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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趴屋脊

    “还用我做什么?”穆俨哼了声。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往那一站,就代表了帝皇的旨意。

    但凡家大业大的,能没点朝事政事的敏感?

    如今朝中就一迁都大事,这会岁末,皇上不委派朝廷大员,而是派锦衣卫出马整肃盐务,谁还能猜不出几分皇上的意图。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不说历朝历代,只说本朝,“两淮盐利最厚,从来接济边饷,半藉于此”。

    但凡疏浚运河,边军粮饷不足,朝廷有灾百姓有难,架河修桥建衙铺路,只要国库一没钱就向盐商筹措经费。

    但凡有微词或是拒给,也成,只放出风声,朝廷要命人查一查。

    这谁家敢让人查?哪家是干净的?

    谁家不私贩获利,谁家老实纳课?谁家不结党营私,不到处塞好处?哪家的账本是实打实的产销?

    就不经查。

    按说如今已不是建朝初期,大卫立国已有五十年,早已四海升平,现盛世之像,国库课税亦连年都有增,只盐税倒是不增反减。

    去年杭州府大风潮,海水倒灌,确对两淮盐场的食盐产量有所影响,但也不至于今年的盐课这么低。

    且不只今年,是连年在减。

    如今国库正是用钱之时,永康帝还能不派人查探一番?

    只才对文武百官公布了迁都的消息,朝野反响剧烈。江南豪族世家借京师之便大赚特赚,攒了巨额家底,这迁了都,对他们这些江南世族,影响不可谓不大。

    永康帝有心整顿盐政,但也不想一促而就。

    只命穆俨带了一些人到淮安和扬州走一遭,敲山振虎罢了。毕竟把虎惹毛了,那也是会反扑吃人的。

    永康帝并不想大动干戈。

    这些穆俨都懂。

    遂去了淮安扬州等地,也只威慑,并没有真正拿出雷霆手段。于朝廷于皇上于两淮盐商,这样的程度刚刚好。

    结果也很令他满意。

    “我这回得了子羿兄极大的帮助,若没他在盐商中帮着周旋,我只怕也没有那么快回京。”匣子里的金票宫家贡献了很大一部分。

    霍惜愣了愣,“你托他帮着牵线搭桥?”

    穆俨点头:“此次朝廷虽说放话要整肃两淮盐政,但……”

    “但皇上只是想敲山震虎?只想要些好处,还不想引起盐商震动?怕这个关键时期引起反弹?”

    穆俨瞪了她一眼。这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吗?

    但心中却赞许,嘴角扬了扬。

    这是他年少时就为自己定下的枕边人,他不止倾心于她的容颜,还心悦于她能与自己心意相通。

    他们不用弹词颂曲,不用吟诗作画相和,只他说什么,她能懂,她想要什么,他给的起。

    这便够了。

    足矣。

    在霍惜脸上刮了刮,温柔至极,点头,“皇上也有顾虑,这般两厢都好。”

    “也是,皇上的目的不过是想增加国库收入罢了,再顺便要点银子修宫殿。毕竟这些年杀的人,抄的家够多了。”

    穆俨啧了声。

    霍惜不满地看他:“这是我们夫妻二人的内室,内室!我还不能跟自个夫君说几句体已话了?这还犯忌讳了?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气愤。

    这也不能说,那也要禁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隔墙有耳。”

    “哪里有耳?”低头看了一眼正专注玩游戏的儿子,“你是说小渔儿吗?”

    一副耍赖的样子。

    小渔儿听到娘亲提到自己的名字,抬头,软软糯糯应声:“娘。”

    “哎,娘的好儿子,娘香一个……”捧着儿子粉嫩的小脸,香了一个。

    小渔儿笑眯眯地又把另一边脸迎了过去,“还有这边。”

    “好,这边也要。”又香了一个。声音之大,引穆俨大大不满。

    “这是养儿子。”不是养女儿,把儿子都养得娇了。

    “养儿子怎么了?”霍惜不满。

    “难道就该跟时下大多数人一样,把孩子交给奶娘,让孩子平时与父母亲客客气气的,说个话都要抱拳施三五遍礼?对父亲要敬畏,要维护父亲尊严,要巩固父权之权威,不抱子要抱孙,越养越疏离?”

    什么抱孙不抱子。霍惜根本就没理会这个。

    她不理,也要求穆俨不要理会,潜移默化影响着穆俨。

    好在穆俨不是个迂腐之人。对霍惜又一腔情深,儿子自生下来就由他们自己养着,奶娘只平时搭把手,并未喂养过。

    以至母子,父子越来越亲密。

    但穆俨偶尔还是看不惯霍惜和儿子黏黏湖湖的样子,“我儿是要当大将军的。”

    “小渔儿要当大将军!”小渔儿也不玩了,停下来听爹娘说话。

    “行行,你当大将军。没说不让你当。”霍惜微笑着鼓励,在儿子小脸上摸了一把,软软滑滑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真好摸。

    夫妇二人陪儿子玩了一会,穆俨担心霍惜口不遮拦,又太过信任他什么都说。提醒道:“方才那样的话莫要再说了。”

    “锦衣卫耳目无时无刻不在?”

    穆俨瞪了她一眼。

    “你一个四品佥事,他们还敢趴咱家屋嵴上?你成了亲,耳朵武功都退化了?外头有没有人,都察觉不出了?”

    这女人!敢质疑他。

    “我是不是退化了,一会且让你看分明。”

    霍惜朝他某处看了一眼,穆俨大腿动了动,朝她龇了龇牙。

    “好好,不说了。不过,衙门不是都封印了?那个烫手的,还留咱家?”朝那匣子呶了呶嘴。

    “衙门封不封印与我无关。我又不去衙门。这活可不是锦衣卫衙门下派的。我听令于皇上,便只进宫面呈,向皇上汇报此事即可。”

    至于皇上是把这些金票纳入私库还是上交国库,那他可不管。

    他也管不着。

    “这匣子烫手的很,你且自己保管。”霍惜把匣子扔到他面前。

    俩父子齐齐往匣子上看了一眼,又齐齐扭头看她。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孔,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

    逗乐了霍惜。

    “你俩可真是父子,亲父子。”

    这话说的,穆俨不满:“难道渔儿还是我们捡的?”

    “不是捡的!是爹娘生的!”

    这话小渔儿听懂了,面色严肃,仰着脸驳斥他亲爹。他才不是捡的!

    “不是捡的不是捡的,是爹娘亲生的。你爹经常说胡话,看来是在外头呆得久了,冻坏了脑子。”霍惜忙安抚儿子,给儿子顺毛。

    穆俨朝霍惜瞪眼,霍惜则朝他挑了挑眉。

    这女人,越来越不知道以夫为纲是何物。且等会,必狠狠治她一番,就地正法。

    “渔儿,夜了,该睡了。”

    “不嘛,再玩会。”

    “不能玩了。太晚了,明早该起不来了。穆玘,父亲是不是跟你说过,需一日三省,勿贪玩,凡事需有度?”

    爹爹忽然叫他的大名,让小渔儿忽然有些害怕。看娘一眼,娘也没帮他说话。

    “好,明日再玩。”很识实务,自己动手收拾起玩具来。

    “乖。”霍惜夸了儿子一句,瞪了穆俨一眼,帮着儿子一起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