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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被抢的新娘子

    果不多时,外面的狗叫了起来,随即传来了一匹马踏雪的蹄声。待速不台撩开帘子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了帐篷门口。她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进来,很难为情的低着头咬着嘴唇,速不台把她让了进来。

    “萨巴尔你果然猜对了?”胡图克等人拍手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想离开我们吗?”阿胡儿故意刁难的问她。

    “外面雪地里有狼!”她双手紧张的搓捻着衣服的下摆。

    “有狼怕什么!我再给你找匹不怕狼的战马!”说着胡图克起身指着外面,她脸憋得更红了,情急之下她偷偷的拿眼瞭看靠西坐的萨巴尔,她知道他才是这伙蒙古人的核心。

    萨巴尔起身了,他拿他的碗重新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并在里面加了一小块干奶酪过去递给了她。速不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她颤抖着接过那碗奶茶连眼都没敢抬就坐在了给她的位置。

    当她喝完那碗香醇的奶茶后她的脸上立马红润了起来,萨巴尔从羊的胸膈上剜下了最好的一块肉递给了她,把最好的肉送给远方的客人是蒙古人的规矩。她不好意思的接过插着肉的刀柄,看得出她的确饿坏了。

    萨巴尔只得拔出可汗给他的那把金质兽头蒙古刀去羊的后腿上割了一块肉,众人喝着酒饕鬄了起来。晃动的篝火旁,她不时用眼睛从披散的头发缝隙里看一看旁边的男人。虽然没看她,但是萨巴尔却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从她不安的神情上他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担忧自己今晚的处境,毕竟这是一伙彪悍的蒙古汉子,可是她又别无选择。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群狼的窝里逃出来,却又落进了豺的洞里。特别是刚才那几个人的话,此刻在她心里只有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给她热茶的这个小伙子身上了,如果连他都靠不住,那么她就完全没指望了,她悄悄的把吃完肉的那把短刀藏进了袖子里。

    酒直到喝完了晚餐才结束,外面的猎狗们把骨头都叼了出去。萨巴尔带着速不台出去看马去了,外面还有一辆拉东西的带棚马车。不一会儿,她跑出来对萨巴尔说:“帐篷这么小,你们人又这么多,我想在车上睡!”

    “你不怕夜里狼群把你吞了?”萨巴尔问她。

    “这里有狗,我才不怕呢!”她坚定道。

    “既然你这么愿意和狗睡在一起,那就随你了!”他仰头看了看廖若的星光,今夜正逢月圆。他检查完了马匹之后,钻到了帐篷里去了。巴勒虎台几个喝的酩酊大醉,已经横七竖八的打起了呼噜。

    萨巴尔添了把干红柳枝后,挪到了靠帐篷边的位置躺下了,良久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了,月亮从天窗的洞里露出了金黄色的脸。连绵的不尔罕山里想起群狼的歌唱,每当月圆之夜草原上的狼都会引颈长嚎成群的聚集起来疯狂的出猎,尤其在这样寒冷的冬夜,狗群和马匹也跟着不安的骚动起来。萨巴尔起身扯起一张驼绒褥子走了出去,当他走出帐篷的时候却看到这样一幕,那个克烈部的女子正不停的绕着马车走动,她想借不断的活动气血来减弱寒冷对她的侵蚀,不远处的雪线上无数的绿莹莹的亮光像幽灵一般移动着,那是草原狼的眼睛。

    “感觉好吗?”他把手里的驼绒毯子递给了她。

    “冷····!”她接过那柔软的驼绒毯子裹在身上的那一刻,突然哭了。从小到大她虽吃过的苦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的处境她实在是忍受不了。

    “你想的太多了,他们都是好人。”萨巴尔此刻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望着皎洁的的月光下那晶莹的泪水缓缓的滑过她冰冻的脸蛋儿时的样子,他想起了他的白音。

    “你叫什么名字?”他倚靠在木头车轮上问她。

    “墨赫沁珠!”她闪烁着一对大眼睛说道。

    “你的身上穿的可是嫁衣?”他早就看出来了,她身上穿的其实是一件丢了挂饰的嫁衣,只是没有了漂亮而隆重的头饰再加上她满脸泥污,别人没往这上面想罢了。

    “嗯,你看出来了。”墨赫沁珠点头承认了。

    “新娘子不应该守着你的男人,为什么在这?”萨巴尔膛目道。

    “我的新婚丈夫在迎娶我的路上,被··被那帮该死的恶魔给杀了!”她哽咽着说出了她的遭遇,泪水再次挂满了她的脸颊。

    “呵呵,原来你被抢了婚!”萨巴尔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抢婚这种事情在蒙古草原上是司空见惯了的事,俨然成了游牧民族千百年来一种默认的婚配方式了,人们认为亲结的越远生的孩子越健康,过去这种事发生的太多了。

    “你幸灾乐祸!”墨赫沁珠擦了把眼泪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昨天,他们杀光了所有的人,我的马车和嫁妆也丢了。”她躲到了萨巴尔的南边,因为北面刮来了冷风。

    “过几天白毛风就起了,我们要赶在之前回濣难河。这离克烈部那么远,你怎么办?”萨巴尔抬头仰望着月晕处的风圈道,草原上的人没人不知道白毛风的厉害。

    “我···”墨赫沁珠语塞了。

    “你的家在哪里?”他问。

    “我们的营地在薛良格河下游,离黑林(哈拉和林,克烈部王汗驻地)不远。”

    “明天给你一匹带上食物的马你自己回去吧?”萨巴尔说。

    “我,不敢!”她想到了一路几百里的凶险,至今心里还打鼓。

    “要么你暂时先跟我们回濣难河,等过完白月节(年节)我送你回去。给你一晚上时间,明天你自己定夺。”他郑重其事道。

    “嗯!”她应了下来。

    “里面虽然有男人,但是也有火堆。”萨巴尔走了两步回头说完就低头进了帐篷。

    墨赫沁珠终于忍不住寒风的凌迟了,她随后也裹着毯子钻了进来。她小心地跨过横七竖八的腿和脚,从快熄灭的火堆上跨了过去,按照蒙古人的规矩,火是无比神圣的,平时任何人都不能从火堆上跨过去尤其是女人,但是外来的客人除外,从火上跨过被认为能够祛除邪气,显然她懂得这个规矩。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能睡人的地方几乎都被占完了,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萨巴尔指了指他自己靠边的位置,示意她去那。墨赫沁珠睁大眼睛用手指了指她自己和萨巴尔,她怕吵醒其他人。她以为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挨着他睡,顿时急红了脸,本来按照草原上的习俗,来了客人无论男女都是可以和衣睡在一个毡包里的,这本不算什么,但是经历了那伙抢走他的匪徒之后,她害怕自己被男人糟蹋了。

    萨巴尔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转而坐到了火堆旁默默无闻的烧起了火,墨赫沁珠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打算就这样守着火堆到天明。

    墨赫沁珠躺在还存留着热气的毯子上时,她的身体不由得抽出了好一阵子,她生怕惊醒旁边的托雷,轻轻的拉过萨巴尔给他的那条驼绒毯子盖在了身上,她不停的收缩自己的身子。外面的群山旷野上不时的传来草原狼和猎狗的嗥叫,仿佛那狼群稍不留神就要钻进帐篷里把人撕碎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中感觉有人在碰她,她当即醒了过来睁开眼却发现原来是托雷半夜里打滚碰到她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见火堆旁那个叫做萨巴尔的男人还在那烧火,对着她的依然是一个背影。此时她才感觉自己暖和了过来,望着那尊凝重的背影,墨赫沁珠眼前浮现出白天那一幕幕情景,他在马上的骑姿,他杀人时的样子,以及他说过的话,想着想着她再次睡了过去。她不知道,与她隔着托雷的术赤也一夜没睡。

    第二天墨赫沁珠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帐篷里已经空无一人了,那堆火却还烧着。她冲出帐篷却发现远处一帮骑手好像在争抢着什么,等他们走近了她才看清楚,托雷的手里拎了一只毛白的像雪一样的动物,那是一只白狐狸,它的脖子上还插着一支淌着血的箭。

    “是谁杀了它?”墨赫沁珠突然狂怒的质问他们,她把目光锁定了速不台,因为昨天她亲眼见了他杀人的箭法。

    “是我射死的,怎么了!”萨巴尔双腿一夹马肚向前拉起马缰绳道。

    “它这么漂亮,你怎么忍心!”墨赫沁珠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萨巴尔。

    “不狩猎我出来干什么!”萨巴尔冷冷的回应道,说完他把马拴上不理她了。

    吃过早茶后,天越来越阴冷了,胡图克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拆卸临时帐篷,各种器具和猎物装了满满一马车。一直愣在旁边的墨赫沁珠走上前去跟萨巴尔说:“你说的话能不能信?”

    “你爱信不信,马给你准备好了!”他果真给她备好了一匹驼着食物的战马。

    “我自己回不去,只能先跟你们去濣难河,你说过过了白月送我回家的!”墨赫沁珠说道。

    “随你便!”萨巴尔过去用雪埋了火堆,招呼巴勒虎台给马上套。

    “阿哈,咱们还是先带上她吧,要不她会死的!”术赤走上前去用商量的语气跟萨巴尔说,显然他是希望带上她的。萨巴尔没有再说什么,他开始有点不理解这个女人。

    队伍沿着来时的路开始了返程,都林兴高采烈的担当起了马倌驱赶着缴获的这些马,墨赫沁珠肚子骑着一匹白色的马跟在队伍的后边,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