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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王二世子,名玉溪、字义山,较其兄晚五岁。自幼天资禀赋、文武双全,特别是弹得一手好琴,每逢宴会礼仪上演绎的飘逸风姿已在皇族中成了一段佳话。据说那把从烈火中救出的桐木焦尾琴如今就在李义山的囊下,朔王府东墙外的道路上傍晚总会有一些文艺人士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因为那个时辰最容易听到焦尾琴那悠悠扬扬的乐声。加上此世子豁达懂礼、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落落大方的笑颜,族中长辈对其十分的看好,就算王位的继承人是大世子的宣告早就被众人周知,旁人也并不认为李义山就比其兄逊色几分,甚至认为他有着朔王年轻时的风韵。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幺儿子的品相和其父极像,王妃玉持妍似乎对他十分的上心,这次的打点应该也是王妃精心准备的吧。此次李义山将赴任的地点是宣州、任职江州司马、掌管漕粮和军务,但说白了就是一半走走看看的实习和一半的游山玩水。韩愈被他们一家温暖祥和的气氛所感染,在心中久久地萦绕不去,虽说两人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从未被幸运眷顾的韩愈想要用尽一生去追寻的这些,李义山在他一出生的时候便得到了。

    “宣州怎样,有何风物和特产?”

    启程之日定为后日,待明儿祠庙进香、拜别家人后即动身。韩愈的随身物品将会由王府下人帮其整理运送,这两日他都会宿于王府内,虽有种格格不入的不自在,但省去两日的费用也甚感宽心。

    “相较于苏州并没有特别突出之处,硬要去说的话我觉得每到集会时去吃的庙口的汤包很是可口。

    虽然周围也有不少的汤包店,可那家总会排着长长的队。价格比其他的铺子都贵出一倍之多,前来品尝的人还是络绎不绝,要是有人和店家抱怨太贵的话,那个瘦瘦的大叔就会波澜不惊的说:你也可以去买别家的啊,不过别家的和这是不一样的。”

    我也只能知道这样的了吧,韩愈认为这根本不会引起世子任何的好奇,况且这家店的汤包韩愈只吃过一次。

    “那回去的时候,顺便带我去吧。”李义山正擦拭着手中的古琴,韩愈心想着是否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宝物。

    来到苏州后,李义山的这样的存在似乎动摇了韩愈以往对贵族的看法,原来还有这般精彩动人的少年。二世子的侧面也很不一般,可以称得上十分优雅,正中是突出的额头和高高的鼻梁,眉眼看上去十分的温柔,引人注目的外表下却透着一股安静的气场。自己是个男人尚且如此,姑娘们见了不知会用怎样湿漉漉的目光去纠缠他的身影。

    “其实......有一处不太出名风景我比较在意。”韩愈不知道自己为何兴起要说起来,因为这本是自己只愿意和锦瑟分享的秘密。

    “经过宣州的城门后会经过宣城湖,湖堤上种着一排排的柳树和桃树。每到当下的二月初始,桃红柳绿看起来会分外的耀眼,此时那柳树应该是刚抽出细小的黄绿色新芽。这样的柳枝带着稍稍金黄色的色泽,少女们都拿它来编竹篮,编制时还会参杂进带花的桃枝。”

    李义山放下手中的缎布,聚精会神地开始听了起来,似乎十分的感兴趣。

    “湖中建有一座古桥,如果在桥上看那这片风景时,柳树刚出的新芽就像翠烟一般漂荡在水上、随风而起落。

    这座古桥无法考证是哪个年代建的、出自何人之手,只是看起来相当的古感。桥中有二十四个桥孔,如果划着小舟可以从下面穿过,每到二十四节气的时候,很奇妙空中明月之倒影会按顺序出现在桥孔下的湖面上,二十四个桥孔无一例外。”

    这片风景韩愈只带锦瑟看过,那日的月光很白,附近的森林被映出剪影,锦瑟把水袖捧在怀里惊呼:好厉害时的样子,这种甜美而又紧迫的气氛韩愈一直都无法忘怀。

    如今,第三个人也知道了,韩愈看到了李义山那如小动物般单纯而又充满生机的眼神。

    “......恕草民斗胆,请问世子手中的可是传说中的焦尾琴?”韩愈思量许久,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好歹自己也拿出了二十四桥明月夜这么美丽的秘密来交换。

    李义山笑了:“正是,看来坊间还不乏这类的流言。原本我应出任洛阳副都的太乐丞之职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

    李义山抚摸着琴上那焦黑的斑驳,投向韩愈一种摸不透含义的笑容,这让韩愈内心涌出隐隐的受伤感。

    “这次的州解试我也有参加,我和母妃打赌的是如果解元是自己的话,便任由我选择往后的人生。一开始我的诗被所有的大学认可,不出意外的话第二日放榜的名字可就是李玉溪了,结果无意中你闯了进来,是我从未知晓还有那般人的:茅屋被秋风所破歌。回首再看自己写的诗句,的确幼稚可笑。”

    李义山拿出自己应试的试传与韩愈,试的标题就显露了他对出任太乐丞的日子的向往:

    名都行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

    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脍鲤臇胎鰕,炮鳖炙熊蹯。

    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译文:

    名都盛产艳丽的美女,洛阳更有风度翩翩的少年。

    我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身着的衣服奢华鲜艳。

    斗鸡在东郊的道路上,赛马于长列的楸树间。

    我骑马驰骋还不到半路,一双野兔就蹦到了跟前。

    于是立即弯起弓弩搭上了响箭,扬鞭策马追上了南山。

    我左手挽弓,右手发箭,只一箭就把双兔射倒了。

    别的技巧还没有施展,又迎头射中空中的飞鸢。

    观猎的行人齐声喝彩,旁边的射手为我赞叹。

    归来大宴于平乐古观,美酒一斗便值十千钱。

    细切了鲤鱼烹煮虾羹,爆炒甲鱼再烧烤熊掌。

    呼朋引伴地前来入座,长长的筵席顷刻坐满。

    蹴鞠和击壤忙个不停,身手敏捷,花样翻新。

    太阳永远疾驰在西南,流逝的光景不可追攀。

    盛宴后我们如云骤散,明天清晨再来此畅饮游玩!

    骄纵!韩愈还是不由地在心底感叹,但这笔法和豪情,不得不承认是首好诗。

    “明日可是惊蛰?”李义山像是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下来。

    “也就是说明日便可看到退之所说的明月夜。”李义山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怕是只能等到春分了。”韩愈很遗憾地说道

    “那也未必。”李义山将古琴装入布囊,抽紧袋口侧背于身上,看向马棚的方向,这里可以听到远处传来马的阵阵嘶叫声。

    “如果现在出发连夜赶程的话,明日的傍晚就能赶到。”说完便吩咐下人迁马换鞋欲出发。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韩愈对自己跟班的职业觉悟有些丧失信心,而这些侍者们竟大怪不怪的没有一丝错乱,立即按世子所要求的张罗起来,韩愈只能理解也许他们都已经习惯了罢。

    “二世子,现在已过申时,很快天就会黑的!”韩愈一定要劝阻一下,而骄纵的世子看到韩愈那副先生般有趣的模样更加得意了。

    “那岂不更好,待踏马蹄清夜月,你不是很想听焦尾琴音吗,今日便可满足你。”说完翻身上马,让身后慌乱的韩愈不得不纵马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