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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当知妖者,皆为动植所修。其间辛苦,不为人道。

    所修者,三百年成精,五百年成怪,千年方才化为人形。

    若非碧落谷得天独厚,灵力充沛丰盈,各精怪皆事半功倍,又怎么成为洞天福地。

    “石山婆婆说了,我们幻化人形之后,只要小心一些,还是很安全的,便允了我们下山入世修炼了。”因着能出谷,兔子精此刻可是高兴坏了,蹦蹦跳跳,欢喜极了。

    “你看,这是六尾姐姐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两件漂亮的裙子,听说,是人界凡人穿的衣裳。”话语间,满是炫耀。

    “快些离我远点,你们就是出谷去了,也莫要在我面前换那劳什子衣裳。”那棵树言语间带着醋味,酸溜溜的,抖了抖身上的树叶,生气了。

    兔子精见状,却偏不遂她意,就在那棵树面前,摇身一变,两个美艳女子,一粉一白,飘飘身影,对着河流便是照个不停。

    嬉笑声让那棵树浑身不自在,扬起树枝,便是溅了那兔子精一身的水,“让你们偏生炫耀。”

    “哎呀呀,你怎是这样,羡慕嫉妒着别人,自己却又不好生修炼。”

    两只兔子精也不恼怒,抖了抖身子,又是清清爽爽,“罢了罢了,不和你说了,我们这就出谷去了。”

    看着那两只化了人形的兔子精蹦蹦跳跳的走远了,那棵树扬了扬树枝,想要碰碰鼻子,却发现,自己只是一棵树。

    她经常听石山婆婆说起人间的故事,那些有思想的人,总是会习惯于某一个动作的。

    人间,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有些妖从这里离开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有些妖离开后回来,便再也没有出去过。

    离开的都说,那是个最美最好玩儿的地方,可回来的却说,那是个最危险最伤心的地方。

    入世修炼于那些妖而言,勤恳奋发个五百年便可,可是她于此,却只能够艳羡着,三百年来,除了这三尺地,她便再也未曾见过其他的地方。

    即便是这碧落谷,她也不曾知晓全部面貌,这若是说出去,实在是丢脸啊,丢脸。

    三百年来,修为毫无长进的她,久而久之,便成了碧落谷中那些妖精口中最不上进,也是最愚笨的一只妖了。

    那些妖常常会用那棵树去警告那些修炼偷懒,或是不求上进的妖,“你若是再偷懒,便会和落桑河边的那只树妖一样,整日被大家笑话的。”

    那棵树也并不是不想有所长进,有所作为,实在是,这树身有些忒愚笨了。

    “你怎么又在偷懒了,只是唉声叹气,却不勤奋,真是白活了这许久的岁月呢。”这已经是这棵树今日叹的第五十八口气了,他听都听得生厌了,冷不丁地游到了她的面前,一副老成模样训道。

    那棵树见水中游过来的小鱼妖,神色黯淡,情不自禁又是叹了一口气,小鱼妖翻了个白眼,冷漠道:“五十九。”

    看着这棵树无精打采的模样,连带着自己也有些无力,“看来娘亲说得对,和你一道久了,怕是也要变成个不长进的妖了。”

    听着小鱼妖的无奈话,那棵树摇了摇叶子,抬了抬眼眸,碧海蓝天,那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三百年,自她醒来的那一天,她便一日一日送别了一个又一个妖怪,可她,还未去见过人的世间,“我也想化了人形,走一趟人间,可这修为,唉,太低,太低……”

    小鱼妖听着树妖渐渐小声的低语,噗通了几下,漾起层层涟漪,“还是认真修炼吧,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了,晚了,又该挨娘亲数落。”

    树妖看着小鱼妖游得远了,莫名有些羡慕,他好歹能顺着水流游到其他的地方,而自己,只得长长久久地呆在这落桑河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碧落谷的春日里,树木葱笼,绿幽的一片,各色的花儿夹杂在其中,开得艳丽,河水潺潺,带着混着青草的香气,蔓延到整个谷中,令人如痴如醉。妖们也都忙络着,欢快着。

    “石山婆婆,又要去酿果酿啊。”那棵树看着化作人形的老妪,不禁有些雀跃,今儿个大伙儿似乎格外的忙,竟是连和她打个招呼的工夫都没有。

    石山婆婆看着那树,眉眼中全是慈爱,点了点头,笑道:“是啊,东边的果子说是都熟了,我去采摘些,酿果酒,不然你们这些馋嘴的家伙定是要闹腾我这把老骨头的。”

    听着石山婆婆的话,那树却是悠悠长长地叹了口气,“春日里,大家似乎都挺忙的,独独是我,悠闲了无数个日子似得。”

    “这修行之法,本就枯燥难耐,你又是个没定性的,自然较之别人慢了些,但也别急,总归是急不得的。”石山婆婆留下一句劝慰的话,便离开了。

    思索着石山婆婆一番无关痛痒的话,树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他人又怎知她个中修炼的辛酸苦辣呢?唉,着实是冤啊,冤啊。

    春寒料峭,寒星点点,今夜却是无月稀星,空山寂寂,点点光斑,山谷之中,凄清幽冷,只有风吹树叶的轻微声响。原本寂静的夜,忽而一声唳叫,打破了夜色中寂静的山谷。

    那棵树原本还在忧愁着自己的不长进,怎么样都无法入睡,忽被一声唳叫惊住了,有些迷茫,望向那声响的来源,却见天边的尽头处似是有一道火光耀起,惊起寒鸦啼叫。

    “咦,是天上着火了吗?”片刻之后,那火光逐渐放大,惊起寒鸦无数,稳稳当当的落到了那棵树的眼前。

    眨眼之间,那树似是闻到了一股烧焦之味,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心头莫名突地一起,“我着火了……”

    “有人吗?有妖吗?是我着火了,我被烧着了,快来救命啊……”

    那棵树倒是忘记了,她身旁便是落桑河,可她惊吓的竟是忘记了。

    “救命啊……”那树想要拔根就跑,奈何她的树根就是稳扎在地里,像是被什么牢牢地锁住一般,动弹不得。

    那棵树不禁有些悲凉,都怪自己的不长进,难道这天儿也是看不惯自己的不长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