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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白胡子老人

    那棵发焦的大柳树旁边不知道啥时候突然长上来了四棵小柳树,东西南北四面各一个,它们静静地看着天,看着焦黑躯干上的桃木剑。

    不知从啥时候起,一位白胡子老人每到星星点灯的时候就开始了讲故事,他讲的故事稀奇古怪,吃完了晚饭的人们,喂了猪,圈了羊,拴了毛驴,睡觉还尚早,就跑来听他讲故事。

    讲故事的只有白胡子老人一个人,听故事的却越来越多。白胡子老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后便是那发焦的大柳树,头顶便是那桃木剑。

    阳一如既往给那朵茉莉花浇了水以后,抚摸了一阵小花猫,便向白胡子老人那走去。自从小桃嫁人以后,也差不多一个月了,阳呆在家里没有出过门,今夜,月光如水,夜色如银,阳想出去转转。

    淡淡的月光照耀着大地,还有数万的星星点着灯,夜不算怎么黑,阳远远地看见一百多个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白发婆婆,还有窈窕淑女,他们围着白胡子老人,坐在黄土地上,在静静地听,他们看见阳过来,也不打招呼,只在静静地听着。阳在一棵柳树旁边也坐了下来,那柳树有胳膊粗了,和他一样高。一个月前,也是一个月夜,阳和小桃在这里谈情说爱,那个时候这里还没有这四棵小柳树。现在小桃嫁人了,突然冒出来了四棵小柳树。一切都在变,人心在变,焦黑的柳树也在变,只不过焦黑的柳树根百年后终于复活了,那焦黑的躯干可能永远不会变绿了,可埋在地下的根却复活了,一棵大柳树死了,四棵小柳树却活了。小桃走了,走了,昔日她曾经躺在自己的怀里,今日她却躺在别人的怀里。她的眼泪是红色的,在这个月光如水的今夜,她是温柔地如小花猫躺在别人的怀里,任别人抚摸呢,还是在流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为什么却偏偏爱听别人的故事?

    夜风轻轻地吹来,吹起了白胡子老人的胡子,那胡子白如霜,每个听故事的人身上都披着层淡淡的霜,那是夜送给人们的。

    冷,阳感觉到了冷,那冷气渐渐地逼近肌肤,调皮地笑了一下,便钻进了阳的心窝。阳不想让那冷气入心,可阳没有办法。活着,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曾经为无可奈何而伤心过,流过泪。本以为无可奈何只有一次,人生只有一次无可奈何,可当那冷气钻入心里的时候,阳终于明白,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

    白胡子老人讲了一个家长里短的故事后,开始讲白衣少年。每天白胡子老人都会讲那个一剑斩杀了大柳树精的白衣少年,大家都爱听这个故事,阳也不例外。

    话说那白衣少年原来是一位孤儿,他不知他的父母是何人,他懂事的时候,身边站着一头全身乌黑发光的毛驴。那毛驴经常用那黑的不能再黑的嘴给他弄些野果吃,他明白,他之所以没有被饿死,是因为有这头黑驴,他之所以没有被雨下死,是因为每次下雨,他总钻在黑驴的肚子下,他之所以没有被冻死,是因为每次他冻的发冷的时候,黑驴总会静静地抱起他,用那黑毛把他渐渐地裹住。

    一次,他赤裸着在山涧跳跃,却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身穿道袍,背着竹篮,拿着药铲,是一个采药的道人。

    那黑驴看见采药道人,便走过去轻轻地用嘴抚摸着道人的黑袍,黑袍道人言道:“孽畜,这些天来,我不见了你,原来以为你动了凡心,染了尘埃,没有想到你去是为了救他。”

    那黑驴点了三下头,朝天吼了一声。

    采药道人言道:“道本无道,慈悲心开,便是有道。难得你跟着我这些年,风里雨里,上山淌沟,今日终于算有了点进步。”

    黑驴听了采药道人的话,似乎很高兴,撒开四蹄跑了一圈,又跑回来了。

    采药道人言道:“这是一身衣服,你让那小孩穿上,机缘还没有到,现在我还不能带他回道观,你就暂时带着他。”

    采药道人抛下一身白衣,便没入在烟雾中,黑驴用眼睛看着小孩,小孩走过来,捡起那白衣服,穿在了身上。

    突然那采药道人从烟雾中露出了头,笑道:“哈哈哈,原来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不宽不窄,不长不短,刚合适,这次物归原主了,我老道也算能给故友交差了,哈哈哈,你以后就叫白衣,哈哈哈……”

    采药道人重新钻进了烟雾中,那笑声却经久不散。

    那小孩自从穿上那白衣服后,便身轻如燕,能够上天捉鸟,能够平地捉兔,跑的速度之快,连那头黑驴都赶不上了。

    ……

    白胡子老人还在讲,大家还在静静地听。农民,总是忙碌的,春种秋收,广种薄收,靠天吃饭。就说这几年来,雨水还算可以,一年犁地,下种,锄地,收割,打碾,忙忙碌碌到头,也只够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手里还是没有几个钱。为了妹妹上学,粮食是不能卖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就卖羊,羊已经卖完了,不知道下学期那学费从那里来?母亲总舍不得吃药,吃药要花钱,母亲说,把钱节约下,供你妹妹上学。

    墙头那朵茉莉花,越来越好看了,每天晚饭后,浇花,已经成了习惯,不用母亲再去说,阳都会按时浇花。

    媳妇的事,阳不再去想,自从小桃走了以后,阳已经死了一次,阳之所以还能够坐在这里听白胡子老人讲故事,是因为他不忍心看母亲的眼泪。小桃的眼泪是红色的,母亲的眼泪同样是红色的,母亲在流泪的时候,便会吐血。母亲吐出的血,是红色的,比眼泪更红,比眼泪更稠。那血来自母亲的身体,母亲越来越虚弱,轻轻的山风好像都能够把母亲吹倒,可母亲没有倒下。妹妹提出了退学,妹妹眼睛湿润,却没有流泪,因为妹妹要流泪的时候,他翻身坐了起来。在妹妹眼圈打转转的眼泪,终于落下了,他走下了睡了半个多月的土炕,他下土炕的那刻,头昏脑胀,差点跌倒,是妹妹扶住了他。妹妹的手是那么的柔弱,却也是那么的温暖,他站起来了,他走出了土窑洞,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笑了,对着墙头那朵茉莉花笑了,这些天来,妹妹每天替他给那朵茉莉花浇水。以前母亲是绝不准许妹妹碰那朵茉莉花的,可这次母亲默许了。

    自己的花,还是自己来浇。

    阳走过去,在妹妹的搀扶下走过去,轻轻地吻了那朵茉莉花。妹妹已经给那朵茉莉花浇了水,施了肥,拔了草,捉了虫。

    阳想哭,却哭不出来,他转头,看见妹妹微笑看着他,母亲微笑看着他。他再一次转头,看见茉莉花微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