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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九章 腊祭会

    “我是想提醒你,你只需要替我保守秘密三年即可,很快也就过去了,希望你不要自以为是,一时心急糊涂,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至于三年之后,我自会放你们自由,到时候如果你乐意,我还可以给你安排宅邸良田,让你们父女过上富贵人家的生活!”

    莫等闲愣住了许久,似乎是有些难以相信,又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只有三年?澜儿三年后真的就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叶玄点了点头,一次回答了他的三个问题。

    至于为什么是三年,那是因为,他要在三年之内,彻底摧毁柳氏,让所有与那件事有关的人,通通付出应有的代价!

    莫等闲站在原地,又皱着眉想了良久后,终于点了点头,看向叶玄道:“好,现在我暂时先相信你!不过,你要是敢欺负澜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小子!”

    “放心吧!”叶玄重新在几案边坐了下来,拿起竹简对他道:“要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莫等闲看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出了房间。

    莫等闲刚刚走出房间,利无极就不知从何处闪到了叶玄跟前,小声道:“小郎,这样真的没事吗?”

    叶玄看了看屋外的方向,道:“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不能对他逼得太紧了!”

    “那个叫虎头的山贼我已经安排人暗中盯着了,只要他有和可疑人物接触的迹象,立即就能除掉!”

    “嗯。”叶玄点了点头,吩咐道:“暗中盯着就好了,不要暴露行踪,目前这一点还没什么威胁!对了,吴氏的案子进展如何了?”

    “似乎不怎么顺利,因为有柳氏和巡城营互相掣肘,还有中书省的干涉,所以这几天进展有些缓慢,不过,据说吴氏好像已经供出了余氏,朝廷已经秘密派人前往淮南缉拿了。”

    “盯紧柳氏的动向,而且,你打探这些消息的时候也要注意隐秘自己的身份!”

    “嗯!无极知晓!”

    “行了,出去吧,让我看会书,一个人静静!”

    “无极告退!”

    说完,利无极也转身轻轻出了房间。

    利无极退下后,叶玄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手里的竹简上,但心里却开始在盘算着流民与南城的事了。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从卧榻下边的一间木阁子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将里面那张已经绘制完整的城图拿了出来,铺展在了席案上,随后点燃烛光,手指在南城的柳观街一带停留片刻后,移到了城中央玄武街的“舞花苑”那一个点上……

    第二天,小雨已经变成了小雪,天气也更加寒冷了。

    因为今天唐氏商行仍然要去城外施粥,所以叶玄依然起来的比较早。

    简单洗漱准备一翻,唐辰儿就过来叫他出发了。

    和昨天一样,莫澜和莫等闲也都跟去了,不过他们到村子后才发现,今天前来施粥的,并不只有唐氏商行一家了。

    钱家、张家、黄家……建康城内数得上号的商行都打出了自己的商旗,排着车队在村庄里边发放着布料和食物,而且看起来还是一家比一家来得早。

    对此,叶玄和唐辰儿下车后,也只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一笑置之。

    因为施粥发粮的商行多了,所以唐家的施粥点前并不像昨天那般拥挤了,也让他们几个轻松了不少。

    在将近巳时末,唐家这边的馒头热粥快要发放完时,叶玄又见到了苏启和那名叫小琦的女子。

    他们几个几乎排在人群的最后面,不与任何人争抢,慢慢一步步的随着队伍往施粥点这里走。

    两人照例是互相寒暄了几句,而且苏启还极有礼貌的和唐辰儿说了两句话,叶玄也和小琦说了两句话,因为他知道,对方一直在看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们之前认识吗?”叶玄是这样问的。

    而吕琦是这样回答的:“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我看一看都不行吗?”

    叶玄:“……我对男的没兴趣!”

    “老娘是女的!”

    “哦,抱歉!没看出来!劳请让一让,你挡着后边的人了!”

    ……

    吕琦一脸怨愤的又从叶玄手里夺过一个馒头,然后扬长而去。

    叶玄对这件小事自然没放在心上,很快就忘了这个脏兮兮的泼辣假小子。

    和苏启昨天说的一样,今天下午的时候,在户曹右侍郎朱源的主持下,一批流民已经可以先行入城了,而这批人,自然都是世家,据说,他们会被安排在户曹西城辖下的各个府衙之中。

    不过,叶玄也知道,真正会被安排在府衙内暂居的人,都是各方世家的主要人物,至于其他的一些旁支和下仆,几乎都被安排在了西城一座空出来的粮库之中,这里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能算不错的待遇了。

    而从昨天开始,原本荒莽的南城,也有了户曹吏胥的踪影,他们站在高处指指点点,柳观街的居民也不知道这些官老爷在规划些什么,今天朝廷还调拨了不少木材到南城去了,并且有巡城营派人专程看守。

    不过,对于一些目光敏锐的人来说,自然能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至少,唐孚今天在一回到家后,便将叶玄和唐辰儿二人都叫到了厅堂中,说的正是这件事。

    他先是夸赞了一番叶玄的眼光,然后当即决定,在南城柳观街再开一家杂粮米铺,而且价格要比城内的市价低一成,至于一开始就在那的“伊人酒楼”和“唐氏药行”,由于价钱本就低廉,他也就没再多干涉调整什么。

    但让叶玄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唐孚当天晚上便命人去做了一面超大号的商旗,铺展开有三张方桌拼起来那么大,“唐氏商行”四个字,个个都比桶口还大。

    第二天商旗一完工,他就派人高高插在了“伊人酒楼”就显眼的地方,风一吹来,旌旗飘扬,方圆数里的行人都能看到。

    而在腊月初九这一天,唐氏商行一年一度的腊祭会上,唐辰儿也向商行的所有掌柜公布了一个令他们匪夷所思的决定:下架商行内所有与吴氏相关的首饰、农具及其他货物,并运至五护巷封存,唐家也将退出建康城内的首饰生意这一块。

    唐辰儿并没有说南城建材生意的事,因为这件事必须隐秘行动才能抢得先机,所以目下里知道的,也就只有叶玄、唐辰儿和唐孚三人而已,而且还是由唐孚来亲自主持的。

    也正因为如此,商行内的所有人即便心中都有揣度,但没有一人能真正想明白唐辰儿下架吴氏货物背后的目的。

    唐氏商行内的掌柜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外边的钱家张家呢!

    他们还只当是唐辰儿担心受到吴氏的牵连,所以才会出此下策呢!

    唐氏商行的腊祭会照例是在“誉天酒楼”开的,除了生意场上的年终总结和对未来一年的规划外,自然还有许多事情。

    所谓腊祭之日,正如所记载那般:“冬至三戌之日,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大腊,汉改曰腊。腊者,猎也,农猎兽以祭祀,商散金以祈德......”

    所以,商行各掌柜的月例钱与所奖所得,都会在今日发放,席间自然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

    至于那个已经半个多月没露过面的赵又德,也难得让他儿子扶着他来了,当然,作为商行里的老人,该给他的银钱,唐辰儿也丝毫没有克扣什么。

    唐氏商行的腊祭会一直要到将近亥时才会结束,而叶玄作为一个陪衬,呆在这里一个晚上,早就乏了,所以,找了中间的一个空档,他便一个人下了三楼,然后带着利无极先回去了。

    不过,出了誉天酒楼,叶玄才发现,屋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已经飞起了鹅毛大雪。

    但这里终归是江南,即便寒风呼啸,刚开始飘落的雪花也是触地即融,根本就染不白这座城池。

    叶玄看着漫天飞雪,似有所思的轻轻叹了口气后,一言不发的上了车架,往五护巷而回了。

    回到唐家时,东院和厅堂方向都没有光亮,因为大雪的缘故,也不见有下人在外走动,因此大院中显得比较空阔,只有几个挂在周围檐角的灯笼随风舞动,勉强照亮了这院落中央的一方水池和凉亭。

    而西院这一边,有两道晕黄的烛光从自己房中透出来,洒到了月亮门外,看上去暖暖的,叶玄知道,那一定是莫澜燃了火炉,还在等着他。

    不过,此刻看着头顶从夜空中飘落的绒绒大雪,他却并不想回到那间温暖的房中去。

    走着走着,叶玄的脚步慢了下来,随后在那方水池旁停住了,对身后的利无极道:“无极,你先回房去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

    利无极看了看西院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的大雪,疑惑的道:“小郎,现在很大的雪,有什么事回房再说吧,别冻着了!”

    叶玄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一会就会回去的,你先进去吧!”

    “可是......”

    “别再说了!”

    利无极还想再劝什么,但被叶玄伸手打断了,无奈之下,他只得遵从,默默的一步一回头的回了西院。

    叶玄立在原地,雪花落在他的双肩和头顶,不一会的功夫就为他披上了一层白。

    在摇曳的灯笼烛光下,他从怀中取出那方一直都带在身上的手巾,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的两片竹叶早已枯黄,却依然能带给他一种无比温暖熟悉的感觉。

    叶玄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两片竹叶,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然后又慢慢叠好手巾,放回了怀中,抬头看着满天雪花,幽幽一叹,小声道:“叶落,叶归,君不归,君来,君去,妾亦去。两年了,云山今年的冬猎可能都已经结束了,是吧,小林......”

    叶玄说完,笑了笑后,慢慢闭上了眼,感受着周围的寒风和落在脸颊上的冰雪,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一年前二人重逢的那个晚上。

    不过,就在这时,一件厚厚的雪袍却从身后披在了他的肩上,同时还有一把伞为他挡住了头顶的落雪。

    叶玄转过头来,看着还在为他整理衣袍的莫澜,笑着轻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莫澜一边轻轻掸去他肩上的雪花,一边小声答道:“小郎这样......会着凉的......”

    “没什么事,行了,进去吧!”

    叶玄见莫澜身上穿的单薄,不能在外边久呆,于是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领着她回西院房中去了。

    ...........

    而此时的云山,天气晴朗,月色正好,在那座晋式庭院的大堂内,伊娄染正主持着族内一对新人的婚礼。

    半个月前,伊娄部的冬猎落下帷幕,这场婚礼,正是那个时候定下的。

    只是酒宴上的客人,脸色有些复杂,有的满脸喜庆,开怀大饮,但也有一些似乎闷闷不乐,时不时闷声闷气的喝一口酒,眼角流露出一丝怨恨和不满的目光来。

    几巡痛饮之后,在一阵胡乐声中,族内的巫祝领着一对新人进了厅堂,来向族内的长者和单于敬酒,并接受祝福。

    那新郎长得高大健壮,一只胳膊能有老梨树那么粗,虽然面相粗狂,但今天也好生梳洗打扮了一番,头上还插着几根绚烂多彩的孔雀羽毛,看起来倒的确比平日里英俊了不少,不过他脸上的笑意,令人感觉有几分勉强一样。

    塞外的婚俗毕竟不同于中原,新娘子头上是没有盖头的,而对所有伊娄部的女子而言,新婚这一天是她们人生中最为美丽动人的一天,所以,她的脸上一直挂着一种自信美好的笑容。

    不错,这对新人正是堓夷西连和伊娄清忱。

    无论怎么说,伊娄清忱也是单于伊娄染的妹妹嘛!

    至于伊娄林,她在送伊娄清忱进了厅堂后,就独自留在了喧闹的大堂外边。

    此刻,她正站在那盏写有“伊娄”和“叶”字的红灯笼下,手里拿着一支通体青翠的竹笛,痴痴的看着那一簇在庭院中随风而动的青竹,良久后,苦涩而又饱含期待与甜蜜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