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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七章 初见语洛

    所以,唱赏声刚停下来没多久,那气喘吁吁的礼官就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方健方郎君为妍盛姑娘送上三朵紫绛花!”

    “秦复秦郎君为珠儿姑娘送上九朵赤朱花!”

    “陈永陈郎君为语洛姑娘送上六朵玉粉花!”

    ......

    一楼厅堂内的投选就不像二楼那般一致,显得有些乱。

    当然,这个乱并不是指宾客的骚乱,而是指礼官的宣唱显得有些没章法,收礼处收的也不单单只是紫绛花了。

    赤朱花应该是那种中等大小的红色礼花,价值十两银子,而玉粉花则是最小的那种了,一贯钱就能买到一朵。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今天晚上那十名清倌人在花榜上的排名,基本上都已经定下来了。

    因为楼上那些世家子弟用一千两和五百两的投选,就已经让礼花数量拉开了差距。

    剩下一楼厅堂的这些,本来就值不得多少银两,再这样一平均分开,就几乎影响不到最后的结果了。

    当礼官的唱赏声渐渐稀落下来,叶玄看向舞台中央,计时用的那一炷香已经慢慢燃到底部了,而那名手持一卷画轴的丫鬟面前,礼花的数量却比身旁两人少了许多。

    这样下去,就只能排在第五甚至第六的位置了。

    叶玄终归和其他宾客不一样,是第一次来舞花苑,所以一开始并不认识舞儿,也不知道她是语洛的侍女。

    还是在刚才投选时,每当有宾客向语洛送出礼花时,她一一笑着回礼,叶玄这才分辨出来。

    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后,叶玄的目光从舞台上移了下来,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十朵绛红礼花,又看了看二楼对面那间曾为语洛送出过一百五十一两白银的雅阁,决定再等一等。

    而此时,与叶玄相对的这间二楼雅间内,唐辰儿也正趴在镂空纱窗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疑惑、有失落,也有焦急和恼怒,总之十分复杂,完全让人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一千两白银!他竟然把一千两白银就这样……糟蹋了?他……买这么多绛红礼花做什么?!”

    刘愫皱了皱眉,雨儿和怡儿两个对视一眼,没有人回答她,也不需要人回答她,

    今天在舞花苑内买这么多礼花还能干嘛呢?

    只能像那些世家豪门的子弟一样,挥霍似的打赏出去啊!

    唐辰儿见叶玄桌上的十朵礼花始终未动,不禁又嘀咕道:“他买这么多紫绛花,是要投选给谁?怎么到现在了也不见他送出去呢?他在等什么?”

    “娘子,燕郎君会不会是要投给语洛姑娘啊?”怡儿在一旁怯生生的说了一句。

    “他为什么要出一千两银子投选语洛?他们又不认识,难道只是因为刚才她弹的曲子好听,就要花上一千两白银?他哪来那么多钱拿来挥霍……”

    “或许……是燕郎君喜欢上语洛姑娘了呢……不是有什么一见钟情的吗……”

    怡儿看着自家娘子神情有些不对,缩了缩脖子,话音越来越小了。

    “喜欢?一见钟情……吗?”

    唐辰儿听了怡儿的小声嘟囔,眼神骤然黯淡了下来,小声念叨一句后,有些颓然的坐回到蒲席上,足足愣了有好几息的功夫,才因为楼下礼官的一声宣唱回过神来。

    “甲辛房王钧王郎君!为晴卿姑娘送上十朵紫绛花!”

    随着礼官的这一声宣唱,一楼宾客间骚动了一阵:

    “这王家二郎君还真沉得住气,到现在才投选自己钟意的姑娘。”

    另一人满是不解的接着道:“他怎么……以前他不是被语洛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吗?怎么今天投选给了晴卿姑娘?”

    “语洛姑娘刚才演出时出了岔子呗,那些人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的!”

    “就是,前几年一直追捧语洛姑娘,也没个结果,难不成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语洛姑娘,这次怕是保不住花榜三甲的位置咯!”

    叶玄静静坐在角落,听着堂中宾客们的讨论,抬头看了看舞台上站立难安的舞儿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对利无极点了点头。

    随后,利无极抬起手臂挥了两下,将那小厮给唤过来了。

    “客官您有何吩咐?”

    那小厮眼神还算机灵,一过来就看见了叶玄席面上的十朵紫绛花,于是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

    叶玄提笔蘸墨,在红色绢布上写下燕恒燕世轩几个字,和那十朵紫绛花一起交到那小厮手中,接着轻轻笑了笑,道:“劳烦,十朵紫绛花,送给语洛姑娘!”

    “客官……是要全部送给语洛姑娘吗?”这样大笔的投选出现在一楼的厅堂中,他还是头一次遇见,所以不免多问了一句。

    叶玄点了点头,很平静的道:“没错,全部送给语洛姑娘!”

    “客官您稍等!”

    青帽小厮说完后,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迈着小步,跑向了舞台旁的收礼处……

    二楼甲辛房内,王钧一身酒气,脸色红彤彤的,连说话都有些打结巴了,一边摆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看着楼下对身旁的谢良抱怨道:

    “谢兄啊!我跟你讲,我追捧那语洛姑娘可有两三年了!可他娘的……连一次面都没有见到过!今年她演奏时出了岔子,需要人来捧,老子偏偏……就不捧她了!”

    谢良默不作声的从他手里夺过酒杯,倒掉了里面的酒,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塞回去,笑着问道:“那语洛姑娘,真有那么难见到面吗?”

    “哼!”王钧抿了一口空酒杯,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接着摇头晃脑的道:“去年她出了一道诗画题……就是她给出一首诗,让宾客们画出一幅画,若是合她的心意就能与她共度一刻良宵,可结果……明明老子答对了,还是不让老子上去!真是他娘的……岂有此理!”

    “还有这事?”

    谢良眉头微微一皱,可随即就见坐在对面的王筠掩唇笑了起来。

    “二哥,你可真好意思说!”王筠笑声停息之后,才跟谢良说清楚了缘由:“人家的答案是鸳鸯没错,可你那画的叫什么,两只黑鸭子都算不上,还缺尾巴少腿的,眼睛都长到脖子上去了,让人怎么认得出来!那天晚上之后,倒是全城人都知道王家二郎的画艺精湛了!”

    “画的丑怎么啦?老子知道答案是什么就够了!”王钧不满的辩解道,随后醉醺醺的一笑,接着道:“哼,她不稀罕老子,我王钧也不是她能随便得到的男人!老子今年不追捧她,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那么捧她!”

    王钧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了礼官的一句大声唱赏:“燕恒燕郎君,为语洛姑娘送上十朵紫绛花!”

    房中很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儿后,王筠和谢良看了看脸色尴尬的王钧,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咳咳!”王钧一声咳嗽,就好像没听到楼下礼官的宣唱一样,眯起眼看着谢良,干笑两声后,岔开话题道:“对了,谢兄,你真没有看中的姑娘?”

    谢良闻言,看了看一楼坐在角落的两个身影,又看了看舞台中央那名双手拿着画轴的小丫鬟,轻轻笑了笑后,道:“看中的姑娘真没有,不过既然你们兄妹二人都如此看重那个燕世轩,那谢某就帮你们一把吧!”

    说完,他挑出一边席案上的十朵紫绛花,然后在绢布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良搁下笔,在王钧和王筠两人有些不解的眼神中,随手将绢布和礼花递到了侍候在一旁的龟奴手上:

    “十朵紫绛花,送给语洛姑娘!”

    “谢兄这是何意呢?”

    王钧看着那龟奴拿着礼花匆匆跑下去的背影,揉了揉脑袋,满脸疑惑的看着谢良,倒并没有什么不满的神色。

    谢良一笑,答道:“这下,那位语洛姑娘就绝不会跌出花榜三甲了,也算是送了那燕世轩一份人情吧!”

    “这样就算是人情了?他若不认怎么办?”王钧听闻,更是不解。

    “那就是你们兄妹两个看人的眼光有问题了!”

    王钧被谢良一句话说得完全无法反驳,看了看身旁正抿着嘴笑的王筠,吸着气点点头道:“这燕恒虽然是唐家的外甥,有一点钱,但他一个商家小掌柜……花一千两白银在语洛姑娘身上,应该也是个痴情种,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多时,楼下就又传来了礼官的唱赏声:“甲辛房谢良谢郎君,为语洛姑娘送上十朵紫绛花!”

    而一楼厅堂中也因为这接连的两次投选顿时炸开了锅。

    “二十朵紫绛花,怎么这个时候才投出来?”

    “这下子,花榜的排名怕是要大变动了!”

    “没想到语洛姑娘就是演奏出了岔子,还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

    在这花魁大赛将近结束的时候,又冒出两个“千两白银”级别的投选,的确是十分少见的。

    这样一来,花榜的排名便突然变化了许多,原本礼花数量排在第六的语洛,一举跃升到了第三的位置,再度回到了花榜三甲,而台上的舞儿连着俯身行了两个礼后,心里也瞬间乐开了花。

    在厅堂宾客的小声议论中,舞台中央计时用的那炷香也终于烧尽了,礼官起身宣布,今晚的花魁选投结束,然后亲自点算各个清倌人今晚收到的礼花。

    一番清点下来,晴卿以将近五千两白银的礼花雄踞榜首,蝉联舞花苑的两届花魁,而后是珠儿的四千七百两和语洛的四千五百两,分居第二和第三。

    花榜三甲和去年相比,并没有变化,只是第二和第三的位置换了换,并说明不了什么,而后面的排名变动就很大了,不过这些都不是叶玄所在意的,自然没去多想。

    只是想起方才谢良投出的十朵紫绛花,叶玄还有些想不明白对方是何用意,于是他抬起头来,看了甲辛房的方向一眼。

    而恰逢此时,那扇大开的镂空窗户内,王钧也往这边看了过来,随后醉醺醺的一笑,对着叶玄举了举手里的酒杯。

    叶玄跟着舞儿走上四楼,穿过有七彩帷幕遮掩的长廊,然后在一间挂有一块小牌匾的闺房前停住了脚步。

    牌匾上以江左一带流行的“鲁氏草书”刻着“云遥阁”三个字,字迹不大,却很见笔力。

    舞儿推开门,刚要进去,回头却见叶玄一直盯着门旁的小牌匾看,于是就很自豪的介绍道:“这可是庄虞侯世子的墨宝,去年他亲自刻下来送给我家娘子的!”

    叶玄闻言,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庄虞侯府鲁氏是江左大族,虽然如今在朝堂上还占有一席之地,但仍旧比不上如日中天的柳氏和周氏。

    跟着舞儿走进房内,迎面见到的便是一展绣着花卉香草的屏风,将整个闺阁分成了内外房两个部分。

    外房中央已经摆好了待客用的案几和蒲席,点了烛火,还放上了一些干果酥食,以及一盏热腾腾的清茶。

    左手边,有一个然着碳火的小火炉,让房间内暖和了许多,而右边墙壁上,则挂着几副淡雅水墨画,倒是与周围那些新装饰上的彩花饰品有些不搭。

    几样乐器整齐的摆放在靠墙的一个宽大的席案上,有箜篌,有竹笛,还有刚才那张断了弦的古琴。

    展屏后,两点烛光散开,将一个端庄高挑的身影映照在了展屏幕布上,安静雅致。

    而从展屏一侧的缝隙看进去,内房的空间还有很大,应该摆放着床褥及衣物这样一些不能随便被外人看见的隐晦物件。

    舞儿进房间后,并没有直接去内房,而是将叶玄领至外房的客宾席案前,请他坐下后,才很有礼的退到一边,向展屏后的那个身影福了福身后,道:“娘子,燕郎君来了!”

    “嗯。”语洛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隔着展屏,敛衽向叶玄行了一礼,语气十分轻柔的道:“语洛见过燕郎君!”

    叶玄点了点头:“语洛姑娘不必多礼!”

    展屏后的语洛一时间没有接话,迟疑了片刻后,才慢慢坐了下来。

    两人中间隔着屏风,都看不清对方的容颜,只能见到在烛光下,彼此映照在展屏上的那一个人影轮廓。

    语洛静静坐着,许久没有说话,其实叶玄也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就这样,房间内慢慢安静了下来。

    而这样安静的气氛,对于语洛来说,着实有些出乎意料,过去上元夜接待嘉宾时,对方从来都有着说不完的话,而且一上来就会要求把中间的展屏撤开。

    不错,若客人有要求,这展屏的确是可以撤到一边去的,但今天没有,既然这位姓燕的郎君没说,语洛自然也不会多提。

    两人隔着展屏,相对而坐,沉默了有半刻钟,连一旁的舞儿见了都有些沉不住气了,轻轻咳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