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0）

    “你对那件事有什么看法？”我说。

    婷和我一样，亲眼目睹了女孩自杀的那一幕。

    婷的眼瞳骤然被无限放大，刚抽出一张纸却倏地忘了擦脸上的小颗粒，像一只在大雨之中无处可躲而瑟瑟发抖的小猫，我猜她大抵又想起了那血腥的一幕。

    “轰隆”地一声巨响，列车的车轮与轨道疯狂摩擦，飞溅出大量火花，刺耳的声音足以吊起所有人的心。

    作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女孩儿突然撇过头去注视着远方的天空，目光紧锁住一个地方。周遭皆无其他花饰，一颗橡树孤零零地生长在那里，像骨瘦嶙峋的老人一样生长不良。

    紧接着她微微闭上双眸，保持安详的神色，列车也在这一刻从女孩儿身上碾过。

    婷呼哧呼哧地啃去丰腴的腿肉，把鲜汁嫩肉撕到嘴里咀嚼，光看着她吃我都垂涎不已。

    “动物世界里的豹子也是那么进食的！婷你真厉害，竟然有豹子的血统。”

    “你的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婷瞅了我一眼，还紧咬住“蜜”的发音不放。

    “谢谢夸奖。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被婷夸奖的喜悦之中。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想不开的人的，就像阿见永远想不开……想不开不实行一夫多妻制的原因。”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那种事情好么！”

    “是啦是啦，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要不是突然想去餐馆吃一餐，恐怕都不知道阿见正在和一个陌生女孩儿幽会呢。你真会挑地方，知道我讨厌去餐馆，就在那里和其他陌生女孩卿卿我我是吧。哼！我真是看透你了，和我前男友一个熊样，花心大萝卜！”婷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诶？那个……我和她刚刚认识，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对了今天天气真好！那件事还有后续，你想听么？”

    “想转移话题？嘛，先放你一马。”婷倏地眼前一亮，又强装正经地板着脸，像一位女王一样准予我开口的权利。

    次日的清晨当我再一次踏上列车时，再也搜寻不到任何有关婷的气息，我以为她今天来晚了，恳请驾驶员稍等片刻，才发现驾驶员换成了新面孔。

    然而他以“耽误起程会造成巨额财产损失”的理由拒绝了我。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新闻，那件事果然作为头条刊载在了上面。

    这几日，公司不怎么太平，究其原因正是门口埋伏了“五百斧头手”。

    据驾驶员回忆，他一如既往地踏进公司的门槛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块布蒙住他的口鼻，不出几秒他便陷入昏迷之中。

    大概是早上六点，他被几个人拖进一处暗巷里，若不是同事看到出勤表上少了他的名字，恐怕直到还不知道他的下落。至此驾驶员被公司秘密保护起来。

    女孩儿的双亲无处宣泄，就在公司门口叫阵，狮子大开口般地向公司索要两百万赔偿金。

    然而这件事却不了了之，女孩双亲一方败诉了，没有拿到200万赔偿金，反而深陷舆论的风波之中。

    驾驶员辞去工作，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视野之中。

    明明是女孩儿自己想不开，其双亲却把所有责任归咎于驾驶员，真让人唏嘘不已。

    我正要趴在桌子上小眯一觉，可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仿佛把我拽进了菜市场之中。

    我本以为又是一些让人提不起胃口的明星八卦，然而不是，他们竟在议论那件事。

    “我说，那家伙肯定是还不起裸贷，被逼疯了吧？”

    “诶诶诶？可是新闻里没说她借裸贷啊？”

    “你想想，一个刚刚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怎么会突然想不开？十八九岁啊！对于女孩子来说可是最美的年纪。”

    “对喔！对了，案发现场阿见同学是在场的吧？他可目睹了全过程。”

    当我睁开迷迷糊糊的睡眼，用来屏蔽噪音的耳机不知被谁摘了。一个我自认为腼腆的女孩儿突然凑到我的耳边吐热气。

    “阿见同学，跟我们说说那天你看到了什么吧？我们真的好想知道喔！”

    女孩们的眼睛好像黑夜中发亮的狼瞳一样，紧紧盯着我的双眸让人无处遁形。

    “和电影里见到的有些出入，列车碾过的刹那间，没有放慢无数倍的镜头，也没有女主撕心裂肺地内心独白，当我从震惊余波中缓过神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她们问了我一连串的问题，我随口应付几句，又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敷衍，说句实话，我对于那件事的了解只不过是一个路人的程度，知道的并不比她们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