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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一箪食,一瓢饮

    阳走出迷鸟谷后,望着蓝天白云大声唱道:“青山相待,白云相爱,梦不到紫罗袍共黄金带。一茅斋,野花开,管甚谁家兴废谁成败,陋巷革瓢亦乐哉!贫,气不改;达,志不改。”

    连日来的打打杀杀,他已烦透了。他本来是个种田的,只想种好自己的田,锄掉地里的草,喂好圈里的毛驴,供妹妹上好学,伺候好多病的母亲,吃饱饭睡好觉,生活原本就是这么简单,可自从稀里糊涂被众人推到了庄主的位置后,一切都打乱了。他本打算带领大家一起致富,走出贫困,可偏偏触犯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为了除掉他,用毒,用刀,用剑。他讨厌了过这样的生活,他愿意把庄主这个位置让给任何人,只要白云山庄的父老乡亲同意。刚才他吟唱的宋方壶的这首曲子,最能形容他现在的心情。《论语.雍也》形容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人呀,有时候,需要把生活过得简单些,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世人个个想着衣紫罗袍,金缕衣带,个个望高官,想将相。可只要一家人无忧患,健康平安,无论地位高低,心安自得也是福。

    “雪晴天地一冰壶,竟往西湖探老逋,骑驴踏雪溪桥路。笑王维作画图,拣梅花多处提壶,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剑沽,醉倒在西湖。”

    杨朝英这首《水仙子》也非常好,想起了那个北宋雅士林逋,隐居西湖孤山,与梅鹤为伴,有“梅妻鹤子”之称。

    相传林逋少时性格孤独能刻苦学习,好古,通晓经史百家。喜恬淡,自甘贫苦,不爱荣华富贵,长大后,经常游于江淮之间,40岁后隐居西湖,结庐孤山,常驾一叶小舟游于西湖诸寺庙,与高僧诗友相往还。一生从没穿过锦绣衣服,以粗布衣终身。林逋每逢客至,门童子必放鹤,他见鹤必掉舟返回。曾经多人劝其入仕,他言道:“然吾志之所适,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

    阳想着林逋,来到了一条小溪边,溪水凊澈见底,水中的鹅暖石懒懒地在溪水中躺着,水动石不动。阳望见水中的那个自己,浓眉,短发,圆脸,单眼皮,下巴上有十来个黑胡子。

    这是阳第一次如此仔细看自己,他冲着水中的自己笑了笑,水中的自己对水外的自己笑了笑。

    阳明白了,你对自己笑,自己便会对你笑。

    阳洗了洗脸,躺在草地上仰望着蓝天,天和老家的天一样蓝,不一样的是白云山庄的山特别多,而这里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偶尔有一人高的土丘,土丘上也长满了绿草,大地好像铺上了一条绿毯子,到处都是绿的,风吹草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尘土。不像白云山庄,大风刮过,到处尘土飞扬,尤其到了春天,常常闹沙尘暴。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这里不见郁郁葱葱的庄稼,人们都在干什么?人们都在吃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迷鸟谷,阳天天想着见姐妹们,可现在他不想急着见她们了。那些人,要杀的人是他,只要他不出现,她们就安全着。妹妹已经有了五百两黄金,不要说上学,就是一生不种田,也够吃一辈子了,何况学校也免除了她的学费和杂费。母亲,身体尽管多病,但生活能够自理,尚有八个姐妹照顾。八个姐妹,山和泽开学了会去白云山庄的学校上学,其它姐妹织布尚能养家糊口。

    让母亲担心受怕,让姐妹睡不好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存在。

    要从白云山庄消失,要离开事非之地,过上一种没有杀戮的生活。

    这是逃避吗?如果这样走了,母亲会过得幸福吗?姐姐妹妹们会过得幸福吗?我离开她们,她们会伤心流泪吗?

    我离开她们,恰恰是为了让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要去那里去?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我要学林逋,以飞禽走兽为伴,游走于青山绿水间。

    阳心里想着心事,他决定不回白云山庄了,他要做一名浪子,喝最烈的洒,骑最烈的马,游山玩水练剑访仙。

    春秋时,钟子期精通音律,俞伯牙奏《高山流水》,钟子期听而知其曲。后钟子期死,俞伯牙不再弹奏,断琴弦,世再无知音。

    知音,知音难觅,知音在哪里?

    战国时期,萧史善吹箫,能做凤鸣。秦穆公便把自己爱吹箫的女儿弄玉嫁给萧史。婚后,两人恩恩爱爱,成为知音。数年后,萧史吹箫引来了天上的一只金凤凰,那只金凤凰驮着萧史和弄玉上了天成了仙。

    钟子期和俞伯牙可谓知音中的朋友,而萧史和弄玉可谓夫妻中的知音。

    太阳落山了,阳的肚子“咕咕咕”乱叫。吃什么?阳自小在山里长大,山里人经常缺粮食,以野菜为食。这个草原上有许多种能够吃的野菜,阳随便采了点苦苦菜,便吃饱了,俯下身,喝了点小溪水,便吃饱了。

    生活原本就是这么简单,本来就不复杂。

    往那里睡,地上有许多夜行的虫子。蝎子,经常带着毒出来寻食,还有蜈蚣,只要它们在你的身上叮一嘴,那里就会肿胀。地上是不能睡的,睡树上,可这里没有树,除了小溪流就是绿草。

    想起睡觉,实在让人发愁。月亮升起来了,星星也来了,草原的虫子开始了弹唱。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睡,他睡在了绿草地上,但愿蝎子和蜈蚣不要来做伴。

    想起了迷鸟谷,想起了那个脸蛋白白的、留着小辫子的甜甜。往常这个时候,她坐在窗台旁,静静地望着窗外,等着他归来,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冒着热气的饭菜。

    流浪的生活,难道就是这样,没有吃的,就吃野菜,没有喝的,就喝溪水。如果没有野菜,吃什么?如果没有溪水,喝什么?没有窑洞,也没有树,更没有毡房,怎么睡觉?

    一只大青蛙“哇哇哇”叫着跳上岸,身后跟着五个小青蛙。大青蛙用蓝旺旺的眼睛看着阳,一只小青蛙跳上了阳的肚子,逗留了一会,跳到了阳的脸蛋上,呆在脸蛋上不走了,大青蛙也跳到了阳的脸蛋上,呆在那里不走了,其它四个小青蛙也纷纷跳上来,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