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逃计划（一）

    现在，仿佛有个人站在我的不远处，用手指这个方向，说：这是出口。我警惕着打量着自己的周围，一个蚕茧一样黑洞洞的地方，每天每夜就在这密闭空间来回得走过来，又走过去。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像滩水，而非一坛酒，在这方寸之间逐渐散发出一股臭恶。我需要让它在更广阔的空间里流动起来。

    我向卿瑶说我得到了一笔从天而降的财富的事情，以及想要改变下生活的想法。她却没有像我一样高兴起来，反而有些闷闷不乐。她说她只想结婚。

    这个场景，让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我和影落。我想安定，她想去做风。而现在，我变成了另一个“影落”。我觉得真是不可思议。

    我向阿布说起我的想法以及顾虑。

    “你现在就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蛹衣就是你的世界。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想过，当初我为什么要从那个公司辞职，影落为什么要从故乡和我们的身边离开？无论你做出改变，或者不做出改变，从千万个角度去看，都会照出所谓正确和错误，而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好好想一想，假如你现在不去做，你现在想做出改变或者出逃的念头在以后会不会注定般、大概率的又涌现出来。对于人而言，惦念的事情能早寻个结果就早寻个结果，一念种下，很多之后一场雨下来，会猛烈、更有破坏力得生长出来。”我在这边的山里拜访了一个年老的师傅，他告诉我的，我现在告诉你，阿布说。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正经的阿布，像个哲学家。但我也听明白了，有一些恍悟。

    “我让人重新起草了一份比特币项目的收益协定，随后会有人找你，你签个字就行。还是一人一半。今早打给你的100万，算是对我这些年遗忘账号密码的惩罚。”阿布说。

    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突然对这个交往了三十年的老朋友的认识有了巨大的改变。原本自我感觉圆润完美的生活变得坑洼零碎。原来都是我一直都太过小心谨慎，都是在自欺。

    我连夜写好了辞职报告，从网上买了一份详尽的中国地图。回想着去宁夏路上的感觉，我只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起来，心中生起了一把明火。

    “原来，我和影落一样。”我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反应，苦笑着自言自语。

    自从上次卿瑶和影落在梦公园里见了面，我和卿瑶的感情不知为何就慢慢地疏远了。我感受不到了她的热情，每次见面她都和我提及“结婚”的事情，我难以回答，她每次都是悻悻得离开。

    “去多找几个女朋友吧。”阿布说。这些天，阿布成了我的导师，大部分时间，我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很是受用。

    “云起，别听他胡说八道。”阿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过来。一会，阿布的一声挨打的惨叫也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我说得是有道理的。小敏，你先听我给阿布说完，我不是在怂恿他变坏，他也变不坏。”阿布在对小敏说，我也听到了。

    “云起，你有没有想过，你们都认为如此的了解彼此，可当初影落为什么还要离开你？这也是我最近偶然想明白的一件事情——你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爱掩盖了真相。你太洁身自好了，这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未必也是一件好事。造成的结果是，你永远不了解女人，每个到了你身边的女人，都会被你无意间拒之千里。那种感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以把人活活得困死。而你对此一无所知。这是最致命的。你有一种自我封闭的倾向，你出不来，别人也进不去。也只有当某天你的蚕蛹因为外力的变化，出现变形或者破碎的时候，你才伸出头看到了些什么。但，对一个人来说，人生太有限，十年，不足以等一个人，十年，不足很好得完成一件事情。人有几个十年，可以去等。”阿布说。

    这些天，阿布的话让我记忆犹深，心里不停在想着他说的话。

    突然的感觉明了，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勇气。几天后，路旁的法桐枝干上已经挤出一些细小的新绿，我拿着辞职报告，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回来的路上，感觉一身轻松，空气清新、温暖、湿润，我长长得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忍受一颗随时可被取代的“螺丝钉”的困扰，空气仿佛变得富有了弹性，阳光活了起来。我想起了那个猝死的前同事，希望他在天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