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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各有算计(中)

    吴锡浦这晚回到家里已是凌晨,在院里下了车,见正厅灯火通明,便料到是许佩珍在堵她。

    他这边刚进门,便听着里边许佩珍一声吼,“你又去寻哪只狐狸精了?”

    吴锡浦蹙眉解释道:“是南野凉子叫我过去交代了一些事。”

    “你少来骗我,”许佩珍叫嚣道,“讲清楚,你在外边到底还有几个女人?”

    “我的姑奶奶,难不成要叫我赌咒发誓,你才能信?”吴锡浦说话间取出那张照片,摆去茶几上,手指在上边敲了敲。

    许佩珍望去照片,“这不是庞禹盛吗?他对面那个是谁?”

    “是岩井公馆的苏泽诚。”吴锡浦说。

    “庞禹盛怎么会和岩井公馆的人坐到一张桌子去了?”许佩珍忽然想到之前岩井公馆破获地下党联络站的事,猜测道,“难道说庞禹盛和岩井公馆的人做情报交易?”

    “不管他有没有,这张照片只要放在黎仕邨的面前,很熟庞禹盛是说不清楚的。”吴锡浦自信的说。

    “那还等什么,干脆现在就去交给黎仕邨,派人把庞禹盛控制起来。”许佩珍说着便要去拿枪。

    “你等等,”吴锡浦说,“就这么把照片交给黎仕邨,旁人谁会知道这是我查出来的?这张照片可是价值不菲。”

    “多少钱?”许佩珍问,“怎么不派自己人去盯庞禹盛?”

    “我老早就派人去盯庞禹盛了,可那帮饭桶没一个顶用的。”吴锡浦说,“幸亏盯着庞禹盛的不只我一个人。”

    “这张照片不会是从南野凉子那里得来的吧?”许佩珍猜到这里边多半是有条件,“那她想让你做什么?”

    “过段时间,她会安排一个电讯专家进入76号,估计是要针对地下电台展开行动了,她让我到时务必鼎力配合。”

    “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我也觉得。”吴锡浦说,“说不定是南野凉子打算进一步监控76号。”

    许佩珍提醒道:“黎仕邨要是看出这里边的名堂,又知道你在替南野凉子做事,一定会对你有所猜忌。”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让黎仕邨知道。”

    “那除了你和南野凉子,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吗?”

    “还有陈斯珩,他今晚也被叫去了。”吴锡浦说,“不过对他我倒不担心,南野凉子对他也有事交代。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该小心藏着。”

    许佩珍又看着茶几上那张照片,“那这照片你打算什么时候交给黎仕邨?”

    “明天早上。”

    “为什么非得等到明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吴锡浦没有解释,收起照片,装回信封里。

    翌日一早,吴锡浦便去了76号,让司机把车停在了庭院的中央,自己也没有下车来,只摇下车窗,望着正门的方向点了一根雪茄。

    不多时,庞禹盛的车从正门进了庭院,正要驶去角落,警卫队的人却围了上来,拦住了去路。

    庞禹盛见着眼前的阵势,走下车来,朝着不远处吴锡浦的车大声说了句,“怎么,这76号如今是成了你吴锡浦的了?”

    吴锡浦也不答话,推开车门走下车来,不紧不慢地走去庞禹盛面前,一面走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对折的信封来,两根手指夹着竖在面前,说道:“庞处长,有些事,是你自己交代呢?还是等着我来揭穿你?”

    庞禹盛早已察觉到吴锡浦的人在监视自己,他确信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就连此前私见苏泽诚,他也事先甩掉了所有跟踪的人。即便是在见面的那家餐厅,他也仔细观察过,笃定没有吴锡浦的眼线,且当时周围几张桌边坐的也都是白俄人。由此,他断定吴锡浦这是故意在诓他。

    庞禹盛笑着看了一眼周围警卫队的人,笑道:“吴队长,有什么话就直说,你我都是一口锅里吃饭的,这般大动干戈,是要叫人看笑话吗?”

    “庞处长果真是只吃了76号的饭?我怎么听说,庞处长好像去别的锅里也捞着饭吃了。”吴锡浦一声冷笑,“难不成你是觉着76号的饭不香了,又自觉有吕奉先之才,也想效仿?”

    说话间,黎仕邨的车进了正门,在两人面前停下来。黎仕邨走下车,一脸阴沉的四下望了一眼,不仅庭院里,庞禹盛让警卫队的人围了,周围的楼里一扇扇窗后也尽是看热闹的人。

    “都看什么,不用做事吗?”黎仕邨厉声一句,又走去吴锡浦面前,问道,“锡浦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吴锡浦阴阳怪气的笑道:“那就要问庞处长了。”

    黎仕邨看了一眼庞禹盛,见他正要说话,便又转向吴锡浦说:“既然有事情,那就都去我办公室再说。”

    吴锡浦却不买账,说道:“仕邨兄,这事恐怕恕难从命。”他一面说着,一面从信封里拿出照片,递去黎仕邨手上。

    黎仕邨看着那张照片,与庞禹盛同桌的苏泽诚他并不陌生,此前破坏地下联络站的事不仅让岩井公馆一时名声雀起,也令苏泽诚出了风头,甚至得到了特别嘉奖,这些、黎仕邨都很清楚。故而他即刻便明白了这张照片背后的事。

    尽管黎仕邨此刻心里已是怒火中烧,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冷静,平淡的一句,“吴队长,让你的人先散了吧。”说着,又向庞禹盛横了一眼,“庞处长,你到我的办公室来。”

    吴锡浦看出黎仕邨是有意替庞禹盛压下这事,丝毫不肯就此罢休,更是从黎仕邨手里一把拿过那张照片高举着,朝庞禹盛质问道:“庞处长,为什么岩井公馆那边刚出了风头,他们的人就和你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了?”

    黎仕邨看出吴锡浦是铁了心要以此对付庞禹盛,他心里更清楚,不止76号,就连梅机关与岩井公馆也是彼此制衡的对手,这件事如果不能小心掌控,庞禹盛便真真是要在76号待不下去了。而这个时候若是失了庞禹盛,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他一面朝庞禹盛暗使眼色,示意他此事不宜争辩,一面向吴锡浦小声劝道:“锡浦兄,这种事若是让梅机关和特高课的人知道了,只会对我们盯得更紧,我们那些生意的事,只怕是不多分几成出去便难得打发了。我向你保证,此事我一定会秉公处理,决不让锡浦兄的辛苦白费。你看怎么样?”说话间,从吴锡浦手中又拿回了那张照片。

    吴锡浦听出黎仕邨这话里是在威胁自己,他清楚,自己与重庆方面暗通走私能否做下去,全在黎仕邨的掌握,毕竟货能否离沪是日本人决定的,而决定于此的人又是黎仕邨和聂辰轩的关系。就算黎仕邨这话是危言耸听,此中的利益各分几成,黎仕邨都好顶着他那些后台的名义说了算。碍于此,他也只好顺着黎仕邨的意思。

    黎仕邨见吴锡浦没有说话,猜到他已然是听明白呢,于是一声,“都各自散了吧。”说完,朝庞禹盛使了一个眼色。

    庞禹盛领会的跟着黎仕邨进了主楼。

    黎仕邨进了办公室,便将照片递去庞禹盛的手上,在他看过那张照片之后,又递了一只打火机去他手里,冷漠的一声,“你也不必解释。”

    庞禹盛心知,这时再辩解只会适得其反,万一黎仕邨细究下去,证据确凿,只会更加麻烦。眼下、既然黎仕邨有心把这事压下,至少说明他还有心保住自己在76号的一席之地。于是默默地烧了那张照片,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你出去吧,日后好自为之。”黎仕邨背对着庞禹盛走去办公桌前。待到庞禹盛出门,这才往聂辰轩的办公室挂了一通电话。

    聂辰轩此前是在窗后把庭院发生的事看了个仔细,自是清楚黎仕邨这时叫他去所为何事,于是进了黎仕邨的办公室,便问道:“庞处长没有辩解吗?”

    “他是心虚,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辩解什么?”黎仕邨皱着眉头说,“可他毕竟也是我拉来的,这事若是闹大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还是过些时日,把他调去一处虚职打发了了事。”

    聂辰轩回了句,“您这是气话吧。”

    黎仕邨心知他如此说必有道理,于是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这是气话?”

    聂辰轩接着说道:“如今在76号,明面上还能勉强制衡吴锡浦的就只有庞禹盛和沈寒青。可沈寒青偏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又一贯不动声色,摸不清他的底。有个庞禹盛在前边,又有您暗中的支持,沈寒青还能起到一点用处。可若是庞禹盛倒了,要把他推去前边做吴锡浦的对头,且不说单凭他制衡不了吴锡浦,万一他再耍些两面三刀的把戏,暗里去勾结吴锡浦,对您来说,岂不是适得其反?”

    “不瞒你说,我正是因此觉着两难。”黎仕邨说,“如今再把情报处交由庞禹盛,我已是不放心。可若是情报处没了他,又不便制衡吴锡浦。”

    聂辰轩想了想,说道:“情报处副处长的位置不是还空着吗?不妨从军统投诚的人里边挑一个精明能干的,提拔上来填补空缺。”

    黎仕邨思忖了片刻,说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在庞禹盛的身边安插一个人监视,庞禹盛自然会明白此中的用意,往后便会小心做事。”

    “而且以庞禹盛的为人,经此一事,必然会想方设法有所表现,重新博得您的信任。”聂辰轩说,“这也未尝不会变成一件好事。”

    “可还有一件事,是我眼下担心的。”黎仕邨说,“庞禹盛在76号掌握了太多的情报机密,我担心岩井公馆对他志在必得,万一暗中疏通,日本人那边从中干预,将庞禹盛调离76号,那便是不好办了。”

    “这也不难。”聂辰轩说,“您只要将此事告之梅机关,说明此种利害,他们必然会派人与岩井公馆交涉。若是岩井公馆要庞禹盛,那此事便必定会要摆去明面上,岩井公馆也就只能承认此前破坏地下党联络站是窃取了76号的情报。相比之下,孰轻孰重,他们自然懂得衡量。”

    黎仕邨听了,一展愁眉,很是欣赏的在他那肩上轻轻一拍,“你果然不愧是智囊。”

    聂辰轩谦逊的一句,“辰轩也是受益于主任平日里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