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灵视
“刚刚你跳的就好像个砧板上被砸了一刀的鱼！搞得我都睡不着了。”芬格尔抱怨，“把行李带上，来车了。”
是来车了。路明非听见了铃音和汽笛，月台上闪过车灯的光芒。CC1000，幽灵列车，于凌晨两点到站。
检票口出现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就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如同隐匿的幽魂显现出了形体，路明非莫名觉得他出现的方式和这趟列车很配。
也许是麻木，又或者是还没睡醒，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路明非摸出车票，跟着芬格尔一起去检票。走近之后，他看到检票员嚼着口香糖，脚下有影子，脸上有血色，刚刚幽魂般的感觉确实是还没睡醒导致的吧。
检票员接过芬格尔的车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嘟”的一声。
“芬格尔你咋还不退学呢？”列车员说，“我还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人，再说了，能退的了吗。车来得这么晚，我的阶级又降了么？”
“降到‘F’了，你可是从‘A’级降下来的，地狱直通车。”
“这下达利特了……”芬格尔嘟哝。
路明非也去检票，绿灯亮起，声音却是欢快的音乐声。
“路明非？”检票员眼睛亮了，“真抱歉，调度上出错了，你的阶级是‘S’，可是很少有那么高阶级的人出现，所以系统出错了吧，就跟千年虫一个道理。”
“‘S’？”芬格尔瞪大了眼睛，“不是只有校长是‘S’么？”
“不只，不过不超过十个人。”列车员说，“快上车吧，靠站时间不长。”
站台上，列车亮着头灯，明亮却不刺眼，车身流线型，在铁轨上飞驰而来却一尘不染。车壳黑色漆面的质感如同陶瓷，银色的花纹在其中蔓延，为这工业猛兽更添一分神秘气息。
车门划开，古德里安教授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列车在夜色中疾驰，远山起伏，窗外的树影飞速掠过，在视野里留下一张张光怪陆离的残像。列车车速如此之高，路明非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振动。幽灵列车，名副其实。
他与芬格尔还有古德里安教授隔着一张橡木桌对坐。
橡木桌不见接缝，桌面与桌脚之间过渡平滑，纹路一致，应该是由一整根原木制作而来。这样大的桌子本应无法放进车厢，除非整个车厢都是定制的。
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衬衣，墨绿西装银色滚边，深玫红领带，上面绣着卡塞尔的校徽。从没有人量过路明非的身材，这身衣服却无比贴身。
换上衣服，坐在这张桌子旁，路明非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上流的气息，但脑中想的却是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回归性原理之类的东西。
每当自己遇到好事，路明非总会觉得下一刻就会有坏事来平衡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这种感觉其实是没有理由的。
世界混沌而抽象，一直幸运的人存在，一直样衰的人也存在。之所以觉得好事会跟着坏事，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运吧。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
古德里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绸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他惊醒之后灌了点冰茶压惊，现在还不是很想喝东西。
“热可可。”芬格尔举手示意。
“F级一边呆着去，现在是新生辅导时间，要喝你自己整。”
古德里安把芬格尔打发走。他看向路明非：“你也可以要一点烈性酒什么的。”
“见导师喝酒…这是美国学校的传统吗？我还以为这种传统只有毛子会有来着。”路明非说。
“嗯…你可以理解成纳新传统，只有新生入学会有这种待遇。”
“那我要咖啡。”
因为现在是凌晨两点，喝了咖啡会让人精神些，有利于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古德里安摇铃，不一会儿就有人给路明非送来了一杯咖啡。萃取浓缩，很小一杯，杯口沾了些许糖霜，也许是为了配合路明非的口味。
“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俄罗斯那边耽误得比较久，返回学院时才发现列车调度错误，这么晚了还没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还有，这里有一份保密协议，你签署一下。”古德里安教授递来一份文件。
路明非接过。
文件用拉丁文和英文混合烫写在皮质纸张上，生僻异常。签字的位置是一小块薄木板，或者类似木板的东西，它嵌在文件上，与皮革同样柔软。
整份文件不像什么保密协议，倒更像奇幻世界里才会出现的神秘契约一点。
看起来就不该出现在现实中。
但路明非还是签字了。
爹妈总不会害自己吧？尽可以有一万种证据证明爹妈不爱他，不过，只要有一个证据能证明爹妈爱他，路明非就会相信。
何况来都来了，这么奇幻的开局，就这样打道回府岂不可惜了？
“呼。”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把羊皮纸保存在了一个金属筒里。然后他解释道：“我们学院的专业有些特殊，所以需要签署保密条约。但是我们的学位绝对符合教育部的要求，这个你可以放心。”
“有多特殊？”
实际上路明非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学位也好，未来也罢，他路明非一向是无所谓的。
“嗯，明非，你听说过神学院吗？”
路明非点头。
“我们神学院就是一种特殊的学院，他们的学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神的知识，卡塞尔学院与其类似，也是一所教授特殊知识的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屠龙。”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绸布，蒙地拉开。
画是历史的窗口，窗口里吹来刺骨的寒风。风霜割面，指尖寒冷，冷空气从西服下摆钻入，路明非环顾四周，他已身处冰原。
天空和冰层是一样的蓝。
这蓝色盖了远处的山峰，山峰上有一条龙，巨大无比，它盘在峰顶，庞大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
这样宏伟壮观的生物，现在已经死了。它身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长钉，从尾尖到颅心，从肢体到膜翼，长钉无处不在。
那些长钉透过它的躯壳，深入山体，把它牢牢的钉死在山上。
成群的人在龙尸上爬动，他们合力敲打着那些钉子。每敲一下，钉子便深入一分，这条巨龙便被钉的更死。
他们麻木地锤击，一个人累倒了从龙尸上跌落，便有另一个人从旁接过他的位置，无穷无尽。
路明非大抵是压力太大，陷入幻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双手平举，呈十字形往后倒去。后仰的过程可以带来失重感，这能帮助他从幻觉里醒过来。
但他没能躺在冰面上。他向后仰倒，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睁眼，是那个男孩。
他穿着一套洛丽塔风格的裙子，长袜蕾丝，丝带束发，金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的头正枕在他的大腿上。
“你还要躺多久？”
是来车了。路明非听见了铃音和汽笛，月台上闪过车灯的光芒。CC1000，幽灵列车，于凌晨两点到站。
检票口出现了一个人，无声无息，就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如同隐匿的幽魂显现出了形体，路明非莫名觉得他出现的方式和这趟列车很配。
也许是麻木，又或者是还没睡醒，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路明非摸出车票，跟着芬格尔一起去检票。走近之后，他看到检票员嚼着口香糖，脚下有影子，脸上有血色，刚刚幽魂般的感觉确实是还没睡醒导致的吧。
检票员接过芬格尔的车票划过验票机，绿灯亮起，“嘟”的一声。
“芬格尔你咋还不退学呢？”列车员说，“我还以为今年见不到你了。”
“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人，再说了，能退的了吗。车来得这么晚，我的阶级又降了么？”
“降到‘F’了，你可是从‘A’级降下来的，地狱直通车。”
“这下达利特了……”芬格尔嘟哝。
路明非也去检票，绿灯亮起，声音却是欢快的音乐声。
“路明非？”检票员眼睛亮了，“真抱歉，调度上出错了，你的阶级是‘S’，可是很少有那么高阶级的人出现，所以系统出错了吧，就跟千年虫一个道理。”
“‘S’？”芬格尔瞪大了眼睛，“不是只有校长是‘S’么？”
“不只，不过不超过十个人。”列车员说，“快上车吧，靠站时间不长。”
站台上，列车亮着头灯，明亮却不刺眼，车身流线型，在铁轨上飞驰而来却一尘不染。车壳黑色漆面的质感如同陶瓷，银色的花纹在其中蔓延，为这工业猛兽更添一分神秘气息。
车门划开，古德里安教授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口。
列车在夜色中疾驰，远山起伏，窗外的树影飞速掠过，在视野里留下一张张光怪陆离的残像。列车车速如此之高，路明非身处其中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振动。幽灵列车，名副其实。
他与芬格尔还有古德里安教授隔着一张橡木桌对坐。
橡木桌不见接缝，桌面与桌脚之间过渡平滑，纹路一致，应该是由一整根原木制作而来。这样大的桌子本应无法放进车厢，除非整个车厢都是定制的。
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衬衣，墨绿西装银色滚边，深玫红领带，上面绣着卡塞尔的校徽。从没有人量过路明非的身材，这身衣服却无比贴身。
换上衣服，坐在这张桌子旁，路明非总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现在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上流的气息，但脑中想的却是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回归性原理之类的东西。
每当自己遇到好事，路明非总会觉得下一刻就会有坏事来平衡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这种感觉其实是没有理由的。
世界混沌而抽象，一直幸运的人存在，一直样衰的人也存在。之所以觉得好事会跟着坏事，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运吧。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
古德里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绸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路明非咽了咽口水，他惊醒之后灌了点冰茶压惊，现在还不是很想喝东西。
“热可可。”芬格尔举手示意。
“F级一边呆着去，现在是新生辅导时间，要喝你自己整。”
古德里安把芬格尔打发走。他看向路明非：“你也可以要一点烈性酒什么的。”
“见导师喝酒…这是美国学校的传统吗？我还以为这种传统只有毛子会有来着。”路明非说。
“嗯…你可以理解成纳新传统，只有新生入学会有这种待遇。”
“那我要咖啡。”
因为现在是凌晨两点，喝了咖啡会让人精神些，有利于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古德里安摇铃，不一会儿就有人给路明非送来了一杯咖啡。萃取浓缩，很小一杯，杯口沾了些许糖霜，也许是为了配合路明非的口味。
“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俄罗斯那边耽误得比较久，返回学院时才发现列车调度错误，这么晚了还没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还有，这里有一份保密协议，你签署一下。”古德里安教授递来一份文件。
路明非接过。
文件用拉丁文和英文混合烫写在皮质纸张上，生僻异常。签字的位置是一小块薄木板，或者类似木板的东西，它嵌在文件上，与皮革同样柔软。
整份文件不像什么保密协议，倒更像奇幻世界里才会出现的神秘契约一点。
看起来就不该出现在现实中。
但路明非还是签字了。
爹妈总不会害自己吧？尽可以有一万种证据证明爹妈不爱他，不过，只要有一个证据能证明爹妈爱他，路明非就会相信。
何况来都来了，这么奇幻的开局，就这样打道回府岂不可惜了？
“呼。”
古德里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把羊皮纸保存在了一个金属筒里。然后他解释道：“我们学院的专业有些特殊，所以需要签署保密条约。但是我们的学位绝对符合教育部的要求，这个你可以放心。”
“有多特殊？”
实际上路明非心里没有多少波动。学位也好，未来也罢，他路明非一向是无所谓的。
“嗯，明非，你听说过神学院吗？”
路明非点头。
“我们神学院就是一种特殊的学院，他们的学生主要学习的就是关于神的知识，卡塞尔学院与其类似，也是一所教授特殊知识的的学院，我们研究的是……”
“屠龙。”
古德里安教授起身，抓住自己身后那幅巨型油画上的绸布，蒙地拉开。
画是历史的窗口，窗口里吹来刺骨的寒风。风霜割面，指尖寒冷，冷空气从西服下摆钻入，路明非环顾四周，他已身处冰原。
天空和冰层是一样的蓝。
这蓝色盖了远处的山峰，山峰上有一条龙，巨大无比，它盘在峰顶，庞大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
这样宏伟壮观的生物，现在已经死了。它身上密密麻麻钉满了长钉，从尾尖到颅心，从肢体到膜翼，长钉无处不在。
那些长钉透过它的躯壳，深入山体，把它牢牢的钉死在山上。
成群的人在龙尸上爬动，他们合力敲打着那些钉子。每敲一下，钉子便深入一分，这条巨龙便被钉的更死。
他们麻木地锤击，一个人累倒了从龙尸上跌落，便有另一个人从旁接过他的位置，无穷无尽。
路明非大抵是压力太大，陷入幻觉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双手平举，呈十字形往后倒去。后仰的过程可以带来失重感，这能帮助他从幻觉里醒过来。
但他没能躺在冰面上。他向后仰倒，却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睁眼，是那个男孩。
他穿着一套洛丽塔风格的裙子，长袜蕾丝，丝带束发，金色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的头正枕在他的大腿上。
“你还要躺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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