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光走远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转眼，已是大明成化二十年，夏。
当初那个瘦小的宝顺，已长成英姿勃发的青年。
这一年，朱祐樘已十六岁。
常年勤学使得他的面容带着深深的书卷儒雅之气，而也因常年习武强身，他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得英武不凡。
对于这个皇太子，朝堂上下一片称颂之声。
他勤学仁厚，对于大臣们总是能格外体恤宽容。为人正直，不爱美色不骄奢，常问询民间疾苦，曾多次进言成化皇帝，减免天下赋税。
他生活节俭，常言百姓供奉皇家艰难，不忍靡费。
他关爱臣子，在西厂当道的那些年中，他总是站在大臣这一边，为那些受到迫害的大臣说话。
总之他做到了传统士大夫眼中，最符合皇储的要求。
有人总是在私下说，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是一个天下臣民爱戴的好皇帝。
对内，他和万贵妃在宫中相安无事。
他不争权，不明争暗斗。对于成化皇帝而后又诞下的皇子关爱有加，完全是一副好儿子好兄长的样子，有着仁孝之名。更让大臣们欣慰的是，这位太子和他的父亲成化皇帝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宠信宦官。
说来也怪，这些年成化皇帝越来越不爱理朝政，宫中的太监们也越来越猖獗。先是汪直的西厂残害忠良，后是梁芳等人弄权，以天子的名义大兴土木且敛财。
这就罢了，皇帝居然开始迷信方术......
许多人都开始担心大明的未来，不过幸好还有这么一位少年已露明君之相的太子。
要说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太子爷不大爱说话。
他似乎总是在思考，对人和蔼可亲的态度之后，是淡淡的疏离。
他似乎，有时候很是悲伤，很是寂寥。
或许，还带着一丝痛苦。
~~
夏天到了，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碟儿忙，蜂儿忙，蝉儿躲在树林中，欢畅的鸣叫。
毗邻御花园的乐志斋中，朱祐樘坐在靠窗的罗山床上，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奏章。
正式晌午，阳光最浓之时。
盛夏的阳光从窗格洒落，连带着窗纱的纹路，浅浅的映照在桌面上，美不胜收。
来这世界十多年，成为太子已九年，对于这个老大帝国，他有着自己的思索。
表面上看河清海晏国泰民，实则暗中各种隐忧层出不穷，吏治败坏，无官不贪。民间土地兼并严重，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人口也一年比一年少。还有宦官专权，宗室毒瘤，军队开始慢慢堕腐化，每一样都是大明帝国的毒瘤。
现在，这老大帝国已经开始吃老本了。许多晚明时期的绝症，已开始有了几分端倪。
而且，在风平浪静的背后，还有着北方强敌依旧虎视眈眈，倭寇暗中窥探，西南土司蠢蠢欲动，还有辽东女真......
可以说历朝历代，大明百姓的负担是最重的。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确实如此。
国家的官员，有功名的士绅免税免除徭役。宗室如帝国之蛆，吸食国家的血肉。与北元倭寇，还有西南的战争，从未间断过，所以一切都重担，都落在百姓的肩膀上。
是以，在他看奏章的时候，清澈的眸子下面是深深的担忧。
甚至他总是在想，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他会怎么做？
可以肯定的是，若他继承皇位，他定然不会做人人口中称颂的仁君。拯救这个帝国，拯救未来百年的帝国走向，非铁腕残暴不可。
大明帝国未来所需要的也绝不会是一个仁君，而是像朱元璋那样的铁腕，雍正那样的刚毅之君。
~
“太子爷！”
门外响起小顺子的声音。
他现在已不是小顺子了，而是钟粹宫总管，纪顺。
纪是纪淑妃的纪，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在成了宫里有一号的人物之后，在思考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请示了朱祐樘，用对他最好之人的姓作为自己的姓氏。
他和纪淑妃虽然主仆日子短暂，但那个温和的女子，总是让他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有事吗？”朱祐樘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
小顺子从外边进来，手中捧着一摞奏章，苦笑道，“乾清宫那边刚送来的，皇上说让您看！”
这些年成化皇帝懒政，而他这个太子被人人称颂，所以看奏章这些事都交给了他这个皇太子。
不过他只是看，也可以批阅，但最后是否发出去的权利，还在成化皇帝的手里。
成化皇帝虽然糊涂，可军权和人事大权都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即便是他这个太子，也不能窥视。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这是成化皇帝的试探。因为这些年成化皇帝总是显得很虚弱，皇帝未老儿子已长。而且，他所看的折子都是无足轻重的，真正的军国大事，将领调动任免等，鲜少送到他这边。
他不能挑衅皇帝的权威，更要小心翼翼。因为这些年，成化皇帝的儿子跟下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放这吧！”朱祐樘说道。
“内阁几位阁老已看过的，奴婢给您放在了最上头。”小顺子继续说道。
如今的内阁万贵妃的干亲戚万安说了算，那是个阴险小人。商辂和刘珝已老迈，甚至在汪直西厂专权的时候，他们失望之下都有了辞官的心思。
是朱祐樘的再三挽留，他们才继续再朝为官，不过他们已不是很得成化皇帝的信任了。
成化皇帝喜欢的是那种，能帮他分忧，不烦他，不说他，不管他，报喜不报忧的臣子。
朱祐樘瞥了小顺子一眼，“以后奏章你只管送，不许看！”
“奴婢不敢！”小顺子叩首道，“是乾清宫那边送来的时候跟奴婢如此说，奴婢才把几位阁老的奏章放在上面！”
朱祐樘没说话，而是微微摆手。
小顺子起身，先是垂手站在一边，然后走到外边给朱祐樘换上刚沏好的花茶。
自从纪淑妃薨了之后，他就到了太子的身边，一晃快十年。这十年之后他成了太子身边的红人，但他从不像宫里其他太监那样得意忘形。
他很本分，很和气，也很胆小。
在纪淑妃死后一个月，他的干爹，成化皇帝身边的太监张敏，也吞金自杀。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除了皇太子。
而皇太子的身边，真正被信任的，也只有他。
“太子爷！”小顺子放下茶水，笑道，“您饿不饿？奴婢看您一上午了都没进什么东西？”
朱祐樘确实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
“太后那边刚打发了人来，说是准备了麻椒鸡丝面，他老人家知道您爱那一口，所以让人来告诉奴婢！”
这些年，宫里头真正关爱朱祐樘的，除了吴废后就是周太后。
~~
随后，朱祐樘带着小顺子，还有几个宫人，朝仁寿宫走去。
可刚进御花园，就见对面，传来阵阵笑声。
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
一转眼，已是大明成化二十年，夏。
当初那个瘦小的宝顺，已长成英姿勃发的青年。
这一年，朱祐樘已十六岁。
常年勤学使得他的面容带着深深的书卷儒雅之气，而也因常年习武强身，他举手投足之间更显得英武不凡。
对于这个皇太子，朝堂上下一片称颂之声。
他勤学仁厚，对于大臣们总是能格外体恤宽容。为人正直，不爱美色不骄奢，常问询民间疾苦，曾多次进言成化皇帝，减免天下赋税。
他生活节俭，常言百姓供奉皇家艰难，不忍靡费。
他关爱臣子，在西厂当道的那些年中，他总是站在大臣这一边，为那些受到迫害的大臣说话。
总之他做到了传统士大夫眼中，最符合皇储的要求。
有人总是在私下说，他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会是一个天下臣民爱戴的好皇帝。
对内，他和万贵妃在宫中相安无事。
他不争权，不明争暗斗。对于成化皇帝而后又诞下的皇子关爱有加，完全是一副好儿子好兄长的样子，有着仁孝之名。更让大臣们欣慰的是，这位太子和他的父亲成化皇帝不一样，他一点都不宠信宦官。
说来也怪，这些年成化皇帝越来越不爱理朝政，宫中的太监们也越来越猖獗。先是汪直的西厂残害忠良，后是梁芳等人弄权，以天子的名义大兴土木且敛财。
这就罢了，皇帝居然开始迷信方术......
许多人都开始担心大明的未来，不过幸好还有这么一位少年已露明君之相的太子。
要说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位太子爷不大爱说话。
他似乎总是在思考，对人和蔼可亲的态度之后，是淡淡的疏离。
他似乎，有时候很是悲伤，很是寂寥。
或许，还带着一丝痛苦。
~~
夏天到了，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百花齐放。碟儿忙，蜂儿忙，蝉儿躲在树林中，欢畅的鸣叫。
毗邻御花园的乐志斋中，朱祐樘坐在靠窗的罗山床上，仔细的看着手中的奏章。
正式晌午，阳光最浓之时。
盛夏的阳光从窗格洒落，连带着窗纱的纹路，浅浅的映照在桌面上，美不胜收。
来这世界十多年，成为太子已九年，对于这个老大帝国，他有着自己的思索。
表面上看河清海晏国泰民，实则暗中各种隐忧层出不穷，吏治败坏，无官不贪。民间土地兼并严重，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人口也一年比一年少。还有宦官专权，宗室毒瘤，军队开始慢慢堕腐化，每一样都是大明帝国的毒瘤。
现在，这老大帝国已经开始吃老本了。许多晚明时期的绝症，已开始有了几分端倪。
而且，在风平浪静的背后，还有着北方强敌依旧虎视眈眈，倭寇暗中窥探，西南土司蠢蠢欲动，还有辽东女真......
可以说历朝历代，大明百姓的负担是最重的。
尽管他不愿承认，但确实如此。
国家的官员，有功名的士绅免税免除徭役。宗室如帝国之蛆，吸食国家的血肉。与北元倭寇，还有西南的战争，从未间断过，所以一切都重担，都落在百姓的肩膀上。
是以，在他看奏章的时候，清澈的眸子下面是深深的担忧。
甚至他总是在想，有朝一日大权在握，他会怎么做？
可以肯定的是，若他继承皇位，他定然不会做人人口中称颂的仁君。拯救这个帝国，拯救未来百年的帝国走向，非铁腕残暴不可。
大明帝国未来所需要的也绝不会是一个仁君，而是像朱元璋那样的铁腕，雍正那样的刚毅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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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爷！”
门外响起小顺子的声音。
他现在已不是小顺子了，而是钟粹宫总管，纪顺。
纪是纪淑妃的纪，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在成了宫里有一号的人物之后，在思考自己名字的时候，他请示了朱祐樘，用对他最好之人的姓作为自己的姓氏。
他和纪淑妃虽然主仆日子短暂，但那个温和的女子，总是让他想起记忆中模糊的母亲。
“有事吗？”朱祐樘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
小顺子从外边进来，手中捧着一摞奏章，苦笑道，“乾清宫那边刚送来的，皇上说让您看！”
这些年成化皇帝懒政，而他这个太子被人人称颂，所以看奏章这些事都交给了他这个皇太子。
不过他只是看，也可以批阅，但最后是否发出去的权利，还在成化皇帝的手里。
成化皇帝虽然糊涂，可军权和人事大权都牢牢的掌握在手里，即便是他这个太子，也不能窥视。
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这是成化皇帝的试探。因为这些年成化皇帝总是显得很虚弱，皇帝未老儿子已长。而且，他所看的折子都是无足轻重的，真正的军国大事，将领调动任免等，鲜少送到他这边。
他不能挑衅皇帝的权威，更要小心翼翼。因为这些年，成化皇帝的儿子跟下蛋似的，一个接着一个。
“放这吧！”朱祐樘说道。
“内阁几位阁老已看过的，奴婢给您放在了最上头。”小顺子继续说道。
如今的内阁万贵妃的干亲戚万安说了算，那是个阴险小人。商辂和刘珝已老迈，甚至在汪直西厂专权的时候，他们失望之下都有了辞官的心思。
是朱祐樘的再三挽留，他们才继续再朝为官，不过他们已不是很得成化皇帝的信任了。
成化皇帝喜欢的是那种，能帮他分忧，不烦他，不说他，不管他，报喜不报忧的臣子。
朱祐樘瞥了小顺子一眼，“以后奏章你只管送，不许看！”
“奴婢不敢！”小顺子叩首道，“是乾清宫那边送来的时候跟奴婢如此说，奴婢才把几位阁老的奏章放在上面！”
朱祐樘没说话，而是微微摆手。
小顺子起身，先是垂手站在一边，然后走到外边给朱祐樘换上刚沏好的花茶。
自从纪淑妃薨了之后，他就到了太子的身边，一晃快十年。这十年之后他成了太子身边的红人，但他从不像宫里其他太监那样得意忘形。
他很本分，很和气，也很胆小。
在纪淑妃死后一个月，他的干爹，成化皇帝身边的太监张敏，也吞金自杀。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除了皇太子。
而皇太子的身边，真正被信任的，也只有他。
“太子爷！”小顺子放下茶水，笑道，“您饿不饿？奴婢看您一上午了都没进什么东西？”
朱祐樘确实有些饿了，“有什么吃的？”
“太后那边刚打发了人来，说是准备了麻椒鸡丝面，他老人家知道您爱那一口，所以让人来告诉奴婢！”
这些年，宫里头真正关爱朱祐樘的，除了吴废后就是周太后。
~~
随后，朱祐樘带着小顺子，还有几个宫人，朝仁寿宫走去。
可刚进御花园，就见对面，传来阵阵笑声。
有女人，有男人，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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