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四）
推开酒吧的大门，热闹的氛围立即扑面而来。享受着酒水的顾客们没有在乎这轻微的推门声，照旧用巨大的嗓门吆喝着，大到足以盖过金属杯子相撞的声音如同失去控制的飞船，一股脑扎到兰斯的耳膜里。
“为了明天的胜利，喝！”
“愿财神保佑！”
“让生活赋予我们意义，让死亡清洗我们的罪名。”
他们举杯庆祝的理由逐渐怪异，兰斯不再仔细听那些衣装不整，胡子凌乱的家伙们胡乱念叨，紧紧跟随老爹前往吧台。
“又见面了，伊迪丝。”老爹靠在吧台前，把手环伸到了给小费的摄像头前，清脆的付款声换来了服务员抛来的媚眼。
“老坎齐，你也太客气了，今天是不是想要额外服务啊？”她伸出纤细的手，轻抚着老爹的脖子，手指从下巴一直往脸颊游走，最后举过头顶，放在她自己后脑勺处。如此大胆的动作使得她的锁骨，腋窝，以及抹胸下的性感的肚脐清晰可见。在诱人的同时不忘记为前台的两人倒上酒水，后脑勺的手也在此时将一头飘逸的紫发绑成了马尾。
“别来这一套，我只是最近出手比较阔绰。”说着，老爹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手指继续敲击吧台，示意继续上酒。“也别对兰斯用这一招，他还年轻。”
“瞧你这说的，真把他当小孩子看吗？”服务员撅着嘴唇递来一张菜单，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不满。“说吧，这次来吃什么？”
“老样子，面条，‘山羊肉’。”老爹在模糊不清的菜单上戳着菜名，又用手肘推了推一旁望着酒杯踌躇不前的兰斯。“你呢，想好吃什么了吗？”
“呃……面条就好，先生。”
“你确定？今晚可不要饿到睡不着爬起来找罐头吃。”
“当然，不如两份面条吧！”兰斯试着去避免那些怪异的食物，却顺手就抓起了杯子，将满满一杯铁锈味给喝了下去。“咳咳——”身体还是不能很快接受这些不太符合常理的味道。
“也许该让他们少放点啤酒花，保留更多铁锈，哈哈。”
趁着服务员回到后厨报菜名的时候，老爹拍了拍兰斯的肩膀，领着他到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可肚子已经等不及菜肴端上桌，在铁锅翻炒的声音响起之前便发出轻微叫声。
“孩子，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心态调整过来了吗？”老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不必为此担心，先生。”兰斯也明白老爹的意图，举起即将见底的酒杯与老爹碰杯。“我已经想好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了，还请您多给我点自由活动的时间和机会。”
“哈哈，还用请的，多见外啊。”说着，老爹再度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兰斯。“之后大小仓库的东西你随便用，只不过在我想去酒吧的时候把车留下就好了，毕竟汽油可比量子油要便宜多了！”认真严肃的话说完之后，老爹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招呼着服务员为他倒酒。
“再次感谢您的照料和恩赐，我一定想尽办法报答您的恩情。”兰斯借着豪情壮语的气势，一鼓作气将酒饮尽，刺鼻的铁锈味和来自身体的强烈抵抗让他发出阵阵干呕。
“你小子，注意点身体就好了，不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将来你帮我干活，工钱就有你的一份。就算不干活，也可以一直住到你想飞出这颗星球的时候。”
很快，食物的香气笼罩过来，遮蔽了满满的铁锈味。
不出所料，面条先端了上来，兰斯不得不复习一遍使用筷子夹东西的步骤。
正当他顺利夹起一长串面，准备给空虚的腹来个大大的满足时，大门撞击墙壁的声音让整个酒吧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头戴兜帽的老者站在门前，发白的头发和胡须都长时间未受打理，深邃且泛红的眼眶意味着已经长时间未得到充足的睡眠，褴褛又肮脏的衣物散发出令人难忍的恶臭。裸露的双脚似乎难以承载枯瘦身体的重量，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吧台行走，一直到服务员面前才微微张口。
“……”
他的声带似乎还没有完全开启，只见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在吧台上放下了几颗金属瓶盖，上面刻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内容。这些金属瓶盖在桌面移动，发出无比刺耳的声音，好像熟练的赌徒把筹码押了出去。
沉默一直持续到有那么些杂乱的声音开始讨论他，可他却满不在乎地用嘶吼般的声调喊出：“水……水——”
也许只是一位口渴到坚持不下去的流浪汉，到此地来讨一口水……润喉？
只见他将服务员倒满了水的杯子高高举起，将里面的水灌入口腔，却未见喉结动弹。他的动作只进行到这一步，回到了保持身体直立的状态。
“哐当！”摇摇欲坠的他甚至不能抓住手上的杯子，金属杯子触碰地面的声音再一次让所有目光聚集到吧台。在人们的注视下，服务员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内心里希望这位诡异的客人可以早些离开。
而此刻的兰斯正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关注着流浪汉身上褴褛的衣物。
他的背后描绘出一块巨大的紫色方块，底下歪歪扭扭地写了“九尾”两个中文字。
也许是他身上散发的臭味已经影响到了部分顾客，两位身着皮衣的壮汉伸手朝着鼻子扇风，双腿已经往大门的方向迈步。可紧接着的巨大动静又让他们驻足观看。
只见流浪汉以极快的速度拿出一根预装了药粉的注射器，将口中的水吐到针管后装上了橡胶塞......高高举起对准了天花板的灯光......在他们用含糊不清的当地方言交谈两句后才捂着口鼻，连拖带抬的将恶臭源头带出酒吧。
小小的餐时演出结束后，酒吧里的客人再度回到开始的状态，只不过出现了一些关于刚才事件的讨论声音。
“梅塞尔后裔……梅塞尔政权，没有他们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
“天杀的家伙，祝他被瘟疫害死！”
听到顾客们的咒骂，兰斯可算是忍不住朝着老爹问出了问题。
“先生，容许我问一下，关于这个梅塞尔后裔是什么个情况。”
就在此时，刚刚出锅的虫包肉馅端了上来，一同到来的还有……另一份杯面。
“关于这个东西，我也希望它能够尽快的……”老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条酥脆的虫子，横在自己的面前。随后便是清脆的掰断声，饱满的汁液从中溢出，断开的虫身之间是老爹凌厉的眼神。“……毁灭。”
“所以，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兰斯以同样的眼神向老爹看去，手中的筷子直指桌面，没被吸干净的汤水还在沿着尖端往下滴落，与虫身飞出的汁液融为一体。“就光从他们放任成瘾性药物这方面来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这其中就发生在这短短的几年内。”
老爹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在派罗被UEE海军抛弃之后，陷入了没有统治者的状态，吸引无数投机取巧的家伙到这里淘政府留下的残羹剩饭。这其中不缺乏逃兵和重罪犯，他们逃到此地，为那些来赚钱的家伙干起了自诩正义的佣兵工作。结果自然清晰明了，一些人获得了成功，一些人命丧此地。成功的人摆脱了这里的荒蛮，回到文明世界潇洒快活，更多的人闻声而来，很快就让这里成为了绝大部分恶人的向往之地。政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可是一座天然的流放地。”
经过老爹的举手示意，服务员为他倒满了酒水，新鲜的铁锈味再度混入食物的香气里。
“可是，有自由意识的地方就会诞生文明和秩序，在派罗做大做强的一些人泛起了统治欲。他们以保护为由，限制了后来淘金客的财富获取，以杀鸡儆猴的方式管束住暴徒行凶，在经历几场派系斗争之后，一位名为亚瑟·特拉维斯的家伙夺得了话语权，这位新生的亚瑟王聚拢了周边零散的舰队和组织，彻底结束了派罗的黑暗时代。”
讲到这里，老爹停了下来，猛喝一口铁锈酒以滋润喉咙。听得正起劲的兰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鼓掌到：“精彩的派罗历史课，后续呢？”
“然后，人类自然没法在历史中学习到教训，迭起兴衰是文明进化的必经之路，亚瑟王的统治很快就因为暴政而被其中一支拉拢的舰队推翻。不知是薪水没给够，还是平时命令太过惨无人道，其他武装组织甚至一点动静没有。没过多久，新的统治者吉姆·霍马尔——一位因遭到诬陷而逃亡至此地的总督由众人推举着坐上了王位。他放下了派罗Ⅵ上改造过的良好环境，到太空去建立了空间站：‘废墟站’，用更温和的管理方式和更文明的制度管理着派罗上的人们，渴望着这片无人之地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回归UEE的管辖，而他自己也能洗脱罪名重返文明社会。”
老爹那激昂的讲述没能持续下去，当他停顿一下，长叹一口气后，历史课的内容开始急转直下。
“在这片本就应蛮荒的地带，温和的统治自然是没法持续太长时间。一艘德雷克海妖级轻型航母‘阿德玛利克’号驶入了派罗星系，不断宣扬着有关于九尾组织的好处。他们的到来引发了不少骚乱，甚至情报网都被他们传出的谎言给覆盖。没过多久，新任皇帝遇刺的消息彻底轰动了派罗星系内的大街小巷，小到小道消息，大到局域电视台，无一不在传播着管理层动荡的新闻！九尾领导人布里肯奇·奥克托佩德登上了染血的王座，很显然九尾组织已经渗透到了内部，他再次将野蛮带回派罗星系！他自称梅塞尔皇帝的后裔，说着为人民带来安详的生活，实际上的做法为派发致幻剂和成瘾性药物。口口相传的不再需要担忧贸易航行被袭击则是用武力征服每一条个贸易站点，强制收取高昂的关税，亏本生意让原本逐渐兴隆的船运再次变得惨淡。”
兰斯为派罗星系再度失去发展可能性而感到惋惜，同时注意到了老爹愈发紧握的拳头。
“更可恶的是，毫无管束的佣兵们恢复了残暴生性，以杀人为乐的暴徒不尽其数，那段时间里没有人敢在不带护航的情况下进行深空航行！就连……就连我那刚成年的儿子，也在一次外出中惨遭杀害！”
“砰！”拳头击打桌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酒吧，虽然此时的酒吧相比刚进来时冷清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的目光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噢，老拉特许，你不是说你已经把这些事情忘掉了吗？”服务员瞧见如此大的动静，急忙为老爹斟满了酒杯。
老爹没有理会服务员的问候，喝下酒水继续讲述着悲伤的往事。
“那会他才刚刚成年，我送给他一架起源100i飞船，教他起飞和降落，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够带着我和他的母亲到别的星系旅行……谁能想到几乎就在第二个星期，他刚学会飞行流程的第二个星期，就遭到了暴徒们的拦阻和戏虐。妻儿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发了疯似的打听有关于100i飞船的消息，直到我收到风声，循着踪迹，在深空里发现了电子设备被破坏的100i飞船和窒息而死的他们……”
悲愤的情绪噎住了拉特许老爹的声喉，为了抑制住抽泣的声音，他不得不终止这场历史课，伸手去抹了一把通红的脸颊，摘下鸭舌帽扶着额头。谁都能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一个人承受着失去家庭的痛苦。好不容易被掩盖住的记忆又因为一次历史讲述被翻找出来，此刻的他更不想让人们听到他的哭腔，不想被看见自己悲伤的面容。
“非常抱歉，先生。”兰斯正尽可能的感受老爹散发出来的悲伤情感，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听到自己的死讯时的感受，他对此产生了一些同情。“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好了，小子，我累了。”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出异常，老爹迅速调整好状态，抓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瞧着餐桌上的空盘子，指向自己通红的脸颊继续说到。“瞧我这醉样，该你送我回去了，今晚得早些休息，明天带你去见见新世面。”
“我明白的，先生。”
兰斯体内的酒精也不算少，但还在意识清醒的范围内。
酒吧外的空气是那么新鲜，那么凉爽。在听过派罗星系的历史之后，派罗星系在兰斯内心里伪造的祥和感渐渐褪去，黑暗面一点点地揭开了帷幕。了解到拉特许老爹的遭遇，对无故袭击过路船只的海盗们产生了更多的恨意。要是他再年轻一些，恐怕会产生推翻暴政一类不切实际的想法，可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位“光荣牺牲”的飞行员，目前能做到的只有帮助老爹修复曾经使用过的战斗机，报恩、报仇之类的都只能算是后话了。
这一夜，他坐上了越野车的驾驶座，向着拆船厂的方向驶去。与来时的喧闹不同，返程的道路上无比宁静。
“为了明天的胜利，喝！”
“愿财神保佑！”
“让生活赋予我们意义，让死亡清洗我们的罪名。”
他们举杯庆祝的理由逐渐怪异，兰斯不再仔细听那些衣装不整，胡子凌乱的家伙们胡乱念叨，紧紧跟随老爹前往吧台。
“又见面了，伊迪丝。”老爹靠在吧台前，把手环伸到了给小费的摄像头前，清脆的付款声换来了服务员抛来的媚眼。
“老坎齐，你也太客气了，今天是不是想要额外服务啊？”她伸出纤细的手，轻抚着老爹的脖子，手指从下巴一直往脸颊游走，最后举过头顶，放在她自己后脑勺处。如此大胆的动作使得她的锁骨，腋窝，以及抹胸下的性感的肚脐清晰可见。在诱人的同时不忘记为前台的两人倒上酒水，后脑勺的手也在此时将一头飘逸的紫发绑成了马尾。
“别来这一套，我只是最近出手比较阔绰。”说着，老爹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手指继续敲击吧台，示意继续上酒。“也别对兰斯用这一招，他还年轻。”
“瞧你这说的，真把他当小孩子看吗？”服务员撅着嘴唇递来一张菜单，好像有些失落，又有些不满。“说吧，这次来吃什么？”
“老样子，面条，‘山羊肉’。”老爹在模糊不清的菜单上戳着菜名，又用手肘推了推一旁望着酒杯踌躇不前的兰斯。“你呢，想好吃什么了吗？”
“呃……面条就好，先生。”
“你确定？今晚可不要饿到睡不着爬起来找罐头吃。”
“当然，不如两份面条吧！”兰斯试着去避免那些怪异的食物，却顺手就抓起了杯子，将满满一杯铁锈味给喝了下去。“咳咳——”身体还是不能很快接受这些不太符合常理的味道。
“也许该让他们少放点啤酒花，保留更多铁锈，哈哈。”
趁着服务员回到后厨报菜名的时候，老爹拍了拍兰斯的肩膀，领着他到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可肚子已经等不及菜肴端上桌，在铁锅翻炒的声音响起之前便发出轻微叫声。
“孩子，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心态调整过来了吗？”老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不必为此担心，先生。”兰斯也明白老爹的意图，举起即将见底的酒杯与老爹碰杯。“我已经想好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了，还请您多给我点自由活动的时间和机会。”
“哈哈，还用请的，多见外啊。”说着，老爹再度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兰斯。“之后大小仓库的东西你随便用，只不过在我想去酒吧的时候把车留下就好了，毕竟汽油可比量子油要便宜多了！”认真严肃的话说完之后，老爹又恢复了和蔼的笑容，招呼着服务员为他倒酒。
“再次感谢您的照料和恩赐，我一定想尽办法报答您的恩情。”兰斯借着豪情壮语的气势，一鼓作气将酒饮尽，刺鼻的铁锈味和来自身体的强烈抵抗让他发出阵阵干呕。
“你小子，注意点身体就好了，不论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将来你帮我干活，工钱就有你的一份。就算不干活，也可以一直住到你想飞出这颗星球的时候。”
很快，食物的香气笼罩过来，遮蔽了满满的铁锈味。
不出所料，面条先端了上来，兰斯不得不复习一遍使用筷子夹东西的步骤。
正当他顺利夹起一长串面，准备给空虚的腹来个大大的满足时，大门撞击墙壁的声音让整个酒吧瞬间鸦雀无声。
一个头戴兜帽的老者站在门前，发白的头发和胡须都长时间未受打理，深邃且泛红的眼眶意味着已经长时间未得到充足的睡眠，褴褛又肮脏的衣物散发出令人难忍的恶臭。裸露的双脚似乎难以承载枯瘦身体的重量，他摇摇晃晃地朝着吧台行走，一直到服务员面前才微微张口。
“……”
他的声带似乎还没有完全开启，只见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在吧台上放下了几颗金属瓶盖，上面刻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内容。这些金属瓶盖在桌面移动，发出无比刺耳的声音，好像熟练的赌徒把筹码押了出去。
沉默一直持续到有那么些杂乱的声音开始讨论他，可他却满不在乎地用嘶吼般的声调喊出：“水……水——”
也许只是一位口渴到坚持不下去的流浪汉，到此地来讨一口水……润喉？
只见他将服务员倒满了水的杯子高高举起，将里面的水灌入口腔，却未见喉结动弹。他的动作只进行到这一步，回到了保持身体直立的状态。
“哐当！”摇摇欲坠的他甚至不能抓住手上的杯子，金属杯子触碰地面的声音再一次让所有目光聚集到吧台。在人们的注视下，服务员只能无奈地耸耸肩，内心里希望这位诡异的客人可以早些离开。
而此刻的兰斯正一边吸着面条，一边关注着流浪汉身上褴褛的衣物。
他的背后描绘出一块巨大的紫色方块，底下歪歪扭扭地写了“九尾”两个中文字。
也许是他身上散发的臭味已经影响到了部分顾客，两位身着皮衣的壮汉伸手朝着鼻子扇风，双腿已经往大门的方向迈步。可紧接着的巨大动静又让他们驻足观看。
只见流浪汉以极快的速度拿出一根预装了药粉的注射器，将口中的水吐到针管后装上了橡胶塞......高高举起对准了天花板的灯光......在他们用含糊不清的当地方言交谈两句后才捂着口鼻，连拖带抬的将恶臭源头带出酒吧。
小小的餐时演出结束后，酒吧里的客人再度回到开始的状态，只不过出现了一些关于刚才事件的讨论声音。
“梅塞尔后裔……梅塞尔政权，没有他们才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
“天杀的家伙，祝他被瘟疫害死！”
听到顾客们的咒骂，兰斯可算是忍不住朝着老爹问出了问题。
“先生，容许我问一下，关于这个梅塞尔后裔是什么个情况。”
就在此时，刚刚出锅的虫包肉馅端了上来，一同到来的还有……另一份杯面。
“关于这个东西，我也希望它能够尽快的……”老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条酥脆的虫子，横在自己的面前。随后便是清脆的掰断声，饱满的汁液从中溢出，断开的虫身之间是老爹凌厉的眼神。“……毁灭。”
“所以，他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兰斯以同样的眼神向老爹看去，手中的筷子直指桌面，没被吸干净的汤水还在沿着尖端往下滴落，与虫身飞出的汁液融为一体。“就光从他们放任成瘾性药物这方面来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这其中就发生在这短短的几年内。”
老爹咽下了口中的食物，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开始了故事的讲述。
“在派罗被UEE海军抛弃之后，陷入了没有统治者的状态，吸引无数投机取巧的家伙到这里淘政府留下的残羹剩饭。这其中不缺乏逃兵和重罪犯，他们逃到此地，为那些来赚钱的家伙干起了自诩正义的佣兵工作。结果自然清晰明了，一些人获得了成功，一些人命丧此地。成功的人摆脱了这里的荒蛮，回到文明世界潇洒快活，更多的人闻声而来，很快就让这里成为了绝大部分恶人的向往之地。政府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可是一座天然的流放地。”
经过老爹的举手示意，服务员为他倒满了酒水，新鲜的铁锈味再度混入食物的香气里。
“可是，有自由意识的地方就会诞生文明和秩序，在派罗做大做强的一些人泛起了统治欲。他们以保护为由，限制了后来淘金客的财富获取，以杀鸡儆猴的方式管束住暴徒行凶，在经历几场派系斗争之后，一位名为亚瑟·特拉维斯的家伙夺得了话语权，这位新生的亚瑟王聚拢了周边零散的舰队和组织，彻底结束了派罗的黑暗时代。”
讲到这里，老爹停了下来，猛喝一口铁锈酒以滋润喉咙。听得正起劲的兰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轻声鼓掌到：“精彩的派罗历史课，后续呢？”
“然后，人类自然没法在历史中学习到教训，迭起兴衰是文明进化的必经之路，亚瑟王的统治很快就因为暴政而被其中一支拉拢的舰队推翻。不知是薪水没给够，还是平时命令太过惨无人道，其他武装组织甚至一点动静没有。没过多久，新的统治者吉姆·霍马尔——一位因遭到诬陷而逃亡至此地的总督由众人推举着坐上了王位。他放下了派罗Ⅵ上改造过的良好环境，到太空去建立了空间站：‘废墟站’，用更温和的管理方式和更文明的制度管理着派罗上的人们，渴望着这片无人之地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回归UEE的管辖，而他自己也能洗脱罪名重返文明社会。”
老爹那激昂的讲述没能持续下去，当他停顿一下，长叹一口气后，历史课的内容开始急转直下。
“在这片本就应蛮荒的地带，温和的统治自然是没法持续太长时间。一艘德雷克海妖级轻型航母‘阿德玛利克’号驶入了派罗星系，不断宣扬着有关于九尾组织的好处。他们的到来引发了不少骚乱，甚至情报网都被他们传出的谎言给覆盖。没过多久，新任皇帝遇刺的消息彻底轰动了派罗星系内的大街小巷，小到小道消息，大到局域电视台，无一不在传播着管理层动荡的新闻！九尾领导人布里肯奇·奥克托佩德登上了染血的王座，很显然九尾组织已经渗透到了内部，他再次将野蛮带回派罗星系！他自称梅塞尔皇帝的后裔，说着为人民带来安详的生活，实际上的做法为派发致幻剂和成瘾性药物。口口相传的不再需要担忧贸易航行被袭击则是用武力征服每一条个贸易站点，强制收取高昂的关税，亏本生意让原本逐渐兴隆的船运再次变得惨淡。”
兰斯为派罗星系再度失去发展可能性而感到惋惜，同时注意到了老爹愈发紧握的拳头。
“更可恶的是，毫无管束的佣兵们恢复了残暴生性，以杀人为乐的暴徒不尽其数，那段时间里没有人敢在不带护航的情况下进行深空航行！就连……就连我那刚成年的儿子，也在一次外出中惨遭杀害！”
“砰！”拳头击打桌面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酒吧，虽然此时的酒吧相比刚进来时冷清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的目光朝着这个方向看来。
“噢，老拉特许，你不是说你已经把这些事情忘掉了吗？”服务员瞧见如此大的动静，急忙为老爹斟满了酒杯。
老爹没有理会服务员的问候，喝下酒水继续讲述着悲伤的往事。
“那会他才刚刚成年，我送给他一架起源100i飞船，教他起飞和降落，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够带着我和他的母亲到别的星系旅行……谁能想到几乎就在第二个星期，他刚学会飞行流程的第二个星期，就遭到了暴徒们的拦阻和戏虐。妻儿失踪的那段时间我发了疯似的打听有关于100i飞船的消息，直到我收到风声，循着踪迹，在深空里发现了电子设备被破坏的100i飞船和窒息而死的他们……”
悲愤的情绪噎住了拉特许老爹的声喉，为了抑制住抽泣的声音，他不得不终止这场历史课，伸手去抹了一把通红的脸颊，摘下鸭舌帽扶着额头。谁都能想到这些年来他一直一个人承受着失去家庭的痛苦。好不容易被掩盖住的记忆又因为一次历史讲述被翻找出来，此刻的他更不想让人们听到他的哭腔，不想被看见自己悲伤的面容。
“非常抱歉，先生。”兰斯正尽可能的感受老爹散发出来的悲伤情感，也许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听到自己的死讯时的感受，他对此产生了一些同情。“我感到……非常的抱歉。”
“好了，小子，我累了。”为了不被其他人看出异常，老爹迅速调整好状态，抓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瞧着餐桌上的空盘子，指向自己通红的脸颊继续说到。“瞧我这醉样，该你送我回去了，今晚得早些休息，明天带你去见见新世面。”
“我明白的，先生。”
兰斯体内的酒精也不算少，但还在意识清醒的范围内。
酒吧外的空气是那么新鲜，那么凉爽。在听过派罗星系的历史之后，派罗星系在兰斯内心里伪造的祥和感渐渐褪去，黑暗面一点点地揭开了帷幕。了解到拉特许老爹的遭遇，对无故袭击过路船只的海盗们产生了更多的恨意。要是他再年轻一些，恐怕会产生推翻暴政一类不切实际的想法，可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位“光荣牺牲”的飞行员，目前能做到的只有帮助老爹修复曾经使用过的战斗机，报恩、报仇之类的都只能算是后话了。
这一夜，他坐上了越野车的驾驶座，向着拆船厂的方向驶去。与来时的喧闹不同，返程的道路上无比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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