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春笋（二）
距离视力恢复又过去了两天，在两天的辛勤劳动下兰斯观摩了整个拆船厂的“名胜古迹”。将那架野马的蒙皮全部剥离并打包成“再生复合材料”，机舱内的电子设备被一个个拆卸下来，陈列在起重机后两座仓库的其中一座内。剩下的框架部分被牵引到高耸的起重机底下，拉特许老爹开启秃鹫回收船那两根机械臂上的共振线圈，将野马震碎成各个部件，为废铁山脉再添加新鲜铁屑。
忙活了一个上午，又来到了午餐时间。只不过这次兰斯被拉特许老爹领着登上了起重机的顶端，废船厂周边的景色一览无遗，放眼望去尽是鲜黄的草地，只有天际线的边缘能看见寥寥几户人家。
老爹从收纳箱里拿出来两张折叠椅，以及一袋食物。依旧是百吃不厌的牛肉罐头，但饮料却是绿色瓶装的“协调+”。然而，在兰斯想凑近点看看箱子里的内容时，老爹却猛地将箱子盖了下去。并迅速地开口道：“今天就是这些了，和往常一样。”
兰斯看着老爹递来的罐头，以及慈祥的微笑，并没有过多的思考，揭开盖子便掏出了便携餐叉。毕竟经过一上午的劳动还是饥饿占据了上风。
正当兰斯沉浸在食物的满足里，老爹伸手指向天空，发起了话题：
“孩子，你还渴望天空吗？”
兰斯愣住了，冷不丁的问出这个问题直接敲击了他心底里的想法。他努力恢复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报恩，然后为老爹尽心尽力的工作吗？
“当然，先生。”他肯定了心中的答案，挺直了腰杆回答到。
“即使派罗的天空将你伤害的这么深，你也没有放弃再次飞出大气层吗？”老爹的语气好像在威胁，又好像在劝告。
兰斯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令他紧张的并非来自太阳耀斑的回忆，而是老爹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还没怎么见识过世面的年轻人并不清楚人心，被道德和恩情狠狠的束缚住思绪的他难以去揣测一位救命恩人的心理。
“我认为我生来便应该在太空里遨游，而非地表……”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兰斯自己都震惊了，他曾经从未坚定地立下誓言，也不知何时冒出了这股念头，也许是被困在小屋时便开始了自由翱翔在太空中的畅想。“先生？”
被判处好几年监禁的犯人每一天都会无比渴望自由。
“那么，你知道你的身份和信息都已经被消除了吗？”此刻的拉特许老爹正用严肃的眼神盯着兰斯，似乎看见了他心目中的迷雾。“就在你维持住生命迹象后的第四天，网络新闻播报了你们船只遇难的消息，当初我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份信息已经标注了‘数据丢失’。”
那股被遗弃的想法再次浮上了兰斯的脑海，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被堆积在数不清的信息量里。他依稀记得，在太阳耀斑之前呼叫过UEE海军总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想要遨游在太空中的梦想只持续了小小的几分钟，就被老爹的几句话给抹除了。
而在监狱里关的时间长了，人便会感到迷茫。
就算他离开了这颗星球，那又能怎样呢？在UEE管辖区已经没有了正当的身份，自己的死讯肯定已经传播到天涯海角，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能在太阳耀斑照射下还能痊愈的奇迹。
兰斯印象中自己的家庭是贫穷而落魄的，自己能够登上飞船纯粹是经过UEE海军之手，现在失去了身份，也失去了家庭，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买下一艘飞船恐怕得在这里工作到天荒地老，更何况要报答的恩情不能以金钱去衡量。
他的脑筋还是绕成了一团乱麻，不得不放下空罐头，手肘支撑着膝盖，手掌扶在额头上，食指有序地敲击着太阳穴。
老爹也许是猜到了他的烦恼，凑近了身子轻拍他的后背，说到：“别担心孩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可兰斯似乎已经把自己困在了内心的谜团中，全然不顾老爹安慰的话语。
“要不这样，下午要给先前那位客户送那些材料过去。”老爹指着摆在小屋边上那几个装着回收材料的箱子。“顺路带你去看看你曾经工作过的飞船吧。”老爹的神情回归慈祥，用微笑挤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这句话也像钻过渔网的泥鳅，从兰斯脑海里拧成加强筋的思路穿了过去，直接进入了大脑。随着他的两个深呼吸，心态似乎已经被调整过来。
这是一个找回记忆的机会，如果能亲眼看看飞船，或许就能想起太阳耀斑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可以立刻过去吗？先生……”
“噢不，小子，我没有你那么年轻那么有干劲，干了一上午的活，我有点累了。”拉特许老爹站起身，扭了一下嘎吱作响的腰椎。“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到了出发的时候我会叫你的。”说完，他便顺着起重机的楼梯走了下去。
兰斯看了一眼天空，正值下午却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哟，没有休息？”拉特许老爹从二层爬下梯子，手里捏着一串钥匙。
“我睡不着，先生，有些问题一直缠绕着我。”兰斯把折叠椅搬了下来，坐在飞船门板前的草地上，一直在欣赏那些一成不变的景色。
老爹见状，轻轻叹出一口气，也没说什么便朝着起重机后方的两个仓库走去。
随着废铁山脉的增高，最新鲜的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掩盖过花草的芳香，只有老爹踩过鲜黄的草地，一些松软的泥土被翻动出来，来自泥土的芬芳如同重获自由一样喷涌而出，贯入兰斯的鼻腔。
老爹在仓库的卷闸门前俯下身子，摆弄着手中的钥匙串。上一次进入仓库还是搬运野马上的电子设备，令兰斯印象深刻的是里面那辆“旋风”越野车。
“哐——”卷闸门发出低沉的吼叫，扬起水泥地上的尘土。
光线照射在越野车的车头，稍显凶煞的前照灯好像述说了这辆车曾经的光辉。可随着老爹拉下灯的开关，昏黄的光照亮了车顶上被卸除机枪的痕迹，又如同退伍军人身上的伤疤一般狰狞。
奋战沙场并没有令他战死，但终有一天会被时间抹除。
兰斯轻轻抚摸着越野车结实的车轮，上面并非野地里驰骋所携带的泥土，而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除去车辆外，上次拆解下来的电子设备也已经蒙上了灰。更令他产生好奇的是边上那扇连通了隔壁大仓库的小门，门闩上的小锁头看上去吹弹可破，但是出于恩情和道德的束缚，他打心底里不赞同撬开这里的想法。
“上来吧，我们先去搬箱子。”老爹拿来一块抹布，擦拭着引擎盖和座椅的灰尘。“有段时间没开，它确实该好好保养一下了。”
兰斯听从老爹的话语，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老爹的手指戳弄着不太灵敏的操作面板。
“轰——”随着引擎的发动，这匹被时代所遗忘的战马再次发出咆哮，轻轻一脚油门便冲出了门外，能够再次见到阳光令它异常兴奋，急切的想要向老爹证明自己还没被淘汰。
“哒哒哒哒哒——”越野车停在小屋的边上，伴随着引擎空转的噪声，两人迅速地将五个箱子搬上车的后斗，储物箱自带的磁吸底座与车厢吸附牢固后，他们再坐上驾驶座内，朝着居住在天际线边缘的人烟地驶去。
清爽的凉风拂过兰斯的脸颊，周围那稍瞬即逝的景色令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毕竟，真相可能马上就要揭晓了。
越野车经过了起重机上能看到的湖，鲜黄色的草地大概是要铺满整个旅程，只有深褐的车辙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一路的平稳持续到前方视野能见到一处丘陵，道路才开始显得有些陡峭，车速也跟着逐渐慢了下来。
“我们到了。”拉特许老爹说着，熄灭了引擎，战马不再吐着粗气，像婴儿安眠一样沉睡过去。
兰斯随着老爹的脚步，在丘陵的后面看见了三座隆起的坟墓。
“这是飞船上的其他人，也就是你的伙伴们……”老爹经过它们，径直走向丘陵边上衍生的一个小土坡处。“对于他们的遭遇，我很抱歉，如果我发现他们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的话，我一定会每个都照顾好。”
兰斯蹲下身子，盯着这一个个长了杂草的土坡，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就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些人一样……
“劳伦修斯……”沉默了一路的他念出了坟墓上雕刻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与这个名字的主人交流过的只言片语，可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就好像多功能工具的容器一样小，他很难再从这个名字里想起更多东西。
当他再站起身，只见老爹用多功能工具的牵引模块将衍生的小土坡移了出来，那不过是个用泥土塑成的盖子，掩埋着一艘武藏星航的勘探者采矿船。淡蓝色的船体被泥巴弄得肮脏，原本硕大的UEE海军标识更是被一道深深的划痕给撕开，就像这个星系完全否认了海军的权力一样。
弹片……海军……派罗……
散碎的记忆如同一张描绘了无尽星空的拼图，除去单调的黑色就只剩下零散的白点。此刻的兰斯就像手里捏着拼图里完全不相干的一两块，不知从何下手。
而拉特许老爹站在飞船的底端，拆开了一块接线盒的盖子，扯出一段电线，和手里的多功能工具连接起来。
“啪……哐——”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飞船的门缓缓移开，一架舷梯伸展出来。
“太阳耀斑摧毁了里面所有的电路，只能用这种方式打开这扇门了。”老爹不愧是一名娴熟的机械师，如果是兰斯自己跑过来这里估计只能望着紧锁的大门干瞪眼了。
他一边想着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开门方法，一边顺着老爹作出的手势爬到船舱内。
首先映入兰斯眼帘的便是一滩凝固在墙上的血迹，当时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心中的疑团不减反增，兰斯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随后便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飞到驾驶座来的一块量子驱动器。
“修复量子驱动器……查明原因……二十分钟……”劳伦修斯的声音在兰斯脑海里轻声低语，这带有电磁干扰的声线不像是站在他身边一起共事时能听到的。而电子设备的损坏导致无法查看航行日志，自己也没有能力解读黑匣子的信息……眼看着谜团没法从这里得到突破，兰斯带着凝重的表情走下了舷梯。
“如何？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刚走出来便遇上了拉特许老爹的致命询问，备受打击的兰斯只能低下头，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
“没关系的，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就随它去吧。”老爹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背后。“至少你还有未来，可以从现在起塑造新的记忆！”
不知是老爹的乐观心态打动了他，或是心底里认同老爹的话语，兰斯心里那层灰蒙蒙的雾好像又一次被拨开了。就和老爹在自己奄奄一息期间的陪同一样，每次都能让他振作起来，也许拉特许老爹这个人就是对兰斯有着独特的作用……也许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父亲般的身影？
“走吧，继续完成我们的订单，你‘复活’后的第一份工作，第一单生意。”
他就像刚下过雨后生长出来的笋，顶着仍昏暗的天空，却能够成长出鲜艳而茁壮的生命。
忙活了一个上午，又来到了午餐时间。只不过这次兰斯被拉特许老爹领着登上了起重机的顶端，废船厂周边的景色一览无遗，放眼望去尽是鲜黄的草地，只有天际线的边缘能看见寥寥几户人家。
老爹从收纳箱里拿出来两张折叠椅，以及一袋食物。依旧是百吃不厌的牛肉罐头，但饮料却是绿色瓶装的“协调+”。然而，在兰斯想凑近点看看箱子里的内容时，老爹却猛地将箱子盖了下去。并迅速地开口道：“今天就是这些了，和往常一样。”
兰斯看着老爹递来的罐头，以及慈祥的微笑，并没有过多的思考，揭开盖子便掏出了便携餐叉。毕竟经过一上午的劳动还是饥饿占据了上风。
正当兰斯沉浸在食物的满足里，老爹伸手指向天空，发起了话题：
“孩子，你还渴望天空吗？”
兰斯愣住了，冷不丁的问出这个问题直接敲击了他心底里的想法。他努力恢复过来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只是为了报恩，然后为老爹尽心尽力的工作吗？
“当然，先生。”他肯定了心中的答案，挺直了腰杆回答到。
“即使派罗的天空将你伤害的这么深，你也没有放弃再次飞出大气层吗？”老爹的语气好像在威胁，又好像在劝告。
兰斯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令他紧张的并非来自太阳耀斑的回忆，而是老爹问出这个问题的用意。还没怎么见识过世面的年轻人并不清楚人心，被道德和恩情狠狠的束缚住思绪的他难以去揣测一位救命恩人的心理。
“我认为我生来便应该在太空里遨游，而非地表……”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兰斯自己都震惊了，他曾经从未坚定地立下誓言，也不知何时冒出了这股念头，也许是被困在小屋时便开始了自由翱翔在太空中的畅想。“先生？”
被判处好几年监禁的犯人每一天都会无比渴望自由。
“那么，你知道你的身份和信息都已经被消除了吗？”此刻的拉特许老爹正用严肃的眼神盯着兰斯，似乎看见了他心目中的迷雾。“就在你维持住生命迹象后的第四天，网络新闻播报了你们船只遇难的消息，当初我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你的身份信息已经标注了‘数据丢失’。”
那股被遗弃的想法再次浮上了兰斯的脑海，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被堆积在数不清的信息量里。他依稀记得，在太阳耀斑之前呼叫过UEE海军总部，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想要遨游在太空中的梦想只持续了小小的几分钟，就被老爹的几句话给抹除了。
而在监狱里关的时间长了，人便会感到迷茫。
就算他离开了这颗星球，那又能怎样呢？在UEE管辖区已经没有了正当的身份，自己的死讯肯定已经传播到天涯海角，没有人会相信有人能在太阳耀斑照射下还能痊愈的奇迹。
兰斯印象中自己的家庭是贫穷而落魄的，自己能够登上飞船纯粹是经过UEE海军之手，现在失去了身份，也失去了家庭，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买下一艘飞船恐怕得在这里工作到天荒地老，更何况要报答的恩情不能以金钱去衡量。
他的脑筋还是绕成了一团乱麻，不得不放下空罐头，手肘支撑着膝盖，手掌扶在额头上，食指有序地敲击着太阳穴。
老爹也许是猜到了他的烦恼，凑近了身子轻拍他的后背，说到：“别担心孩子，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可兰斯似乎已经把自己困在了内心的谜团中，全然不顾老爹安慰的话语。
“要不这样，下午要给先前那位客户送那些材料过去。”老爹指着摆在小屋边上那几个装着回收材料的箱子。“顺路带你去看看你曾经工作过的飞船吧。”老爹的神情回归慈祥，用微笑挤出了眼角的鱼尾纹。
这句话也像钻过渔网的泥鳅，从兰斯脑海里拧成加强筋的思路穿了过去，直接进入了大脑。随着他的两个深呼吸，心态似乎已经被调整过来。
这是一个找回记忆的机会，如果能亲眼看看飞船，或许就能想起太阳耀斑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可以立刻过去吗？先生……”
“噢不，小子，我没有你那么年轻那么有干劲，干了一上午的活，我有点累了。”拉特许老爹站起身，扭了一下嘎吱作响的腰椎。“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到了出发的时候我会叫你的。”说完，他便顺着起重机的楼梯走了下去。
兰斯看了一眼天空，正值下午却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哟，没有休息？”拉特许老爹从二层爬下梯子，手里捏着一串钥匙。
“我睡不着，先生，有些问题一直缠绕着我。”兰斯把折叠椅搬了下来，坐在飞船门板前的草地上，一直在欣赏那些一成不变的景色。
老爹见状，轻轻叹出一口气，也没说什么便朝着起重机后方的两个仓库走去。
随着废铁山脉的增高，最新鲜的铁锈和机油的味道掩盖过花草的芳香，只有老爹踩过鲜黄的草地，一些松软的泥土被翻动出来，来自泥土的芬芳如同重获自由一样喷涌而出，贯入兰斯的鼻腔。
老爹在仓库的卷闸门前俯下身子，摆弄着手中的钥匙串。上一次进入仓库还是搬运野马上的电子设备，令兰斯印象深刻的是里面那辆“旋风”越野车。
“哐——”卷闸门发出低沉的吼叫，扬起水泥地上的尘土。
光线照射在越野车的车头，稍显凶煞的前照灯好像述说了这辆车曾经的光辉。可随着老爹拉下灯的开关，昏黄的光照亮了车顶上被卸除机枪的痕迹，又如同退伍军人身上的伤疤一般狰狞。
奋战沙场并没有令他战死，但终有一天会被时间抹除。
兰斯轻轻抚摸着越野车结实的车轮，上面并非野地里驰骋所携带的泥土，而是厚厚的一层灰尘。
除去车辆外，上次拆解下来的电子设备也已经蒙上了灰。更令他产生好奇的是边上那扇连通了隔壁大仓库的小门，门闩上的小锁头看上去吹弹可破，但是出于恩情和道德的束缚，他打心底里不赞同撬开这里的想法。
“上来吧，我们先去搬箱子。”老爹拿来一块抹布，擦拭着引擎盖和座椅的灰尘。“有段时间没开，它确实该好好保养一下了。”
兰斯听从老爹的话语，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老爹的手指戳弄着不太灵敏的操作面板。
“轰——”随着引擎的发动，这匹被时代所遗忘的战马再次发出咆哮，轻轻一脚油门便冲出了门外，能够再次见到阳光令它异常兴奋，急切的想要向老爹证明自己还没被淘汰。
“哒哒哒哒哒——”越野车停在小屋的边上，伴随着引擎空转的噪声，两人迅速地将五个箱子搬上车的后斗，储物箱自带的磁吸底座与车厢吸附牢固后，他们再坐上驾驶座内，朝着居住在天际线边缘的人烟地驶去。
清爽的凉风拂过兰斯的脸颊，周围那稍瞬即逝的景色令他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毕竟，真相可能马上就要揭晓了。
越野车经过了起重机上能看到的湖，鲜黄色的草地大概是要铺满整个旅程，只有深褐的车辙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一路的平稳持续到前方视野能见到一处丘陵，道路才开始显得有些陡峭，车速也跟着逐渐慢了下来。
“我们到了。”拉特许老爹说着，熄灭了引擎，战马不再吐着粗气，像婴儿安眠一样沉睡过去。
兰斯随着老爹的脚步，在丘陵的后面看见了三座隆起的坟墓。
“这是飞船上的其他人，也就是你的伙伴们……”老爹经过它们，径直走向丘陵边上衍生的一个小土坡处。“对于他们的遭遇，我很抱歉，如果我发现他们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的话，我一定会每个都照顾好。”
兰斯蹲下身子，盯着这一个个长了杂草的土坡，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就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些人一样……
“劳伦修斯……”沉默了一路的他念出了坟墓上雕刻的名字，脑海里浮现出与这个名字的主人交流过的只言片语，可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就好像多功能工具的容器一样小，他很难再从这个名字里想起更多东西。
当他再站起身，只见老爹用多功能工具的牵引模块将衍生的小土坡移了出来，那不过是个用泥土塑成的盖子，掩埋着一艘武藏星航的勘探者采矿船。淡蓝色的船体被泥巴弄得肮脏，原本硕大的UEE海军标识更是被一道深深的划痕给撕开，就像这个星系完全否认了海军的权力一样。
弹片……海军……派罗……
散碎的记忆如同一张描绘了无尽星空的拼图，除去单调的黑色就只剩下零散的白点。此刻的兰斯就像手里捏着拼图里完全不相干的一两块，不知从何下手。
而拉特许老爹站在飞船的底端，拆开了一块接线盒的盖子，扯出一段电线，和手里的多功能工具连接起来。
“啪……哐——”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飞船的门缓缓移开，一架舷梯伸展出来。
“太阳耀斑摧毁了里面所有的电路，只能用这种方式打开这扇门了。”老爹不愧是一名娴熟的机械师，如果是兰斯自己跑过来这里估计只能望着紧锁的大门干瞪眼了。
他一边想着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开门方法，一边顺着老爹作出的手势爬到船舱内。
首先映入兰斯眼帘的便是一滩凝固在墙上的血迹，当时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心中的疑团不减反增，兰斯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随后便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飞到驾驶座来的一块量子驱动器。
“修复量子驱动器……查明原因……二十分钟……”劳伦修斯的声音在兰斯脑海里轻声低语，这带有电磁干扰的声线不像是站在他身边一起共事时能听到的。而电子设备的损坏导致无法查看航行日志，自己也没有能力解读黑匣子的信息……眼看着谜团没法从这里得到突破，兰斯带着凝重的表情走下了舷梯。
“如何？有没有想起些什么？”刚走出来便遇上了拉特许老爹的致命询问，备受打击的兰斯只能低下头，无精打采地晃了晃脑袋。
“没关系的，过去的事情，忘记了就随它去吧。”老爹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背后。“至少你还有未来，可以从现在起塑造新的记忆！”
不知是老爹的乐观心态打动了他，或是心底里认同老爹的话语，兰斯心里那层灰蒙蒙的雾好像又一次被拨开了。就和老爹在自己奄奄一息期间的陪同一样，每次都能让他振作起来，也许拉特许老爹这个人就是对兰斯有着独特的作用……也许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父亲般的身影？
“走吧，继续完成我们的订单，你‘复活’后的第一份工作，第一单生意。”
他就像刚下过雨后生长出来的笋，顶着仍昏暗的天空，却能够成长出鲜艳而茁壮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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