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发响

    李祐回到凉州十日后，李祥也带着吐蕃使者来到了凉州

    原来自听说凉州遇袭，李祥同样担心纪凌烟与李珏等人

    便哄骗吐蕃使者要抄近路，这一抄两抄的就抄到了凉州城

    李祐无法，在凉州好生招待吐蕃使者一晚后，亲自带兵把人送往雁门关，此次就没带李祥

    纪凌烟则比较欣慰，揉着李祥的头高兴的说“没白疼你”

    李祥今年已经十五了，个头已经超过纪凌烟许多

    他有些害羞的躲开了纪凌烟说道“三嫂，我已经长大了”

    说完就跑开了

    李祐带着吐蕃使者刚行到一半的路程，就听斥候来报，说前方五十里处见雁门关大军的驻帐

    李祐不明所以，命众人原地扎营休整，又派出一名将领前去询问

    待到了深夜，就听帐外有人禀告“王爷，雁门关驻军戚清川将军前来拜见”

    李祐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前往大帐

    刚掀开大帐门，人还未进去，一声亲切的“祐弟”便传了过来

    进到帐中，戚清川就已迎到帐门口，先是拍了拍李祐的肩膀，后又泪撒当场说道“听闻凉州遇袭，为兄急得不行，只是皇命在身，不敢越雷池一步，连夜往豫州送了请战奏折。更是点选精兵，只待皇上旨意一下，为兄就出关增援”

    “这刚出关没多久，就听闻凉州大获全胜，这下可把为兄高兴坏了”

    李祐倒没有戚清川这么激动，引了戚清川坐下，让人上了茶，便闭口不言

    戚清川的话看似合理，却经不起推敲

    依凉州当时的危急情况，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文吏派人往豫州送信，戚清川点选精兵轻装增援凉州

    是以，戚清川的话，李祐一个字都不信

    戚清川见李祐冷冷的坐在主座，心道李祐怕是没那么好哄骗

    当他得知凉州守住了城时，已觉不妥。只是，自己已经向皇上投诚，此时再无命出关，怕是两边不落好

    可谁又能知道，凉州城竟抵御了突厥精兵，连突厥可汗都死于李祐刀下？

    “祐弟此番大获全胜，更是扬了凉州威名”戚清川衷心的夸赞道

    “戚将军过誉，不过是殊死一博而已”李祐淡淡的说道

    戚清川自然知道理亏，悻悻的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就听李祐又说道“本王护送吐蕃使者，就不跟戚将军叙旧了”

    戚清川闻言，只得从大帐内退了出来

    凉州无事，戚清川便领着兵马灰溜溜的回了雁门关

    李祐把吐蕃使者送到雁门关，与前来迎接的礼部官员交接后，便策马回了凉州

    执失思明是突厥俘虏中的一员，他今年只有十七岁，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父辈们总说汉人富饶

    汉人有穿不完的衣服，那衣服又轻便又舒适

    汉人有吃不完的粮食和蔬菜

    汉人们的盐又白又细又便宜

    事以，我们需要什么就去抢大雍的什么

    他们的祖辈也都是这么做的

    这次他跟着可汗来到凉州，就是想抢些粮食和布匹

    因为他想让阿花嫁给他，可阿花的额赫要粮食和布匹

    出发前，他满怀信心，因为祖辈们说了，汉人们都怕死，看到他们来了就会乖乖的打开城门让他们抢掠一番

    可他遇到的却不是这么回事

    那从天而落的庞然大物竟会爆出铁钉和火光

    他看到身边的人和马被那些铁钉扎进身体里、脸上、眼睛里

    他看到被扎痛而发狂的马踩死了自己的族人

    第一天，他们连凉州城的城墙都没摸到就死了很多很多的族人

    第一次，他觉得怕了

    可他不敢回家，因为他不能让族人叫他懦夫

    他是狼的后代，身上留着狼的血

    汉人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他的认知

    汉人一点都不像祖辈说的那样怕死

    在一个夜晚，那个被称为凉王的人打败了可汗

    汉人把他们圈了起来

    他们像奴隶一样被汉人牵着走，就像父辈对汉人那样

    像物品一样被卖了

    他来到这煤矿已经有很多个日落了

    在这里，他只要用力的干活就能吃上饱饭

    以往在家的时候他都不敢吃饱

    因为怕下顿没有了

    可在这里，他不用担心，只要太阳出来，他去了上山就能吃上饱饭，偶尔还可以吃上香香软软的肉

    教他们说汉话的钱先生说这是猪肉，是凉王府养出的猪肉

    凉王，他知道

    那是个英雄，他打败了劼可汗，就是草原上新的英雄

    那些汉人会拿着鞭子挥舞，却从没打到过他和族人身上

    只除了谢可利

    谢可利是可汗的弟弟

    他总是鼓动大家跟他一起不干活

    可不干活就没有饭吃，他不想被饿肚子，所以他从不听谢可利的话

    起初有人听了谢可利的话跟着他逃跑了

    可不等天亮，他们就又被抓了回来

    他们挨了鞭子，被关到单独的房间里，没有饭吃

    后来，谢可利再说什么，大家就不再理他

    这日，太阳刚出来，执失思明就起来了

    他来到每日的集合点，等着组长领着他们上山

    族人们陆续的走来，默默的站在一旁

    大家想的跟他一样，只要让他们吃饱，他们就在这里

    不一会儿，周管事和钱先生一起出来了

    队长们搬来了桌子和一筐筐的东西

    “诸位工友，你们来煤矿已经一个月了，今日是发工钱的日子，故让大家休息一日”钱先生用突厥语告诉大家

    族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时有胆大的手举起手问道“是不是不让我们吃饭了？”

    在这里说话前是要先举手的，否则会挨鞭子

    “不是的，娘娘说了，只要你们做工，就发你们工钱”钱先生笑着说道

    说完掀开筐上的红布，露出一串串串在一起的铜钱

    执失思明认识铜钱，他家里就有一个

    阿布说这是欧沃留给他们的

    有了这个想要什么都可以

    不少人露出贪婪的眼光看着那一筐筐的铜钱

    执失思明也眼热的盯着那些铜钱

    组长们领了钱，让他们排着队领钱

    在这里干什么都要排队，不排队也是要挨鞭子的

    很快便到了执失思明

    组长手里翻着帐册，然后给了他两串铜钱

    执失思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会不会有人来抢他的钱？

    他看了看四周，心下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拿着钱走向钱先生小心翼翼地说“先生，我能把这钱放到你那里吗？”

    钱先生一愣，他不解的问这位突厥少年

    “这是为何？”

    “我怕别人抢走我的钱”执失思明害怕的说道，说完又抬起头祈求的看着钱先生

    “那边有卖木箱和锁的，你可以用钱买一个木箱锁上”

    说着钱先生便领着执失思明往矿上的小卖部走去

    到了小卖部，看着大小不一的木箱，执失思明有些为难

    钱先生替他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递到他手里说道“等你把这箱子存满了钱，你就可以回家了”

    执失思明自然想回家，他重重的点点头

    付了钱，钱先生又教他怎么用钥匙打开箱子上的锁

    还在他的箱子上刻上了他的名字

    他郑重的接过箱子和钥匙

    钥匙被他和脖子上的狼牙串在一起，挂在脖子上

    执失思明抱着箱子回到住的地方

    他在草棚里东找西找打算把箱子藏起来

    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最后他把箱子放到了床上，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这样，他可以随时看到，随时摸到

    他躺在床上，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父辈们说汉人狡诈

    可狡诈的人会让自己吃饱，还给自己发钱吗？

    执失思明不知道

    他又坐起来，搬起箱子，想打开再看看那些钱

    可他不敢，他怕被人抢走

    他摸些箱子上他的名字

    那是两个汉字，他不认识的汉字

    不过，他迟早会认识的

    他又摇了摇箱子，箱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执失思明笑了，第一次笑得这么满足

    他甚至想快点上山，这样他就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外面吵吵闹闹的，族人们陆续的进来了

    他们有的跟执失思明一样抱着钱箱

    有的把钱挂到了脖子里和狼牙一起

    他看到每个族人都很高兴

    他听到有的族人说“周管事说，王妃娘娘说了，若是咱们表现好了，就放咱们回去”

    “是啊是啊，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表现好，可我想大概是好好做工”

    “若是每个月都有这么多的钱，好好做工怕什么，咱们在草原也是要出力的”

    “若是每个月都有这么多的钱，等出去了，就把家人们接来凉州，我还在矿上做工”

    “是啊，是啊”

    族人们高兴的讨论着

    执失思明听着族人的话，不禁想到，自己有了汉人的钱、可以买汉人的粮食和布料了，那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娶阿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