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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指画运筹

    在家过了个有滋有味的春节,正月初三,冯虞动身进京。陆路是走不得的,杨风亲率船队送冯虞进京,顺便运马匹回台。

    一路上,两人报膝长谈,抵足而眠,似又重回当年。不过话题却是不复往昔少年情怀,不是朝局走向,便是经略南洋。

    冯虞反复叮嘱,南洋岛夷未经开化,既不可单以武力压迫,却也不可一味怀柔,若想长治久安,还是得推行中华礼教,教习蛮夷说汉话、写汉字、改汉姓、起汉名、着汉服、行汉礼,喻之以义,诱之以利。如此持之以恒,数十年后,放眼南洋,将尽为中华衣冠乡土了。

    杨风会意,生发开来:改汉姓、起汉名、着汉服、行汉礼当以武力威迫,强使易俗。此外,若能说汉话,则以汉民相待。若能写汉字,则可授官、减赋。此外,继续征召丁壮异地服役,以夷制夷。冯虞笑道,若是这些能做到十之八九,南洋无忧矣。

    船到天津,冯虞站在踏板上,执着杨风的手,“这一回,你可是送君千里了。此番回台,千万记得整备军马。中原大地,便是任我南军健儿驰骋之地。这一仗打好了,阿风你也将在青史之上留下‘匡扶社稷’的盛名啦。”

    杨风笑道:“接下去不会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吧?”

    冯虞傲然一笑:“那就得看咱们究竟是犬还是鹰了。阿风,一路顺风。”

    “伊虞,保重!”

    离了天津卫,冯虞直奔京师。进京城之前,冯虞先到正阳门外侍卫亲军驻防京师中军所在。一见冯虞,陈琛笑得嘴都合不拢,口中却诉起苦来。“我的冯大人,你逍遥快活了这许久,总算是记得回来啦。这几个月可把我折腾坏了。互市交易、移军布防、换装操演,加上百工使司、万邦园原有那摊子事,我纵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住啊。”

    冯虞大笑,“哈哈,陈半仙何时成了长舌妇了。好了好了,我这不会来了么,准你三天假,蒙头大睡,如何?”

    “算了吧。没半个时辰便要给你揪起来了。看看这个。”说着,陈琛递来一张纸。冯虞接过一看,登时大喜。“达延汗败了?”

    陈琛笑道:“败了,败得稀里糊涂。详情上头都写着呢。”

    冯虞细看,纸上果然写明战事经过。正德五年秋,达延汗与明廷达成和议后,当即尽起左翼三万户、科尔沁部和卫拉特部七万精锐,挥师西进。西征大军越翁观山,沿图尔根河扎营,连营数十里,可谓军容鼎盛。

    此时,当面右翼叛军不过三万人马,看似胜负已分。哪知右翼永谢布领主亦不剌、鄂尔多斯部领主满都赉阿固勒呼用兵狡诈,连夜使人驱赶牛群冲向汗廷大营,大军随后逼近。西征军高速推进,一路劳顿不堪,听着营外喊杀声、马蹄声震天动地汹涌而来,以为是强敌袭营,惊慌失措,居然炸营了。在牛群践踏、敌军掩杀之下,西征军一溃百里,损失极惨重。西征之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看罢军报,冯虞笑道,“这位鞑靼可汗实在是大意失荆州了。不过话说回来,主不行以怒而兴兵,将不行以愠而攻战。张预注曰,君因怒而兴兵,则国必亡;将因愠而轻战,则士必死。应在达延汗身上,却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过此人也算是一代枭雄,想必定要卷土重来。”

    “是。达延汗退回汗廷后,全力整军经武,在各边市搜罗军辎铁器,易俘急不可耐。”

    “河套呢?交割了么?”

    “如何肯轻易交出。前些日子派人陈情,说要暂借过冬,明年再还。朝廷正为刘六刘七作乱焦头烂额,也不想在此事上头横生枝节,也就允了。”

    冯虞连连摇头,“这帮腐儒,实在是不长进!达延汗新败,不趁着这大好时机收复疆土,还要等到何年何月?看来,不经一战,复套是没指望了。对了,京师情形如何?前线战局如何?我远在福建,单看军报,总觉着隔了一层。”

    陈琛引冯虞入帐,指着大帐正中的一副硕大沙盘,说道:“你看,这是五日前官军与贼兵军形。贼西路军破围渡河一战损失惨重,如今正在黄淮间四下流窜。恃马力悠忽驰骤,栖野不战城郭,蹈虚不立方所,官军虽奋力追剿,一时却也难以得手。”

    冯虞冷哼一声,“不是贼军畏战,而是要拖着官兵绕圈子,肥的拖瘦,瘦的拖死。到时候,一个回马枪……”

    陈琛心头一凛:“响马贼竟如此狡猾?他们自己就跑不死?”

    冯虞反问一句:“响马、官军,哪个家当多?”

    陈琛语塞,想了一阵,方点头道:“果然是这个道理。哦,贼兵东路军气焰嚣张许多,绕过官军重占霸州,扬言要进取京师。”

    冯虞一撇嘴,“虚张声势。我看他是要调官兵回援京师,他罗梦鸿便可纵马山东了。”

    “是啊,这些响马贼倒是常有出人意料之举。诶,对了,说到这个,他们还真做了件妙事。”陈琛边说边憋不住想笑。“奸臣焦芳祖籍泌阳。贼兵西路军窜犯河南,攻下泌阳,不仅火烧焦芳祖宅,掘其祖坟,还因未能擒住焦芳,便搜出焦芳旧时衣冠做成草人乱刀齐下以泄恨。更妙的是,钧州同在河南,此地出了个五朝元老马文升。此人刚正不阿,两袖清风,正德二年,因不懈与刘瑾为伍,辞归故里,年中方卒。贼兵慕其高义,过钧州而不入,沿途秋毫无犯。如今泌阳百姓个个痛骂焦氏,而钧州军民则无不感念。”

    冯虞唏嘘不已,叹道:“流贼亦知忠奸善恶,可见公道自在人心啊。”

    次日一早,冯虞进宫见驾。正德一见冯虞,喜不自胜。“国城,你去这几月,朕可是食不甘味。除了刘瑾这奸贼,朕本想着在豹房好好散散心,哪知偏有这一干贼子作乱,又有那些庸臣不争气,朕不得不还镇朝廷,亲力督战。即便如此,各地军将仍是无能之气,有负圣恩,可恼!”

    冯虞心中好笑,前些时流贼进逼京师,怕豹房孤悬在外,你正德要保命,这才连夜奔回京师。否则这会子只怕还在豹房里混闹呢。“主忧臣辱!皇上,国城请命,亲提大军南下剿贼,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好!好!”正德大喜。“有爱卿出马,朕无忧矣!……不过,这些流贼行踪飘忽,战法诡异,难缠得紧。爱卿有何破贼良策?”看样子,正德还是认真与朝臣琢磨过战法,只是不得要领,生出沮丧之心。

    冯虞朗声说道:“臣破贼之法,分了三步来走。第一步,迫贼南下,远离京师,以免危及社稷。”

    正德一听这话大喜。流贼放言攻打京师,朝中一日三惊,这滋味太不好受。

    “第二步,以官军铁壁合围,加上地方旗兵团练坚壁清野,使贼日渐蹙狭,难以四下流窜,不得不与我决战。”

    正德听了频频点头。

    “第三步,先以围三缺一令敌溃散,之后调一支奇兵堵截,一网打尽。”

    正德听了拍手道:“哈哈,可是当年垓下之战韩信的妙计?”不过转念一想,正德又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妥。响马贼腿脚快,你若让他脱围,即便设伏,只怕也无法尽数兜住,只怕要不了多久,又会死灰复燃。”

    冯虞笑道:“皇上不必担忧。臣这路奇兵,保管叫贼兵一个也走不脱!”

    正德听了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福建水师。”

    “水师?”

    “不错。臣打算将流贼迫至黄河或淮河岸边,贼兵必作效年前渡河破围的打算,此时臣以水师拦阻,可歼流贼大部。对岸若能再布一支伏兵,则万无一失,一战成功。如今贼分两部,臣打算,以偏师逼住流贼东路,全力先吃掉西路流贼,随后回师东向,以收全功。即先西后东,先弱后强。”

    正德这才信了,大喜:“果然是十面埋伏、铜墙铁壁。”

    “不过,此计关要,全在那罗网扎得牢不牢。若是铁壁有隙,让流贼钻了空子,则前功尽弃。”

    正德一怔,当即回过味来。“哈哈,国城,你这是要权了。”

    冯虞坦然应道:“臣确有此意。如今官军能顶用的,无非是团营、侍卫亲军、边军及少数卫所、土兵。如今边军已不能再调,毕竟九边不能无防,团营亦是如此。此番能出战的,只有侍卫亲军与西南土兵了。而铁壁合围,非有力重兵不能为之。怎么办?臣打算以官军为正以团练为奇,以步为正以骑为奇,江北之兵,一个不落,能用的全用上。如此通盘部署,牵涉极广,非全权不能临事立决。只能请皇上撑腰了。”

    正德连连点头,“朕有数了。这么着,朕给你尚方宝剑一柄,三品以下文武尽可先斩后奏。第二,平贼总理大臣一职,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南直隶、湖广六高官江以北驻军统统归你辖制,升降赏罚你尽可定夺,兵部追认。第三,授你江北六省总制一职,江北六省粮台、驿站、缉盗等剿贼相关民政由你统管。此外,今年淮北盐引交你发配,以弥剿贼军资。怎样,够用了吧?”

    冯虞连忙跪谢:“谢陛下见信于臣。不过,臣还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