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祭风波
近黄昏之际，在族地西城墙外，一堆堆的篝火已然架起，临时搭建的稳固祭台也禁止靠近，从幽州四面八方前来参加秋后祭的人们成群结队，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守卫并没有在此时松懈，巡逻盘查照常进行。
在篝火边，各种吃食被灼烤的噼啪作响，稷子馍、烤牛羊、稷子黄酒算不上稀奇的东西，香气却引人垂涎，佐以粗盐香料，馋猫们看一看嗅一嗅就再也挪不开脚。
日沉大地，银河斜挂，当锣鼓声敲响，吵闹的祭典顿时安静下来。
在守卫开路、长者随后的阵仗下，族长率众从族地城门出来，穿过虔诚跪伏的人群，优雅的向祭台步进。
姜水荭扫视着所有人，仪态霸气且稳重，居高临下尽显一族之长的风范。
再看族长的身后，声名在外的少主则贼眉鼠眼，同样是东瞅细看，目光却全是停留在篝火旁的食物上，若不是辅臣姜白英的提醒，恐怕她的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还好族人们恪守礼节，全都俯首看着地面！
四面火焰的照耀着，夜下的祭台也足够明亮，卫兵分散在周围警戒，能够跟随族长上得祭台的人，都是身份显贵、须发皆白的长老，就连族长最信任的第一辅臣姜白英也得在台下候着，姜小叶幸有此殊荣上得去。
无论是族长还是长老们，在秋收祭天之时每个皆面容肃穆，认真对待祖祖辈辈的传统，只有姜小叶有些不安。
如此盛大的祭典，成百上千的人在顶礼膜拜，她一个小姑娘难免紧张，但她的不安却另有缘由。
从走出城门穿梭人群，姜小叶总感觉有什么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安静下来，秋收祭正式开始后，芒刺在背的感觉愈发明显，但台下人有这么多，又如何能找到不善目光的来源。
族长姜水荭致辞抚民，祈求风调雨顺，而后手捧一束稷子，洒酒敬天，祭典本身流程简单，但求庄重谨慎。
祭典结束，族长一行离去，姜小叶拽着姜白英，好说歹说才换得一时自由，于是蹦得老高的带着洺奴重游祭典去了，美其名曰“多了解一下秋收祭”，实际上她的那点小心思，谁都知道。
共工氏族地，族宫后土大殿里，族长及一众长老皆在场，仔细的听着来自幽州各处的收成汇报。
苍天见怜，今年幽州格外安泰，以耗费人力物力的治水之策初见成效，削高填低，堵洪控流，浊河流经幽州并未泛滥，是以有了今年的大丰收。
正在议事难得有了较为轻松的气氛时，大殿外有卫兵来报。
姜白英在殿外问过情况后，却和卫兵一同进入了大殿，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瞟过某位长老的方向后，退到了一旁，让卫兵自己向族长说明事情。
姜水荭转身，向卫兵询问道：“怎么了，看白英的样子，又是少主惹事了？她是拆了哪家的屋，还是烧了哪家的棚？”
“禀告族长，少主她……她打人了！”卫兵有些忌惮，不敢抬头回话，结结巴巴的说着。
倒也不是第一回遇上的情况了，姜水荭只觉有些头疼，下意识了揉了揉眉心，说道：“打了就打了吧，这丫头也没消停的时候。”
得知姜小叶又闯祸，大长老姜没石可算找到了一个话题，赶紧说：“少主惹麻烦了吧？也难怪，一个缺了教养的野丫头，当共工氏的少主有些为难她了，族长是否该重新考虑换一个继承人？共工氏家大业大，可不能毁在族长继承人手里啊。”
大长老之言正应了其他长老所想，殿里众人纷纷附和，看来姜小叶来时不长，引众怒倒是有一手。
姜水荭没有直接回复大长老的谏言，转而望着先祖石像，继续对卫兵问道：“究竟只是一个小娃，她打了谁，打伤还是打残了？”
“呃，这……”
一群大人物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卫兵当着族长的面，在先祖石像之前不敢丝毫谎言，在一番思想挣扎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回族长，少主与大长老的孙女发生了争执，然后……然后打哭了大长老的孙女！”
后土大殿里一时无语，静得仿佛能听到卫兵因胆颤而吞咽的声音。
大长老的老脸僵硬的笑着，复问道：“你没说错吧？是少主打哭了松花，而不是松花打哭了少主？”
卫兵不敢欺瞒，连忙回道：“是的，的确是少主打哭了姜松花小姐！她们为了……是为了争抢一小块盐烤牛腿！”
就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小孩子之间也能互相撒泼，着实给人涨了见识，各位长老面面相觑，姜白英完全相信那位调皮少主能干出这事儿。
关键的是，大长老引以为傲的子孙还没揍赢那个野丫头！
大长老姜没石曾极为反对立姜小叶为少主一事，他认为仅凭资质天赋就确定共工氏一族的继承人有欠考虑，当时还说自己膝下孙儿孙女皆是优秀之姿，族长应该优先在嫡系子孙中选择继承人，没想到打脸来得太快。
其他长老的神情耐人寻味，被捣乱的不止是族长自家，长老们都或多或少的遭过“毒害”，现在想来，被扔蜂窝、丢臭鱼、撒烂叶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姜水荭挥退了卫兵，平和的对大长老说道：“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由他们去便是，姜小叶作为共工氏少主尚且年幼，往后还有更多时候需要众位担待，若大长老担心孙女安危，就去看看吧。”
大长老不敢多言，鞠躬之后快步走出了大殿。
面相不过四十多岁的女族长，表现的胸襟气度却远胜一众德高望重的老头，姜水荭随后也挥退了其他长老，朝着先祖石像站立，沉思而不发一言。
大殿里只剩两人，姜白英候在一侧，良久才忍不住出声问道：“少主得罪了大长老，该赔罪道歉了……”
“无妨，大长老虽然狭隘小气，但也是识大体的，他断无可能因此而怀恨。”
姜水荭负手转身，目光如炬的盯着姜白英，缓缓说道：“亲力亲为的教导已有数月，白英你应该是足够了解她了，说说你对姜小叶的看法，直言！”
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族长的话题转变的如此锋利，猜不透其意之所指，姜白英硬着头皮回答道：“依我所见，姜小叶做事莽撞全凭一人喜好，不服输不怕事，在待人方面，她过于傲气凌人，但好在本心不坏，也算得上慷慨大方，虽说众权贵对其有些厌恶，但一般民众对她很是喜爱。”
言止，姜水荭没有立即接话，似在思虑什么，姜白英心中忐忑，大气也不敢喘。
“那修炼方面呢？”姜水荭古井不波的问着。
细想这几月，姜白英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笑，点头回道：“族长果然慧眼识人，这个姜小叶当真资质不凡，仅用了两个月就突破了炼体期，就我所知，在修炼一途上未曾听过如此人才，相信将来一定会是震古烁今的巫觋。”
确实该算一个小惊喜，但姜水荭摇头道：“言之过甚了，传说中的大能者绝非你我能望其项背，甚至有人能超越凡人瓶颈的通玄境界，达到真正的天人合一，姜小叶也只是凡人之一而已，况且人族之外还有妖族，听闻姬族一脉有位神兽守护，如若属实，姬族的江山可就难以撼动了……”
“唉。”
没由来的叹息一声，姜水荭惋惜的说：“可惜了，白英你年轻有为，智谋修为均大有前途，却为人太过谦和，少了野心与狠劲，当得了辅佐，却难以领导如今的共工氏。”
姜水荭上前一步，更接近先祖的石像，像是要看清两位先祖的面容，然后继续道：“大长老说得也没错，仅凭天资就认定氏族继承人确实不合祖训，但姜族式微，如今只不过是中原联盟里的一小部分，我，无可奈何啊！我比谁都想重振姜族荣光，若是有一天我陷入疯狂，即将把姜族带入死境，白英你一定要阻止我！将来姜小叶不再适合姜族之主，你也大可取而代之。”
“总比……”姜水荭停顿了一下，摇头道，“总比覆灭来得好。”
从未见到族长一副悲戚的模样，姜白英讶异不已，反应过来后立马躬身，惊惶的说道：“氏族大计不是我能左右的，族长居安思危目光长远，怎可半途泄气……”
“够了！”
一脸挂满了“朽木不可雕”的不耐烦，姜水荭即刻打断了姜白英的肺腑之言，挥袖下达了命令，声音却像沙哑了几分：“行了行了，快去看看小祸害精有没有被老头欺负吧。”
无可寄托之人，氏族之不幸，姜水荭刚才还只是轻微头疼，现在感觉脑袋快要炸了，被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气炸了。
深感伴君如伴虎的姜白英，哪敢再作停留，躬着身，迅速的退出了后土大殿……
守卫并没有在此时松懈，巡逻盘查照常进行。
在篝火边，各种吃食被灼烤的噼啪作响，稷子馍、烤牛羊、稷子黄酒算不上稀奇的东西，香气却引人垂涎，佐以粗盐香料，馋猫们看一看嗅一嗅就再也挪不开脚。
日沉大地，银河斜挂，当锣鼓声敲响，吵闹的祭典顿时安静下来。
在守卫开路、长者随后的阵仗下，族长率众从族地城门出来，穿过虔诚跪伏的人群，优雅的向祭台步进。
姜水荭扫视着所有人，仪态霸气且稳重，居高临下尽显一族之长的风范。
再看族长的身后，声名在外的少主则贼眉鼠眼，同样是东瞅细看，目光却全是停留在篝火旁的食物上，若不是辅臣姜白英的提醒，恐怕她的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还好族人们恪守礼节，全都俯首看着地面！
四面火焰的照耀着，夜下的祭台也足够明亮，卫兵分散在周围警戒，能够跟随族长上得祭台的人，都是身份显贵、须发皆白的长老，就连族长最信任的第一辅臣姜白英也得在台下候着，姜小叶幸有此殊荣上得去。
无论是族长还是长老们，在秋收祭天之时每个皆面容肃穆，认真对待祖祖辈辈的传统，只有姜小叶有些不安。
如此盛大的祭典，成百上千的人在顶礼膜拜，她一个小姑娘难免紧张，但她的不安却另有缘由。
从走出城门穿梭人群，姜小叶总感觉有什么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现在安静下来，秋收祭正式开始后，芒刺在背的感觉愈发明显，但台下人有这么多，又如何能找到不善目光的来源。
族长姜水荭致辞抚民，祈求风调雨顺，而后手捧一束稷子，洒酒敬天，祭典本身流程简单，但求庄重谨慎。
祭典结束，族长一行离去，姜小叶拽着姜白英，好说歹说才换得一时自由，于是蹦得老高的带着洺奴重游祭典去了，美其名曰“多了解一下秋收祭”，实际上她的那点小心思，谁都知道。
共工氏族地，族宫后土大殿里，族长及一众长老皆在场，仔细的听着来自幽州各处的收成汇报。
苍天见怜，今年幽州格外安泰，以耗费人力物力的治水之策初见成效，削高填低，堵洪控流，浊河流经幽州并未泛滥，是以有了今年的大丰收。
正在议事难得有了较为轻松的气氛时，大殿外有卫兵来报。
姜白英在殿外问过情况后，却和卫兵一同进入了大殿，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瞟过某位长老的方向后，退到了一旁，让卫兵自己向族长说明事情。
姜水荭转身，向卫兵询问道：“怎么了，看白英的样子，又是少主惹事了？她是拆了哪家的屋，还是烧了哪家的棚？”
“禀告族长，少主她……她打人了！”卫兵有些忌惮，不敢抬头回话，结结巴巴的说着。
倒也不是第一回遇上的情况了，姜水荭只觉有些头疼，下意识了揉了揉眉心，说道：“打了就打了吧，这丫头也没消停的时候。”
得知姜小叶又闯祸，大长老姜没石可算找到了一个话题，赶紧说：“少主惹麻烦了吧？也难怪，一个缺了教养的野丫头，当共工氏的少主有些为难她了，族长是否该重新考虑换一个继承人？共工氏家大业大，可不能毁在族长继承人手里啊。”
大长老之言正应了其他长老所想，殿里众人纷纷附和，看来姜小叶来时不长，引众怒倒是有一手。
姜水荭没有直接回复大长老的谏言，转而望着先祖石像，继续对卫兵问道：“究竟只是一个小娃，她打了谁，打伤还是打残了？”
“呃，这……”
一群大人物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卫兵当着族长的面，在先祖石像之前不敢丝毫谎言，在一番思想挣扎后，才吞吞吐吐的说：“回族长，少主与大长老的孙女发生了争执，然后……然后打哭了大长老的孙女！”
后土大殿里一时无语，静得仿佛能听到卫兵因胆颤而吞咽的声音。
大长老的老脸僵硬的笑着，复问道：“你没说错吧？是少主打哭了松花，而不是松花打哭了少主？”
卫兵不敢欺瞒，连忙回道：“是的，的确是少主打哭了姜松花小姐！她们为了……是为了争抢一小块盐烤牛腿！”
就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小孩子之间也能互相撒泼，着实给人涨了见识，各位长老面面相觑，姜白英完全相信那位调皮少主能干出这事儿。
关键的是，大长老引以为傲的子孙还没揍赢那个野丫头！
大长老姜没石曾极为反对立姜小叶为少主一事，他认为仅凭资质天赋就确定共工氏一族的继承人有欠考虑，当时还说自己膝下孙儿孙女皆是优秀之姿，族长应该优先在嫡系子孙中选择继承人，没想到打脸来得太快。
其他长老的神情耐人寻味，被捣乱的不止是族长自家，长老们都或多或少的遭过“毒害”，现在想来，被扔蜂窝、丢臭鱼、撒烂叶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姜水荭挥退了卫兵，平和的对大长老说道：“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由他们去便是，姜小叶作为共工氏少主尚且年幼，往后还有更多时候需要众位担待，若大长老担心孙女安危，就去看看吧。”
大长老不敢多言，鞠躬之后快步走出了大殿。
面相不过四十多岁的女族长，表现的胸襟气度却远胜一众德高望重的老头，姜水荭随后也挥退了其他长老，朝着先祖石像站立，沉思而不发一言。
大殿里只剩两人，姜白英候在一侧，良久才忍不住出声问道：“少主得罪了大长老，该赔罪道歉了……”
“无妨，大长老虽然狭隘小气，但也是识大体的，他断无可能因此而怀恨。”
姜水荭负手转身，目光如炬的盯着姜白英，缓缓说道：“亲力亲为的教导已有数月，白英你应该是足够了解她了，说说你对姜小叶的看法，直言！”
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族长的话题转变的如此锋利，猜不透其意之所指，姜白英硬着头皮回答道：“依我所见，姜小叶做事莽撞全凭一人喜好，不服输不怕事，在待人方面，她过于傲气凌人，但好在本心不坏，也算得上慷慨大方，虽说众权贵对其有些厌恶，但一般民众对她很是喜爱。”
言止，姜水荭没有立即接话，似在思虑什么，姜白英心中忐忑，大气也不敢喘。
“那修炼方面呢？”姜水荭古井不波的问着。
细想这几月，姜白英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笑，点头回道：“族长果然慧眼识人，这个姜小叶当真资质不凡，仅用了两个月就突破了炼体期，就我所知，在修炼一途上未曾听过如此人才，相信将来一定会是震古烁今的巫觋。”
确实该算一个小惊喜，但姜水荭摇头道：“言之过甚了，传说中的大能者绝非你我能望其项背，甚至有人能超越凡人瓶颈的通玄境界，达到真正的天人合一，姜小叶也只是凡人之一而已，况且人族之外还有妖族，听闻姬族一脉有位神兽守护，如若属实，姬族的江山可就难以撼动了……”
“唉。”
没由来的叹息一声，姜水荭惋惜的说：“可惜了，白英你年轻有为，智谋修为均大有前途，却为人太过谦和，少了野心与狠劲，当得了辅佐，却难以领导如今的共工氏。”
姜水荭上前一步，更接近先祖的石像，像是要看清两位先祖的面容，然后继续道：“大长老说得也没错，仅凭天资就认定氏族继承人确实不合祖训，但姜族式微，如今只不过是中原联盟里的一小部分，我，无可奈何啊！我比谁都想重振姜族荣光，若是有一天我陷入疯狂，即将把姜族带入死境，白英你一定要阻止我！将来姜小叶不再适合姜族之主，你也大可取而代之。”
“总比……”姜水荭停顿了一下，摇头道，“总比覆灭来得好。”
从未见到族长一副悲戚的模样，姜白英讶异不已，反应过来后立马躬身，惊惶的说道：“氏族大计不是我能左右的，族长居安思危目光长远，怎可半途泄气……”
“够了！”
一脸挂满了“朽木不可雕”的不耐烦，姜水荭即刻打断了姜白英的肺腑之言，挥袖下达了命令，声音却像沙哑了几分：“行了行了，快去看看小祸害精有没有被老头欺负吧。”
无可寄托之人，氏族之不幸，姜水荭刚才还只是轻微头疼，现在感觉脑袋快要炸了，被这些冥顽不灵的家伙气炸了。
深感伴君如伴虎的姜白英，哪敢再作停留，躬着身，迅速的退出了后土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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