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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犁梦

    “一人一骑亮银光,碎月无莲梨花楼,雨夜奏冰舟,寒玉梅花城。此错此事此人,道雨休。”崔何黎骑着一匹骏马,看着压在半空的乌云,本就沉重的心情愈加变得压抑。

    林华岳踏步虚空,冷漠的表情似是绝断世间一切的事物情感,他不明白,只是死了一个女人,一个异邦皇女罢了,哪怕是对其国有所影响,也与他大贺子民没有任何关系。

    但林华岳哪里知道,崔何黎曾是大权皇子呀,更是不会知道他那平日里洒洒脱脱,懒懒散散的师弟也是帝父臣母啊!

    而这是一些大权王朝的陈年往事,更是属于崔何黎内心最深处的伤疤,不会让他人知晓,更不容他人知晓,只有他与他逝去的养父才有谈论此事的资格,哪怕是师父百家贺朝也不可知不可谈!

    这是一个苦命人的最软弱的逆鳞,外人触之必死,哪怕亲朋好友也要恩断义绝!

    但崔何黎是幸运的,比起程梨芸,他是幸运的。他的皇帝父亲是大权王朝最后的皇帝,算是一代明君吧,但其在登基之后,那藩王割据,诸侯并起,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的局面就摆到了这个末代皇帝的面前,任他是宏图伟志,是天资绝代,面对亏损的国库,面对腐败的朝风,面对流亡的百姓,面对残破的王朝,这个所谓的明君不能说毫无作为,只能说是无能为力。

    而崔何黎的母亲便是大贺国境内黎丘山上的千年之妖,不过是什么妖便无人可知了。

    对于崔何黎的养父是当年大权王朝的刑部员外郎,很有能力,但是为人极为正直,并且从不会逾越一丁点的规矩,而且做事偏激,见不正定扶,见不公定罚,见不悦定攻,甚至是不死不休,这使得其在官场里并吃不开,常常会受到他人打压,就在崔何黎之养父在处理“黎禾门悬尸案”时受人暗算,便被那最后的大权皇帝打发去了曾经混乱的大贺郡,如今繁荣的大贺国。

    如此,崔父便与崔母有了相遇的机会,他们是在深山处偶然相遇,非常之偶然,是在崔父的必经之路上,突然间地相遇。

    一个怀胎九月的夫人,死死地抱着男人的小腿,鲜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似在深林之中划出的刺痛疤痕。

    喧闹的主街道上,百姓们聚集在两侧,在末代的大权王朝,百姓只有随着太阳作息,争取使自己的生活避免雪上加霜,所以说对于来了一个京官做他们的父母官,算是一件天大的事。

    可怜,可悲,可叹,可恨。百姓的劣根性用在了崔父的身上,一个带着浑身是血的孕妇,满身尘土的男人,缓缓地走入城中,如若不是拿张代表身份的纸张,没人会将这样一个人放入城中,一个乞丐,一个濒死的孕妇,对于他们来说,是厄运,当杀!

    崔义永品行不端,不为人子;崔义永知法犯法,逼良为娼。

    这是百姓的议论所导致的结果,一代明官清官,一个读书人,在如此压力下,要有所功绩,何以做到。可以的,但面对那些无理的命令,这个读书人弯下了腰,他要自己的儿子活!

    可是,没有活路的,崔家满门抄斩,只因贪图赈灾款,哪怕崔家只有二十两白银的家底。

    冷冽的寒风风拂面吹去,温热的泪水随之拭去,马背上,崔何黎吹奏着一支残破的骨笛。

    “快到了!”林华岳骑马来到一个土丘上,举目远眺,“那里,是大贺国西南方向上的第一座边城,借桦城。”

    崔何黎小心翼翼的将那支笛子收入怀中,勒马于林华岳一旁,遥遥望向远处那座陌生但又熟悉的小城池,城墙外是一大片曾被战火焚烧,鲜血浸染的荒芜土地,城墙上是无数次的守城之战留下的惨痛伤疤,城墙里是十万多生活在一次又一次水深火热中,又一次次爆发出誓死意识,如今安居乐业的平头老百姓。

    “回家了,从此地出发的,再回到此地,也是,唉!”这是林华岳的感叹,同样的,对于崔何黎的洒脱笑容下也会是这般的想法吧。

    两骑疾驰,马蹄声伴随着风的呼啸,奔向家乡。

    大贺国,缤越镇,轻悦楼,三楼,地字甲号房。

    “啊!终于到了,可以,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宁晓云冲开木门,直向着纱帘后的里屋而去,一个跳跃,在半空翻身,仰躺向那张大床,两只精巧的绣花鞋被她踢飞,就像两只飞鸟,在空中打了个旋后落到了地上。

    窗外,一个身披夜行衣,带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的人影,依靠在窗边的屋檐上,斜眼撇向屋里,看着宁家二小姐缓缓脱去外衣。

    “唉,还是来了吗?”黑影推开窗户,淡淡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一支发簪急速击射而来,直取黑影面门,那黑影向后仰身,右手上抬,在躲过发簪的同时,一掌打在发簪侧面,玉制的发簪瞬间化作了齑粉。

    宁晓云见状,猛地大哭起来,她坐在那张大床上,嚎啕的大哭着,双手握着小拳头,一次次的捶打着软绵的大床:“常尚齐,你,大坏蛋,啊啊啊啊······”

    “额,好了,来来来,抱抱。”常尚齐一脸无奈,他看着她的清秀模样,看着她那朦胧的泪眼,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驰了下来,就像是生死攸关的时刻,猛地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两人是在一年前认识的,宁晓云随她爷爷回乡祭祖,宁晓云很喜欢犁梦湖的奇观,便独自一个人留在了缤越镇,直到春节的时候才回的家。

    那时,一个富家小姐被一个小乞丐深深的迷住了,由此便私自将自己许配给了常尚齐。

    常尚齐也很喜欢着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娘,只因为她的心机不会在他的身上出现,但一个经过社会毒打的人,也只会一笑而过罢了,如果不是常尚齐在宁晓云的身边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净土,那么这一夜也只会是一个姑娘在清风中看着月里人罢。

    “他们,来吗?”宁晓云用两只袖子将眼泪狠狠地擦去,又在常尚齐的衣服上擦了擦鼻涕。

    常尚齐看向窗外,喃喃道:“来,都会来的,到时候,唉,不说了,睡觉吧,累了。”

    无言对视,两人的思想都回到最初始的时候,静若水,止于行,归于一点,成一梦,弹指一挥间,万事皆茫然,苦命人叹苦命,时事乱人情。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犁梦湖上,六个人站在一起,齐齐看向远方的天空,一艘艘的飞舟向着缤越镇缓缓地飘来,身后的巷司阁像是万年的老人,利于湖心岛上。

    原本在湖水中的小岛开始缓缓上升,巷司阁的第三层中发出柔和的白芒,迎合着初阳闪烁的节奏,渐渐地向着四周扩散,点点光芒可见,如悬浮在半空的轻盈蝴蝶般,点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微微涟漪;落在皑皑的白雪上,溶出小小的孔洞;附在翠绿的竹叶上,画上了白色斑点;浮在新开的鲜花上,促成了碟恋花的景象。

    这里是犁梦湖,是诗人的天堂,自古以来无数的诗歌都在描述犁梦的盛景,都在纺织着诗人的梦想。

    但犁梦之意只有常家人知道,犁梦湖水是苦海水,犁梦之景是人间极苦,在哪里能够得到心灵的慰藉,人世间的犁梦可为众生织梦。

    “犁梦,黎梦,最初不过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渊,在一次世界级的大战后,原本的联合大陆,分崩离析,而这个被人们称为黎明之渊的地方随东大陆一起离开了世界的中心,一场持续了百万年之久的七彩大雨将这个地方填满,之后,春夏秋冬,世间万物都可在此处见得,但唯独没有灾祸之景。”

    三岁大的小孩子,靠在爷爷的怀里坐在巷司阁的顶端,听着家族的机密。

    众多飞舟悬停在缤越镇外,一道道流光向着城里飞来,这是最后一天,不设首位,所有的大人物都会在这一天到齐,盛事即将来临,缤越万家百姓都围在了犁梦湖外等待那一声长号。

    “犁梦舟会,请诸君登临!”

    太阳完全升起,盛事降临!

    迎着那轮明日,那个人,那些人都想着:“犁梦呀,犁谁的梦?黎梦呀,黎明到来了,是黎明的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