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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厚颜无耻之人

    小半个时辰后,叶玄一行人策马出了祖字营驻地,加上那个精瘦的糟老头子祖七,一行十三人,向东绕过洛阳,随后径直北上,向着层峦叠嶂的太行山脉而去。

    因为前些天的那一场大雪,过了洛阳地界后,山路便越发的崎岖难走,再加上北地常年的兵荒马乱,这附近已经少有人烟了,许多道路都被掩埋在了草莽积雪之中。

    叶玄一行人的速度更加缓慢,加之途中还要绕过肃甄部驻有军队的隘口,所以一直到第四天的午时过后,他们才赶到了靠近邺城的阳山凹。

    阳山凹,其实只是这条羊肠道途中经过的一个山坳而已,两边的山坡十分陡峭,按理说在此处建一座隘口,镇守这条通道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之所以这一处拗口空空荡荡,毫无驻军的痕迹,是因为每年夏季,雨水充沛时,山间的水流就会汇聚到这一处山坳,形成一条季节性的河流,那个时候,就只能绕路到山腰上的一条小径,才能通过这块地方。

    而秋冬两季,水流干涸,山坳的河床也便成了平坦的通道,车辆往来没有丝毫问题。

    在下午时分,一行人驻扎之前,叶玄就已经派人沿着这条道,向邺城方向探查过一遍了,确定没有肃甄大军的踪迹后,才决定今日暂时休整,明天再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来修筑埋伏工事。

    修筑工事的事情,他已经和队伍中那个叫夏荀的什长讨论过数遍了。

    叶玄只知道这个夏荀是这一道的行家高手,他并不知道,其实上次关山隘的那个局,便是他一手设下的。

    还在曲邑的时候,叶玄向夏荀描述一番阳山凹三地的地形后,夏荀便相应的为他设计出了三个十分巧妙隐蔽的陷阱来。

    阳山凹的这个陷阱主要以乱石和积雪为主,启动机关是一根绷直的细绳,只需一个弓法娴熟的人在远处一箭射断这根细绳,便能引发整个陷阱,使得山坳两边瞬间乱石翻滚,积雪崩坍。

    夜幕降临前,叶玄又领着陈斯和夏荀实地查探了一番,确定整个计划的可行性后,方才回到几人驻扎的地方。

    驻扎地是山腰间一处小小的凹地,周围全是密密的树林,尽管在这隆冬时节,早已只剩一些光秃秃的枝干,但在这堆满积雪的黑夜里,还是有很好的隐蔽效果。

    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上赶了几天路,一行人都异常疲惫,即便十分寒冷,众人也不敢生火取暖,他们十三人远离驻地,深入敌境,一旦被发现,便是插翅难逃。

    就着雪水吃过干粮之后,众人便裹紧各自带的薄毯,蜷缩在这避风的凹地里,挤作一团,开始休息,就连一路上一直对叶玄指指点点的祖七,此时也没有再多说话,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躺在地上便呼呼大睡。

    留下一个精神好的值岗之后,叶玄也搁下手里的长剑,裹紧了身上的雪袍,躺在避风一处,渐渐合上了眼。

    叶玄这一觉睡得特别好,没有做梦,如果不是被祖七叫醒的话,他估计第二天的精神会好得多。

    “小娃娃,快醒醒!快醒醒!”

    祖七扯着他的衣襟,将他摇醒后,不等叶玄问话,就急着说道:“快点,把他们都叫起来,有人过来了,再不走就都得死在这哈!”

    叶玄看着他那发着精光的眸子,心头顿时一紧,浑身的睡意消散全无,一跃而起后,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顺手抓过长剑,快步跑到那名值岗的兵士旁,问道:“怎么?有什么动静?”

    那值岗兵士一脸迷惑的看了一眼叶玄,回道:“一切如常,没什么动静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叶玄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正收拾东西的祖七,又看了看仍然沉睡的众人一眼,心中狐疑。

    叶玄上前止住祖七收拾行李的动作,疑惑的问道:“祖前辈!你不会听错了吧!”

    “你个瓜娃子滴!你还不相信老子?”祖七扯开叶玄的手,气愤的道:“老子告诉你了,你信不信算逑!最多不超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搜到这里来!”

    祖七一边收拾好行囊,一边骂骂咧咧道:“你们不走,老子可不想在这里陪着你们死!老子还惦记着老子的猪肘子哩!”

    看着祖七这般态度,叶玄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一一叫醒了众人,毕竟,此事重大,如果祖七说的话是真的,那这无疑是救了所有人一命。

    众人虽然对叶玄的举动有些疑惑,但这里他才是领队,他们就只需要听命行事便可以了。

    半刻钟后,所有人收拾完毕,翻身上马,准备离开这一片凹地。

    不过,这个时候,祖七却在众人都离开凹地后,又跳了进去。

    叶玄焦急的等待,又是小半刻钟后,祖七才重新回来,翻身上马,拍拍手上的积雪后,对叶玄道:“还愣着干啥子?还不走?”

    叶玄一挥手,众人离去,远遁在夜色里。

    对于祖七最后又跳进凹地,叶玄一直心有疑惑,骑在马背上,一边沿着山路缓慢前行,一边问身旁的祖七道:“祖前辈刚刚是有重要的东西落在那了?”

    “呵呵,说你是个娃娃,你就是个娃娃!”祖七得意的一笑,对叶玄道:“刚才十几号人在那坑里睡过了的,那些肃甄部的野人难道看不出来?”

    “嗯,受教了!”叶玄点了点头,又问道:“祖前辈真的确定有人过来吗?”

    “这样吧!”祖七眼珠子一转,道:“俺和你打个赌怎么样?”

    “前辈请说!”

    “咱们就这样一直往前,也不是个事儿!俺带着你们绕过后面那帮野人,重新回阳山凹那档口,这样呢,你也能正好确定咱们身后,是不是真有人在搜查。”祖七说着,嘿嘿一笑,接着道:“如果有人,你就输俺一只,不对,三只猪肘子!怎么样?”

    “如果前辈输了呢?”

    “俺不会输!”

    “好!一言为定!”

    随后,叶玄一行人便跟着祖七在太行山的林间弯弯绕绕,直到凌晨天色微明的时候,一直藏于一处绝壁后的叶玄等人,终于看清了对面山林间移动的暗影。

    那一队人马至少在百人以上,沿着羊肠道,一直向着陈邑兴山的方向搜索,走得不快,显然是搜得十分仔细。

    在祖七的带领下,众人又绕过几座山,重新回到了阳山凹那一块地方。

    “怎么样?小娃娃,你现在可是欠俺三只猪肘子了!”祖七乐呵呵的笑着,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晚辈愿赌服输!”

    叶玄一拱手,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算彻底明白,为何林潇云会不惜动用金箭,来向祖顾借这个侍卫与自己同行了。

    这个看上去消瘦孱弱的小老头,实际上对于危险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每当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散出精光时,就说明敌人的脚步已经离他们不远了。

    叶玄没有耽误时间,和众人一到阳山凹便开始布置起了陷阱,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午时前,就能全部安排妥当。

    在众人挑砍锤劈的时候,祖七一人就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大岩石上,一边嚼着干粮,一边无所事事的看着,真是羡煞了那一帮累死累活的军士。

    叶玄不说他,其实众人心里也清楚,看他那瘦弱的样子,估计连斧头都挥不动几下,让他来帮忙纯属碍事。

    不过,另外让叶玄感到惊讶的,就是陈斯了。

    因为布置陷阱这事,完全就是苦力活,搬湿木,撬巨石,套绳索,垒土堆,这平常都是普通兵士才干的事,那挑选出来的十人,自然干的得心应手。

    叶玄虽然从前没有做过这类苦力活,但人手有限,自然也是要上去帮忙,不过他上手倒是很快,撸起袖子,掖起衣摆,不一会就能应对自如了。

    而陈斯就不一样了,叶玄原本以为他武艺高强,干起这类体力活来应该毫无压力的,但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论武艺,陈斯在十三人中当属最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论干起这类苦力活,他却是最笨手笨脚的那一个,动作僵硬,举止拘谨,好似有所顾忌般,完全放不开,自然效率也是最低的一个。

    叶玄见了,摇了摇头,没说什么,陈斯家境优渥,习武也不是为了当劳力,自然对此会有所不适应。

    而且,叶玄早就发现,陈斯其实还是异常爱洁的一个人,在曲邑时,他若不穿戎装,就必定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劲装,这一点,一直没有变过。

    “哎!真是难为他了,好好的一个将营高手,原本来也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还要在这里充当苦力,真是大材小用,委屈他了!”

    想到这些,又看了看陈斯那僵硬的动作,叶玄暗自叹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能多一份力就是一份力,即便笨手笨脚,多少也能帮得上忙,不像坐在一旁的某人一样。

    阴沉的天色完全黑下来后,众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喘着气,窝在昨天他们驻扎的那个凹地里,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侃着话。

    昨天那群肃甄兵士已经被他们绕过去了,所以,这块凹地可以说是十分安全。

    叶玄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一口干粮一口水,神色平静的想着事情。

    在他身旁不远处,陈斯也靠着树坐在地上,似乎有些艰难的咽着手里的干粮,随后,抬头看了看一脸如常的叶玄,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

    不一会,面容邋遢的祖七迈着悠然的步伐,坐到了叶玄身边,伸出三根手指,在叶玄眼前晃了晃,满脸得意的笑道:“小娃娃,记清楚喽!三只猪肘子!”

    叶玄有气无力的打开祖七的手,笑道:“前辈放心吧!晚辈说话算话!”

    “对了!”叶玄似乎想到什么,问祖七道:“前辈之前是做什么的?”

    “啥子做啥子滴!俺是老爷的家仆侍卫!你说俺是做啥子滴?”祖七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叶玄,笑道。

    “晚辈的意思是,前辈在成为祖将军的家仆前,是做什么的?”

    祖七一听这话,看着叶玄的眼睛一眯,似笑非笑的道:“小娃娃眼光倒是蛮准的啊!可俺凭啥子要告诉你咧?”

    “再加一只猪肘子!”

    “呵,你这小娃娃还真是天真,一只猪肘子就想把俺收买咯?”祖七轻蔑一笑,头偏向了另一边。

    “两只!”

    祖七摇摇头,摆了摆手。

    “三只!”

    祖七转过头来,一脸郑重的说道:“好!成交!这可是你说的,现在你可是欠俺六只猪肘子了!”

    “不过......”祖七捋了捋下颚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又吧唧吧唧嘴,笑着道:“俺有故事,你有酒吗?”

    叶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