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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有点凉

    穆宝财的妻子余桂华,原本住在曹家屯,和二姐夫王安平在同一个屯子。父亲刘林,在父母的帮衬下家里过的很殷实。曾跟随镇里老师傅学了三年木匠手艺,期间师傅管饭,学徒一分钱不挣,偶尔还得给老师傅买点酒喝。那时候老农民都一门心思种地,安分守己,谁也不希望让一个劳动力去学三年,没有穷则思变,先可着生存来。学徒只有自己一人,可谓是手把手教。出徒后就接起来方圆几里的木匠活,头些年还不太好,和种地差不多,只是不需要靠天吃饭了。后来新人结婚都要打柜子,上边可以摆个一米高的大镜子,镜子有花纹有字,如竹子、花开富贵之类的。家里条件好的还要多一个立柜,显得气派。慢慢的活越来越多,钱也越来越多。收了两个徒弟,接完活让徒弟去做,自己跑出去赌博、喝酒,和地痞无赖整天在一块玩。妻子苦劝无果后选择离婚,带着女儿改嫁到庙台沟余家。丈夫余志文本本分分,重活累活从不让妻子干,虽然家里穷点,也是一种福气。

    余桂华在新组建的家庭里没有被区别对待,继父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接着就有了老二余桂玲、老三余桂春、老五余桂荣,老四不幸夭折了。老小余殿昌是小子,上面是四个姐姐。可以说是这几个弟弟妹妹都是余桂华一手带大的,父亲、母亲出去干活,家里只有她最大,也就肩负起照顾这一群孩子的责任。所以姐妹们关系都很好,手足情深。余桂华生完孩子,老爷子让通知孩子大姑,二姑。她怕家里住不下,就等都走后,才让丈夫去一趟。先到了庙台沟,又去的刘家,老二嫁过来有四年了。庙台沟在曹家屯北边有2里地左右,刘家在庙台沟东北方向,距离5里多。

    余志文农闲时,总出去砍点树根,回家烧火用。顺便砍点柳树条,拿回家编筐。家里大大小小的筐有很多,采野菜时用小的轻巧方便,收苞米用大筐,装的多。家家户户都是自己编筐,没钱就只能自己多动手,即使有点钱也不会花在这上面。老人总说,钱要用在刀刃上。有一次,爬树没踩住,左腿摔伤了,一直拄着拐棍。要是腿脚没问题,肯定要去看看大闺女和小外孙。现在只能让老伴,领着老三,老五和老小一起去了。

    余桂玲自从嫁到刘家屯,丈夫刘平除了刚结婚时的第一个月挺好的,往后的日子有事没事就拳脚相向。不客气的说,在家里还没有拉磨的驴子地位高。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弄得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刘平总喝大酒,嗜酒如命,整的脑子反应迟钝,有时走路腿脚都不利索。即使现在喝的少了,病根却留下了。本来情绪就反复无常,天天都要发泄,加上身体不好,更无法无天。余桂玲只能默默忍受,也不敢和家里说。这时,男女结婚都比较早,思想传统,女性地位还很低,小时候总听大人聊天,出一家入一家不容易,所以耳濡目染的学会了忍气吞声。余桂玲结婚前只见过刘平一面,没说几句话,大人就把婚事定下来了。人品好坏,脾气大小,不得而知,也没时间去了解。不是只有她,几乎所有的婚姻都是父母安排,媒婆说亲。遇到好的就幸福一生,遇到不好的就痛苦一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然而男尊女卑,男人总是高一头,又怎会平起平坐呢。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穆宝财到刘家屯已经下午了,妹夫没在家,于是把来意告诉了余桂玲。她知道丈夫不能同意,只好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过一段时间去看看大姐。穆宝财本来也是通知一声,传达到了,任务也就完成了。看到余桂玲眼角有淤青,以为两口子打架了,没敢问,也没敢说。只好匆匆告别,回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余桂春、余桂荣两姐俩一起负责做完饭,老太太坐在外孙旁边抿着嘴唇,乐呵呵的笑着,余殿昌带着穆波在院子里玩踢口袋。口袋用的是小碎布缝制而成的,里面装的是玉米粒。玉米粒不能太多,太沉踢不动,也不能太少,少了太轻不受控制。口袋五颜六色的,好玩,不好看。穆波晃着两个马尾辫,连续踢了十五下,轮到舅舅踢了。余殿昌接过来,踢了四五下,口袋就掉地上了,试了好几次,还是踢不了几个。“舅舅我教你”,穆波说着拿过口袋,开始示范几下。又说起来“你得先揉一下口袋,压扁,踢的时侯不能踢偏了”。“扔过来,我试试,这回肯定比你多”,余殿昌说完接过口袋,试了好几次,还是那几个。终于败下阵来说道:“我输了”,穆波拿着口袋往屋里跑,边跑边喊“舅舅输喽,舅舅输喽”。

    一家人吃完饭后,老太太不放心丈夫一个人在家,于是要回去。大家又不放心她自己回去,于是就让余殿昌和老太太一起回家去了。余桂春和余桂荣留下来照顾姐姐。晚上,穆宝财去东屋睡,他们姐三个还有两个孩子在西屋,一点也不挤。

    就这么照顾了二十多天,直到扒苞米的时候,两姐妹才回去。余桂华身体基本恢复了,家里也开始收苞米。老人岁数大了,干不了活,只有穆宝财自己在地里干。后院的地离家很近,几分钟就到了。余桂华给儿子喂完奶后,把他哄睡着了。然后告诉女儿,妈妈去地里干活,弟弟醒了过来喊妈妈。穆波一口答应着,一边又在那儿自顾自玩耍。又跟老爷子交代了一下,就去地里了。穆宝财看到余桂华来了,赶忙说:“你怎么来了?身体还没好,这点儿地我自己几天就整完了”。“你自己够干十天了,咱们俩能快点”,余桂华一边说一边割着玉米杆。穆宝财接着说:“你来了,孩子咋办”?“睡着了,爸在家看着呢,我隔一会儿回去一趟喂喂奶,啥也不耽误”,余桂华说完又接着干上了。穆宝财见她这么说,也就没在说什么。

    家里,穆鹏睡得正香,时不时把小舌头伸出来晃动几下,小手蜷缩着。穆波开始学着爷爷的模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弟弟发呆。她几乎是爷爷带大的,爸爸妈妈总得干活,没时间管她。爷爷话很少,从不说人是非,为人很正直,总是坐在一个地方发呆。好像有很多心事,好像又没有什么心事,谁知道呢,这时的她也不懂。在她有记忆的岁月,爷爷从来没有说过或骂过她一回。她能感受到爷爷是很爱她的,只是从不说出来。就像现在爷爷靠在墙边,静静的,面无表情的看着弟弟,一句话都没有,眼睛里满满的爱意。过一会儿,余桂华约莫着孩子该饿了,就紧赶慢赶地走回来了,儿子还没醒,她伸出手轻拍了几下,穆鹏眨巴眨巴眼睛,哭了起来。应该是饿了,余桂华把他抱了起来,老爷子很有分寸感,知趣的回到东屋。孩子吃饱后,又睡了起来,余桂华让女儿告诉爷爷一下,过会儿来看着点弟弟,说完就出去了。听着关门声,看着儿媳妇从窗边走过,向后院走去,又起身走到西屋,还是一样位置,一样的动作。

    秋风瑟瑟,东北的秋天很冷的。各家各户都忙碌着,争取霜冻之前拉回家。郑家屯没有牛车,还得去隔壁村子大队部找,一个村大队管五个屯子,那几个屯子都有牛车,属郑家屯比较穷。今年夏季雨水比较勤,苞米产量还不错,难得的丰收年。这一片都是岗地,地势高,平缓,所以不怕雨水多,就怕干旱。站在地头放眼望去,原来密密麻麻的玉米地,一排排倒下了。苞米杆放到以后,镰刀就用不上了。铝制或铁制的苞米签子就派上用场了。签子有中指宽很薄,长度和手掌差不多,一头平,一头是尖的,中间两个眼儿上系着一条绳圈,正好可以套在中指上。用尖头剥一下玉米棒上的外皮,就可以用手把外皮撕到玉米棒根部,右手握住根部,左手轻轻一掰就下来了,一会儿就堆起一堆儿苞米。苞米都扒完,从这头到那头,一堆儿一堆儿都是金黄色的,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苞米拉回家堆起来,隔一周左右要倒一下,把上边倒下去,下边的倒上来。避免中间温度高,湿气大,变质发霉。毕竟一年就指着这点粮食呢。大队就一台打苞米机,给苞米脱粒,要排着来。苞米粒晒干后围起来,一部分留着卖掉,一部分上交农业税。苞米秸子可以用来做饭,烧炕。地里的苞米杆子在地里需要放半个月,晒得干一些。然后再去捆起来,拉回后院垛起来,一年的柴火基本都用它。垛苞米杆也是有技巧的,两捆在一排,根部都朝外,左边这捆尖部压着另一捆尖部。然后第二排,第三排都一样摆法,直至摆到想要的距离。第二层别的不变,右边尖部压着左边尖部,交替着,垛起来稳固。垛到顶层要像房顶一样,做个人字坡,这样下雨、下雪不积压,底下的一直都是干的,也不坍塌。都完事之后就是猫冬了,无事可做,东家串串,西家溜达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