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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二号的棋(上)

    丁酉纪2462年的白马会不是最波折的一届,也不是最惊艳的一届,数千年来,在这座属于修仙界新生势力最高级的擂台上,涌现出无数的天才人物,他们并不比今日的信陵子差。

    然而这届白马会却无疑是噱头最足的一届,也是商业上最成功的一届,从最开始的中洲云洲之争,到后面的两榜提名,史上最多的观览人数,和几乎全长安人都参与进去的盛大赌局,从夏天到秋天,整个长安,整个唐帝国都沉浸在一片白马会带来的躁动之中,庆贺着这个中洲修仙界最强盛,最虚荣的时代。

    然而这份繁荣昌盛,到底能持续多久呢?

    此时,津津乐道于这场史无前例的决赛的普罗大众们并不知道,明心身边那符光隐现的结界在预示着怎样的一场灾难。

    比赛的钟声响起,信陵子从冥想中睁开眼睛,在第一眼看到他的对手的时候,他几乎要以为他的对手临时换了一个人,她的视线低垂,似乎在专心地观察着棋盘,又似乎透过透明的棋盘,高高俯视着下被距离所微缩掉的城。

    信陵子眉头微皱,他与明心不算熟,在最开始的预料中,他们之间应该并不存在交集,而除了那个宋竹之外,所有对手中也没有任何人能对他造成威胁,无论是斗法抑或是如今的下棋——他的第一道符就是棋。

    即使是明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走到如今的位置,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获得了一个成为自己对手的资格而已,这场比赛从宋竹败给他自己的那天就失去了悬念,而他只是按照惯例完成这场仪式。

    而今天,史无前例地,信陵子感到手中稳操的胜券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甚至于此时他才是那个被俯视的一个,因为他在她的眼中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她目中无人,她只需要一个陪她完成这局棋的道具。

    信陵子的微微的笑了,这场无聊的游戏,总算还有一个值得期待的结尾。

    黑白两子,执白者为尊,明心执黑先行,神识触角投射在空中的棋盘上,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

    无论之前在背后对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弈有着无数种猜测,在棋局开始的瞬间,看台上数十万嘈杂的观众同时静了下来,空气中出奇的宁静,整个长安城在此时都似陷入了沉睡,在下面那座往日喧嚣的城中,不知有多少人在观看着这场对弈,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可能根本没有接触过棋,只是最近才草草地了解了规则,这或许是有史以来关注者最多的一盘对弈了,若叫那些醉心棋道的大师们知道今日的情景,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悲哀。

    此时的明心缩在识海的中心,透过二号的眼睛观看着这局棋,身外的仙心在识海中掀起平静的风暴,神识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功率运转着,工整地超过世间任何一座阵法或是傀儡,刚好够维持着她下完一百八十步的时间,不浪费一分,也不多透支一分,就凭这神识的掌控能力,明心便知道她与自己对弈的时候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仙心的中心空空荡荡,每一寸神识之力都是明心所熟识的,是她一点一点修炼出来的,根本没有陌生的力量存在,然而二号的力量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这份神识力量曾无数次将自己挽救,明心常想,二号究竟是如何修炼的,她的这份力量又藏在何处呢?

    二号的棋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不贪子,明心与她下棋,绝对不会出现大龙被屠这种惨败,每一盘都是战至收关,最多输上两三子,看似努努力就能超越,实则永远无法达到,用她的话说便是下棋的目的是赢,每贪图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危险,她最擅长在微小的细节上抠出一两个致胜的胜招,胜招隐藏在全局之中,不到最后时刻很难发现。

    而信陵子的棋反而与明心有些类似,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比明心更跳脱,明心是个初学者,下棋虽然多变但多是按照棋谱上众多的套路组织进攻,多了些匠气,而信陵子则完全把控不住他的套路在哪里,有些在明心看来就是乱下一通,让人怀疑他到底会不会下棋,然而在很多步之后又证明他之前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布局。

    二号与信陵子,一个稳,一个灵,看上去反倒是二号更像是一个久经战阵的棋道大师,而信陵子则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外行新手。

    两人下棋的速度都很快,不知不觉棋已到中盘,场面依然难分难解,就连最高处的云台上的观看的几位元婴也不禁多了几分代入感,比起筑基修士们的斗法,一场棋逢对手的棋局无疑更加能吸引这些站在仙道高峰上的前辈们。

    围棋太过普及,所有的这些人都多少玩过几盘,其中更不乏像李道人这样的爱好者,然而修为在这一方小小的棋盘上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就算是他们也自问不一定能下的过这两个筑基修士。

    只是在他们的眼中,透过棋局看到的更多确是棋局之外的东西,围棋被称为道棋,在于其极高的自由性和创造性,从其中能够表达出弈棋者所信仰的道,而这正是这些高阶修士们最敏感的方面,信陵子的棋飘逸如仙,又锋锐暗藏,每落一子,信陵子的气息便更纯净一分,道心便坚定一分,他的道纯粹而坚定,他志在九天之上,那是连他们也不敢肖想的高度。

    而明心,她似乎没有道,或者说她的道藏在九幽泉下,没有人能够从那缜密的棋势中看出任何的性格,她只是在下棋而已。

    但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只有不会下棋的人才没法在棋中表现出自己的性格,而她可不像是那个不会下棋的人。

    作为场中最擅弈棋的人,李道人今天没有带着徒弟开小差,此时看的津津有味,不由向渊夫子调侃道:“渊道友,我看以后这白马会干脆便改比下棋好了,比打打杀杀有意思的多。”

    渊夫子笑道:“不过权宜之计罢了,李道友以为这两人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