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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家顶迷糊 空悲一场

    郝家顶上了火车之后,发现车上的乘客满满当当,无处下脚。他没有座位,就随便找个地方能蹲能坐,都可以。

    瞅来瞅去,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一样拥挤。算了,不用找了,就直接坐在车厢的关节处,洗手台旁边吧。郝家顶不想耗费精力找位置,于是就这样随地坐到了地上。

    他一坐下来,就捂住眼睛,小声呜呜哭了起来。心里面念叨着:“儿啊,爹来广州了,爹来找你,接你回家了。”

    火车轰轰隆隆的向前飞快奔驰。郝家顶抬起头来望向窗外,外面漆漆黑黑一片,偶尔有一星点远处的亮光闪过,不久之后又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郝家顶脑海中不时的闪出儿子郝勇以往的身影。他茫然的看着窗外很长时间,眼睛疼得受不了,才又闭上眼睛。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一阵,迷迷糊糊的哭一阵。

    郝家顶已经对身体的剧痛,完全麻木。他不在管自己身体的疼痛,当脊背上肚子里的双重痛苦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之时,他咬着牙,以心告心,只要找到儿子郝勇,任你疼死都可以。现在不要再折磨我了,无论再痛,我一定要坚持到,找到孩子的那一刻。

    天亮之后,他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他感到精神好了很多。经过一整夜的翻腾,斜躺着睡觉,他的脖子脊背更加的酸疼,两脚发麻,两腿抽筋。他用尽气力,站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当有卖早点的推车过来,他买了一碗热稀饭吃。吃完之后顿时精神劲充足了起来。

    睡觉,吃饭果然是个好事情。睡着了可以什么都想,也可以什么都不想。吃饭,当饥饿难耐的时候,一点点食物都足以让人身体立马充满体力。

    可是痛失儿子的痛苦,晚年丧子的悲痛,始终在脑海之中盘旋,挥之不去,也不应该忘记。

    他无时不刻不想着儿子郝勇,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的煎熬。直到火车彻底开进了广州火车站。他才停下思念儿子的思绪。

    他下了火车,在广州这样的一个繁华大都市之中,他感到无尽的恐惧。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高楼,看着那摩肩接踵的人群,他感到了个人的渺小。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渺小,每一个人都是如此的脆弱。

    人潮之中这无数的个体,有谁会记得谁?有谁会知道郝勇的来,郝勇的去。好像世界上只有郝家顶一个人如此的痛苦。

    即使是在晚上十二点,这莫大的城市霓虹灯下,仍然到处都是人潮涌动,川流不息。原来这就是大城市,难怪村子里人都在传说,来南方打工。这里的确是富裕的天堂,这里的确是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地方。

    可是郝家顶来到这座城市,来到这繁华里的目的,居然不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而是来取儿子的尸体。想到这里,郝家顶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泪。为儿子,也为自己。

    到处都有人在喊叫住宿,郝家顶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决定在车站睡一夜,等天明,再出发去寻找女儿,然后他们一起去找郝勇。

    又是痛苦的蜷缩在车站的角落里,迷迷糊糊的睡,迷迷糊糊的醒,反复的折腾,直到天明。只不过这一晚上居然不冷,反而还时时的感到烦热。

    天亮之后,他打开了准备好的地址图纸。开始一点点询问。又经过漫长的公交车,漫长的步行,总算找到了女儿郝云的厂。但是那厂那么多的人,如何才能找到她女儿呢?这又一个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仔细核对了地址,没错就这个位置,他确定。

    于是他去询问门口的保安。可是得到的答复是,他们不认识郝家顶说的这个人。郝家顶再三描述女儿的相貌,最后保安还是摇摇头,表示不认识。但是保安允许他可以在门口等。

    因为马上就要下班,下午班五点钟,那些员工都会出来吃饭,回宿舍啊。郝家顶可以一个个仔细查看,如果他女儿确实是在这个厂工作的话,那基本上这个点,她们是一定会出来吃饭的。

    这是一个好主意,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很快下班的铃声就敲了起来。郝家顶睁大了眼睛,这是他最重要的机会,今天必须找到女儿,不然的活,今天晚上又要睡大马路了。

    工人们男男女女,三三俩俩的走出厂门。可是郝家顶站在门口,用眼睛仔细的搜寻,可是出来了很多人,却没有发现女儿的身影。就在他十分泄气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女孩大声的喊了一声“大伯,你怎么在这里?”

    郝家顶以为听错了,不是在喊自己。因为他没有看到周围有熟悉的人。可是一个女孩走到他身旁,又大声的喊了一声“大伯。”

    郝家顶一愣,突然他喜出望外,万分高兴。虽然他没有看到认识的人,但是这说话的声音,就是家乡的口音,这说话的音调分明就是老家的音调。

    那女孩走近郝家顶,他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同村隔壁家的女孩红袖。果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郝家顶激动的哭了。

    郝家顶告诉那女孩,他不远千里来到广州,现在是来找女儿郝云的。那女孩说:“郝云是在这里上班,而且跟他是一个车间,但是这几天她好像请假了,没有过来上班,”

    郝家顶突然想起了儿子郝勇,他心想,郝云肯定这几天请假,是在处理他弟弟郝勇的事情。于是又痛苦的流下来眼泪。

    那女孩红袖看到郝家顶流泪,以为是他因为没有找到郝云而焦急的流泪。于是赶紧说“大伯,你不用难过,我知道郝云在哪里住,我可以带你去找她。”

    郝家顶没有解释为什么流眼泪,他不想提儿子郝勇的事情。但是当他听到可以去找郝云,立马擦干了眼泪,高兴的笑了笑,“好啊!真是太谢谢你了,闺女!”

    于是那女孩红袖就带着郝家顶,七拐八拐的在那城中村穿梭。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门口有石头砌成的院子里。红袖指着二楼的窗子,告诉郝家顶说:“大伯,郝云就住在上面这间房子。”

    郝家顶又喜又忧,他看了看那窗子,就低着头顺着楼梯往上走。红袖紧跟着后面。砰砰砰的敲门。里面人听到门外的敲门声,立马打开了门。

    郝家顶一看是女儿郝云。郝云也同样一脸惊讶,父亲竟然来到了广州。真是都万分开心。但是郝家顶只开心了半分钟,立马又哭了起来。他告诉女儿,说你弟弟郝勇被人打死了,人家打电话过来,叫我过来收尸。

    郝云听到了父亲的言语之后,感到莫名其妙,一脸懵圈。郝云还没有接话,郝家顶就靠在墙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突然里面卫生间传来了流水的哗哗声音,卫生间的门支扭一声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你知道那人是谁?

    原来是郝家顶的小儿子郝勇在里面洗澡,现在刚刚洗完,换了干净整洁的衣服,精精神神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