时候，他顿住了，不仅是动作，连声音都顿住了。
“你，你哭了？”
临江仙正躺在床上，右手压住眼睛，但仍然能看到他面颊两边的泪痕，还有床上那一片潮湿。
他不记得自己记忆里面的虞汜有没有哭过了，十五岁之前，虞汜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因为他母亲难产去世了，所以在这个宫殿里，他从小就没有靠山。爱慕他母亲、跟随他母亲的人把他母亲的死归咎到他身上，而恨他母亲的人更是对他时时加以针对。他父亲有时会来看他，但他不能表现出怨恨，只能保持一个乖巧的形象，否则就是不得体，无礼仪。
直到十五岁以后，他在修行路上突飞猛进，才从角落里站了出来。恨他母亲的人一如既往地嫉恨着他，跟随他母亲的人倒是转变了态度，觉得他继承了母亲的才华和天赋。但比起那些一如既往打压他的人，他更讨厌那些转变态度的人。他在自己成人礼上当面讽刺了那些人，他再一次钻进了角落里，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虞灏、虞洛和虞汜的交流都是在十五岁以后的事，一开始虞汜很讨厌他们两个，但随着时间变化，三人的感情也越发深厚。直到虞汜在五十岁那年离开宫去，周游世界。他们才再也没了联系。
直到前阵子的重逢。
面对临江仙的眼泪，虞灏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安慰别人了，他是北漠王，在虞国，他就是站在最顶端的人物。别说安慰别人了，又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哭呢？
“我没事。”临江仙声音很平静，好像他那些眼泪是虚假的一样，“我只是，刚刚才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虞灏坐在床头，侧过身去看向临江仙。从模样上来看，临江仙更像是他的子侄，而不是他的弟弟，很难想象他也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生命已经走过了一半。但和他那俊秀的脸庞不相符的，是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虞灏很确定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哀，莫大于，心死。
“可以和我说说那三个人吗？”
尽管临江仙没有特意指代，虞灏还是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三个人。隐隐间，虞灏好像猜到了临江仙变成这样的原因。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声说：“那三个人抓回来后一直被关在地牢里，问什么都不回话，一言不发。按理说，不管他们是不是和长歌有联系，都应该矢口否认，不说话是没有任何正面收益的。经过研究，才发现他们三个人身上有一层禁制，就在我们准备找人去解开这层禁制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自绝心脉了。”
“能带我去看下他们的尸体吗？”
“嗯。”
停尸房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排尸体，而走到最里面，就是那三个人的尸体。三个人身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弹孔，除此之外并没有伤痕，但临江仙能看到那皮肉之下受到的压迫，这源自于一种常见的刑讯手段。
掀开脸上的白布，为首那人的脸果然源自他那心心念念的人，夏熠。临江仙轻轻抚过他的脸，好像这样感受到他所体会到的疼痛。那重伤后的脆弱之躯还要经历恶毒的刑讯，直到他最后也忍受不住，选择了自尽。
他的脸看上去很平静，好像他临死前没有受到任何痛苦，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去了。但临江仙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北漠，又为什么被长歌卷了进来，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他死在了你这里。”临江仙站了起来，将夏熠的尸体收到了自己戒指之内，虞灏看到他微微闭着眼，能感知到里面那复杂的情绪。
哀伤，怀念还有恨。
“抱歉，但这……”
“我知道。”临江仙没有给虞灏说话的机会，“这或许就是那长歌一个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但这不重要，虞灏。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临江仙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回音还响彻在停尸房内。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虞灏苦笑一声，只是心里对长歌的恨愈发浓烈了起来。
*
“诉衷情在房间吗？”
回到会议厅，临江仙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今天还算是比较齐的一次，但他没在里面找到诉衷情。
“在的。”渔家傲回道，“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是我的儿子。”临江仙没有隐瞒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渔家傲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你儿子不是在江南吗？什么时候跑到北漠来了？长歌那小子玩得挺阴险啊。你脸色怎么不对劲？该不会……”意识到什么的渔家傲闭上了嘴，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死了。”临江仙叹了口气，心境却平稳如湖面，他境界好像又有了一点突破，但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这一身修为换夏熠回来，哪怕两个人只是平平稳稳过完一生。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哪怕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你越是往前走，就离那个不能再前进的人越远，直到有一天，你彻底看不见他了，你和他之间的回忆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他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痕，但那样做对吗？好吗？你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你把他忘了，抛弃了，这么做值得吗？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二十年，夏熠是那段时光的主角。如果他真的把夏熠忘掉，重新一段新的生活的话，那样的他就只是个渣滓。
他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了，虞灏走了进来，一眼便看见了床上的临江仙，“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也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但我一想吧，你那句话明显是过来了，也只有我房间还算安全，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你一个豪杰修士，不至于没睡好就这样吧？”
他边走到临江仙身边，边说着家常话。他表情看上去很轻松，没有第一次见面的紧张感。但当他走到床边的时候，他顿住了，不仅是动作，连声音都顿住了。
“你，你哭了？”
临江仙正躺在床上，右手压住眼睛，但仍然能看到他面颊两边的泪痕，还有床上那一片潮湿。
他不记得自己记忆里面的虞汜有没有哭过了，十五岁之前，虞汜总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因为他母亲难产去世了，所以在这个宫殿里，他从小就没有靠山。爱慕他母亲、跟随他母亲的人把他母亲的死归咎到他身上，而恨他母亲的人更是对他时时加以针对。他父亲有时会来看他，但他不能表现出怨恨，只能保持一个乖巧的形象，否则就是不得体，无礼仪。
直到十五岁以后，他在修行路上突飞猛进，才从角落里站了出来。恨他母亲的人一如既往地嫉恨着他，跟随他母亲的人倒是转变了态度，觉得他继承了母亲的才华和天赋。但比起那些一如既往打压他的人，他更讨厌那些转变态度的人。他在自己成人礼上当面讽刺了那些人，他再一次钻进了角落里，这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
虞灏、虞洛和虞汜的交流都是在十五岁以后的事，一开始虞汜很讨厌他们两个，但随着时间变化，三人的感情也越发深厚。直到虞汜在五十岁那年离开宫去，周游世界。他们才再也没了联系。
直到前阵子的重逢。
面对临江仙的眼泪，虞灏有些不知所措。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安慰别人了，他是北漠王，在虞国，他就是站在最顶端的人物。别说安慰别人了，又有几个人能在他面前哭呢？
“我没事。”临江仙声音很平静，好像他那些眼泪是虚假的一样，“我只是，刚刚才想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虞灏坐在床头，侧过身去看向临江仙。从模样上来看，临江仙更像是他的子侄，而不是他的弟弟，很难想象他也已经一百四十多岁了，生命已经走过了一半。但和他那俊秀的脸庞不相符的，是已经开始花白的头发，虞灏很确定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哀，莫大于，心死。
“可以和我说说那三个人吗？”
尽管临江仙没有特意指代，虞灏还是明白了他指的是哪三个人。隐隐间，虞灏好像猜到了临江仙变成这样的原因。他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声说：“那三个人抓回来后一直被关在地牢里，问什么都不回话，一言不发。按理说，不管他们是不是和长歌有联系，都应该矢口否认，不说话是没有任何正面收益的。经过研究，才发现他们三个人身上有一层禁制，就在我们准备找人去解开这层禁制的时候，他们三个人，自绝心脉了。”
“能带我去看下他们的尸体吗？”
“嗯。”
停尸房里，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排尸体，而走到最里面，就是那三个人的尸体。三个人身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弹孔，除此之外并没有伤痕，但临江仙能看到那皮肉之下受到的压迫，这源自于一种常见的刑讯手段。
掀开脸上的白布，为首那人的脸果然源自他那心心念念的人，夏熠。临江仙轻轻抚过他的脸，好像这样感受到他所体会到的疼痛。那重伤后的脆弱之躯还要经历恶毒的刑讯，直到他最后也忍受不住，选择了自尽。
他的脸看上去很平静，好像他临死前没有受到任何痛苦，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去了。但临江仙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北漠，又为什么被长歌卷了进来，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他死在了你这里。”临江仙站了起来，将夏熠的尸体收到了自己戒指之内，虞灏看到他微微闭着眼，能感知到里面那复杂的情绪。
哀伤，怀念还有恨。
“抱歉，但这……”
“我知道。”临江仙没有给虞灏说话的机会，“这或许就是那长歌一个简简单单的离间计，但这不重要，虞灏。下次见面，我必杀你。”
临江仙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回音还响彻在停尸房内。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虞灏苦笑一声，只是心里对长歌的恨愈发浓烈了起来。
*
“诉衷情在房间吗？”
回到会议厅，临江仙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今天还算是比较齐的一次，但他没在里面找到诉衷情。
“在的。”渔家傲回道，“你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那三个人中，有一个是我的儿子。”临江仙没有隐瞒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渔家傲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你儿子不是在江南吗？什么时候跑到北漠来了？长歌那小子玩得挺阴险啊。你脸色怎么不对劲？该不会……”意识到什么的渔家傲闭上了嘴，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死了。”临江仙叹了口气，心境却平稳如湖面，他境界好像又有了一点突破，但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用这一身修为换夏熠回来，哪怕两个人只是平平稳稳过完一生。在意的人已经不在了，哪怕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你越是往前走，就离那个不能再前进的人越远，直到有一天，你彻底看不见他了，你和他之间的回忆就像泡沫一样消失不见。他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痕，但那样做对吗？好吗？你曾经心心念念的人，你把他忘了，抛弃了，这么做值得吗？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二十年，夏熠是那段时光的主角。如果他真的把夏熠忘掉，重新一段新的生活的话，那样的他就只是个渣滓。
他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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