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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六章 计策

    将帐中,林潇云和邵为这两天谈及最多的,一是那把阔刀,第二个则是五营军可能的下一步行动。

    如今的五营军,虽然已经控制了西起商州,东至舞平的一大块区域,兵锋直指太行山下的陈邑和兴山,但商州西北方的长安城,仍在白羯手中,而舞平以北的许昌,也屯居着一个名为“苍毫”的匈奴部落。

    这个匈奴部落虽然只是依附于肃甄鲜卑的一个小部落,但实力却不容小觑,能战之兵应该在万人以上,凭借许昌高耸的城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过,无论是长安还是许昌,相较于有数万肃甄兵士驻守的陈邑和兴山而言,自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因为和肃甄部暂时有和约在手,又加之陈邑和兴山易守难攻的地形,所以五营军的下一战绝不会是向北,更有可能的是,借机收复长安和许昌这二城。

    长安,是关中地区最大,也是最为繁华的城邑了,当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长安,除了那些将塌的断壁残垣外,剩下的就只有一帮处于野蛮和半野蛮之间的白羯人了。

    长安城的真正起源,应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的商周时代,自周文王在姜太公的辅佐下统一关中地区后,便定都于此,取名丰京。

    而长安真正变得繁荣,是从汉高祖定此地为都城的那一刻开始的,此后二百余年,这里便一直都是九州的中心,天下最为鼎盛的都市,直到新朝建立,王莽定都于洛阳,长安才被降格为西都。

    光武帝复汉,长安作为陪都,繁华依旧不减当年,然而,这千年的积淀,终究随着怀帝年间那延绵十数载的动乱而灰飞烟灭。

    另一方面,许昌经由魏武帝曹孟德的经营,虽然出现过短暂的繁荣,但在晋人心目中,还是远远不能够与长安相提并论的。

    所以,林潇云和邵为都认为,五营军的下一步,应该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收复长安城。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二人的推测而已,至于越王、序右使和荆北郡公安书文的确切想法,他们自然不得而知。

    这天傍晚,林潇云专程命人在将帐中堆造了一副关中地区的沙盘,正和邵为两人有所讨论时,叶玄手里掂着那块木质的将营令牌,掀开帘幕进来了,他完成了下午的城巡,此刻是来向林潇云复命的。

    林潇云接过令牌,对叶玄指了指那副沙盘,说道:“来得正好,景之,你也来看看吧!”

    “看什么?”叶玄问了一句,目光顺着林潇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最后停在了那堆沙盘上。

    片刻后,叶玄有些疑惑的看向林潇云,问道:“这是......关中的地形图?”

    “嗯,不错!”林潇云赞许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景之觉得,殿下的下一步计划该是何处?”

    叶玄闻言,偏过头,看了看挂在将帐左侧的那一幅大行军图,然后迈步走了过去,目光在图上的司州、兖州、豫州和朔方这几个大字间来回巡看。

    良久后,叶玄又回过头,看了看那堆沙盘,摇摇头笑着道:“林将军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来考我吗?”

    “我们同样只是推测而已,所以你也不妨来一起看看!”

    叶玄本就是将营掾属,带兵打仗不是他的职责,后勤献策才是用得到他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点的,他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是林潇云的幕僚而已。

    不过,林潇云什么事都会问一问他的想法,这显然不是一个寻常幕僚所能拥有的待遇,或许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原因?又或许,是对方真的打算教自己一些实质的东西?

    叶玄没有去深究这其中确切的原因,只是这一切,却被一旁的邵为都看在了眼里。

    叶玄的视线凝结在那一方沙盘上,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后,道:“东边的许昌,西边的长安,这两地若只论攻伐的难易,许昌是要易于长安的,但若要论收复后,对天下的影响,理当先光复长安!”

    邵为轻咳一声,道:“光复长安当然对天下大势更为有利,说不定我军攻克长安后,许昌的匈奴还可能会弃城北撤呢!可问题是,我军该从哪一路打破僵局,杀进关中?是走函谷关?还是沿黄河西上,直破潼关?”

    林潇云听闻,也点了点头,道:“纪廉说的不错,若是我军攻打长安,动作势必会很大,所以,只有速战速决,才能避免可能发生的变数。”

    林潇云说着,看了看那张挂着的行军图后,舒了口气,接着道:“我军现在虽然收复了司州和豫州大部,但无论是朔方的羌胡和匈奴,还是兖州的鲜卑肃甄部,眼下对于我军的动向可都是时刻关注着呢!关中,长安,这可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

    叶玄的目光定在沙盘上,起初他还只是关注着这一片的地形地貌,不过很快他就留意到了另一些东西,他指着沙盘上的一块木牌子,问道:

    “这些是什么,敌人的驻军人数吗?”

    那木牌子上写着一个个的地名,后面还记有一个数字,被放在不同的地方,叶玄虽然猜到了,但不是很确定,毕竟,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侦查后,才能具体知道的信息。

    林潇云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来自祖字营的消息,不过,也只是粗略的估算而已!”

    叶玄恍然明白了,没再说什么,祖字营本就是一路从商州打过来的,而商州距离长安还不到两百里,打探侦查一番,自然能得到这些情报。

    想到这,叶玄不禁将视线聚集在了长安东南方向的商州,随后慢慢倾下身子,皱着眉头双手撑在了沙盘上,陷入深思之中,至于后来林潇云和邵为二人的议论,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良久后,叶玄直起身来,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平静,眸子中闪着一种自信的目光,看向林潇云和邵为二人道:“不知两位将军可还记得,秦惠文王年间,五国合纵攻秦的故事?”

    林潇云听闻,轻舒口气,没有说话,但他又怎会不知五国攻秦的事,那一战,发生了许多关于六剑的故事,至今仍在六剑之仕的各个家族中流传,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世人对于这些故事,知之甚少罢了。

    想到这些,林潇云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但看向叶玄的目光中还是流露出了几分赞赏,道:“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吧!”

    邵为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讶然的看了眼叶玄。

    叶玄指了指沙盘上潼关正东方向的一处山地,道:“战国时,函谷关是设在此处的,那个时候还没有潼关,从中原进出关中,仅此一道而已!”

    林潇云和邵为作为领兵之将,叶玄说的这些,他们自然知道,战国至秦,函谷关一直都设在三川郡桃林县,也就是如今的弘农县附近,直到汉武帝年间,函谷关才迁至现在的新安县。

    而潼关,虽然自春秋以来各朝都有驻兵把守,但真正置关,还是在后汉建安年间,至今也不过百余年。

    这两条关隘,都是通向关中的要害之地,以现如今五营军的情况来看,若走函谷关,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抵潼关,是不可能的,而若是自河东向西,抢渡黄河,直击潼关,则是可行的。

    但叶玄既然提到五国攻秦的故事,林潇云知道,这后面一定还有没有说完的话。

    叶玄指着函谷关以东的一块地方,接着说道:“当年,苏秦游说六国,以合纵之术,引韩、魏、赵、燕、楚五国攻秦,三晋与燕国二十万大军自关东直逼函谷,楚国则北出漫关,经商州扑向蓝田,兵锋直指咸阳。那一战,如若不是秦相张仪以连横之术破五国同盟,秦国必遭灭国之灾!”

    “如今,关东大部已被我军收复,而商州也有祖字营驻兵,何不效仿当年的五国攻秦,来一个两路夹击呢?”

    叶玄说完,林潇云皱了皱眉头,而邵为则轻哼了一声,道:“说得简单,我军何来二十万大军去攻打函谷关,又何来兵力去攻打蓝田?”

    叶玄摇摇头道:“邵将军误会了,我军虽然没有二十万大军,但白羯人也一样没有数十万可战之兵,不是吗?我军既然要兵分两路,就一定不能让对方察觉出我方的真实意图,否则,结果只能是被各个击破!”

    “什么意思?”邵为语气不霁的斜了他一眼。

    叶玄笑了笑,解释道:“我军可先向商州增兵两万,做出一副要由商州攻打蓝田的态势,但要注意的是,只派少量兵马佯攻即可,而后,我大军北出洛阳,先占领陈邑兴山以南的济阳和修陵两县,与肃甄鲜卑稍作对峙后,立马西向,强渡黄河,攻打潼关!”

    济阳和修陵两县,都是洛阳北方的城邑,距离洛阳不过五十里路,早已不在肃甄鲜卑的控制下了,占领这两座县城,最多只是造成对峙罢了,还不至于引起双方的重新攻伐,这也是叶玄看中这两地的原因。

    “你这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虽然可行,但我军抢渡黄河,攻打潼关的时间,还是能让白羯人反应过来的!”邵为听闻,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副深思的神色。

    叶玄答道:“白羯人兵力总共不过四万,他们若想在此种态势下守住潼关,必定会抽调蓝田的守军,到是时,才是商州将士们真正发力的时候,攻破蓝田,直杀进关中!”

    林潇云听完,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轻笑了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真正的主力,还是商州的这两万将士?而潼关,只是佯攻而已?”

    叶玄点头,道:“没错,潼关绝不能硬攻,北有匈奴羌胡,后有鲜卑肃甄部,因此,攻打潼关的大军必须保留实力才行!”

    林潇云又思索了片刻后,方才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如此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确是妙计!”

    邵为听完,愣了片刻,又皱着眉头看了那沙盘良久后,喃喃道:“你这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我是看懂了,可这佯攻潼关,攻打蓝田,又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搞不明白!”

    林潇云笑了笑,道:“你搞不明白最好了!连你都不明白,就更别指望那群白羯人能明白我军的真正意图了!”

    邵为听罢,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瞪了叶玄一眼。

    叶玄也不往心里去,他知道邵为的性子,直爽又没有城府,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让他不高兴了,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堵你一回才肯罢休。

    叶玄对着邵为抱了抱拳,笑道:“若是邵将军还不明白,卑职再找个机会专程为将军讲解一遍吧!”

    邵为咳了两声,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已经黑了,正当叶玄准备告辞离去时,一个敦实的身影却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一脸愁容的林字营铸剑师瑰南允。

    “瑰师傅......”林潇云还没来得及询问瑰南允有何事,便从那张脸上得到了答案。

    “林将军,在下现在能确定了,那把刀,的确是出自铸剑山的!”

    林潇云心一沉,忙问道:“那你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瑰南允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在下自铸剑山出世已经有七八年了,实在无法理解,只是这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想回铸剑山去看看......”

    林潇云和邵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叶玄后,轻舒口气,道:“也好,我会派人和你一块回去,若能借此次机会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就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