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契机
“昨晚上，太子可用了你？”
仁寿宫，周太后坐在宝座上，对面前跪着的莲香问道。
莲香满脸通红，刚一抬头，发现太后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但身后身边两侧站着的嬷嬷，眼神却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既是羡慕，又有些发酸，还有些....有些示好！
宫里的女人，就是这个命。若能被主子看上那就是一步登天，若看不上，只能苦熬一辈子。
“回太后，太子没有....没有用奴婢！”莲香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没用你？”周太后微微皱眉。
“娘娘，许是太子爷脸皮博！”刘嬷嬷在周太后耳边说道，“没好意思！”
周太后顿时笑出声，“呵呵！”
然后，正色看着莲香，“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伺候我这些年也算尽心，又知书达理的，所以我才给你个出身。”
“奴婢谢太后恩典！”
“先不忙谢，有些话我要交代你！”周太后继续道，“往后，你就是太子身边的人。虽昨晚上没用你，但毕竟有那么一天....是吧？”
“你呢，比太子大些，要知道爱惜太子的身子，所以举止要端庄，不能学那些狐媚子，明白吗？”
“奴婢明白！”
“不但在太子那边要端庄，也别觉得登了天，就目中无人，行事更要稳当谨慎，明白？”
“奴婢明白！”
“嗯，你是个聪明孩子！”周太后点头，“人呀，惜福才会有福。不能持宠而娇，更不能得意忘形。你在太子身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说。更不能怂恿着太子，也不许打什么歪心思！”
说着，周太后的语气顿了顿，“记着，你虽是太子身边的人了，但一日没抬举你，你就是始终是个奴婢，僭越的事，你最好掂量掂量！”
“奴婢不敢！”莲香忙道。
敲打对方，是应有之义。
周太后一辈子都在宫里，见多了得意忘形最后身败名裂的，也见多了耍小聪明，吹耳旁风的。
“总之你尽心服侍太子，将来自然会有好的归宿！”周太后笑了笑，然后笑容再次收敛，“但若不然的话，我能抬举你，也能把你拉下来！”
“奴婢定好好伺候太子，谨守奴婢的本分！”
“是个好孩子！”周太后对身后的嬷嬷笑道。
随后，太监李广上前，大声道，“皇太后有赏！赏宫人莲香，玉镯子两对儿，头面首饰一副，春夏秋冬衣裳料子各五样，大珍珠二十八颗。“
“奴婢谢太后隆恩！”莲香叩首。
~~
仁寿宫中，一人因为朱祐樘的原因，一步登天。
此刻，还有其他的人命运，攥在朱祐樘的手里。
文华殿小书房，这是朱祐樘在紫禁城中，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书房不大，却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您交代那事有眉目了！”小顺子低声说道，
在纪淑妃病逝不久，张敏在惊惧交加还有万贵妃的压力之下，也吞金自尽。
这几年，还有几位当年在西四冷宫庇护过朱祐樘的宫人，被赶出宫去。
这一切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所以这些年来，朱祐樘即便手中没有可用之人，也从没放弃过追查纪淑妃真正的死因。
“奴婢现在够资格查阅宫中的文档！”小顺子低声道，“发现了一件事！”
“说！”朱祐樘靠着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早先淑妃娘娘的饮食，都是由奴婢去膳坊那边拿了分例回来，然后在永寿宫的小厨房里单独做。”小顺子继续说道，“当时负责分配分例的太监，是如今御马监梁芳的关系。”
瞬间，朱祐樘瞳孔紧缩。
“淑妃娘娘病逝第二天，那个太监出宫采买之后，就不知所踪！”小顺子继续低声道，“更蹊跷的是，他人没了之后，住处马上被其他的人给占了。”
“奴婢还查到，就在淑妃娘娘刚没的那几天内，宫内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下落不明！”说着，小顺子顿顿，“奴婢查阅名册，那人叫梁安，是梁芳公公的干儿子！”
“呵！”朱祐樘忽然笑出声，神色狰狞。
这就够了，有这些疑点就够了。
世上很多事不需要证据....
梁芳！
朱祐樘心里很恨的骂了一声，然后转头，那眼神让小顺子顿时毛骨悚然。
“听说，梁芳在宫外有自己的私宅？”
“是，这几年梁公公越发得意，家里人也鸡犬升天！”小顺子低声道，“奴婢打听清楚，前门鼓楼大街有处四进的宅院，住着梁公公的一家老小！”说着，忽然冷笑一下，“您可能不知道，光是姨太太，梁公公就娶了两房！”
“瘾倒是大！”朱祐樘冷笑。
他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手里没有可以放心使用的力量。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仇恨，深深的埋在心底。
但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随后，朱祐樘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是他十岁那年写的大字，刘珝学士挑出一张最好的，让人裱糊起来挂在此处。
“戒急用忍！”
这时，外殿之中，忽然传来大学时刘珝的咆哮。
“在这么搞下去，大明朝要亡国了！”
朱祐樘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大学士的值班房中，商辂和刘珝还有李东阳，谢迁，刘健等人都是满脸义愤填膺之色。
商辂和刘珝都是垂垂老矣，须发皆白，此时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
其实他二人早到了该致仕归家，颐养天年的年纪。尤其是商辂，前几年汪直提督西厂倒行逆施。商辂几次跟成化皇帝上书，不但未能让皇帝回心转意，然而引得皇帝心中不悦。
已从内阁中退出来，不大站在台前。
原本他是要辞官回乡的，还是朱祐樘再三挽留。
“臣等参见太子......”
“都免礼，出什么事了？”朱祐樘问道。
“殿下！”李东阳开口道，“今日朝会，刑部员外郎弹劾东厂尚铭网罗官员罪名，勒索贪墨.....”
早先东厂的厂公是陈准，只不过那位正直的太监不和帝心，已被边缘化，被尚铭代替。（后来又是陈准领东厂）
而后西厂又在外臣们的同仇敌还之下被迫关闭，汪直也调任南京御马监，所以这个尚铭如今气焰正盛。
“此番引得皇上不悦，员外郎林俊又在朝会上书，请斩妖僧继晓，结果皇上大怒，直接把林俊下了镇抚司大牢！”
闻言，朱祐樘深深皱眉。
妖僧继晓，正是现在成化皇帝宠信的方士。
他是太监梁芳引荐给皇帝，和太监们狼狈为奸，在天下广建寺庙。
“这等事殿下先不要管！”刘珝忍着心中怒气，“您就当不知道，好好读书。”
“孤，不可能当不知道！”朱祐樘明白，这是老臣对他的一片回护之心。
可他也知道，他这个太子，是时候该走到前台，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而这件事，正是一个契机。
仁寿宫，周太后坐在宝座上，对面前跪着的莲香问道。
莲香满脸通红，刚一抬头，发现太后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但身后身边两侧站着的嬷嬷，眼神却有些不一样。
怎么说，既是羡慕，又有些发酸，还有些....有些示好！
宫里的女人，就是这个命。若能被主子看上那就是一步登天，若看不上，只能苦熬一辈子。
“回太后，太子没有....没有用奴婢！”莲香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没用你？”周太后微微皱眉。
“娘娘，许是太子爷脸皮博！”刘嬷嬷在周太后耳边说道，“没好意思！”
周太后顿时笑出声，“呵呵！”
然后，正色看着莲香，“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伺候我这些年也算尽心，又知书达理的，所以我才给你个出身。”
“奴婢谢太后恩典！”
“先不忙谢，有些话我要交代你！”周太后继续道，“往后，你就是太子身边的人。虽昨晚上没用你，但毕竟有那么一天....是吧？”
“你呢，比太子大些，要知道爱惜太子的身子，所以举止要端庄，不能学那些狐媚子，明白吗？”
“奴婢明白！”
“不但在太子那边要端庄，也别觉得登了天，就目中无人，行事更要稳当谨慎，明白？”
“奴婢明白！”
“嗯，你是个聪明孩子！”周太后点头，“人呀，惜福才会有福。不能持宠而娇，更不能得意忘形。你在太子身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说。更不能怂恿着太子，也不许打什么歪心思！”
说着，周太后的语气顿了顿，“记着，你虽是太子身边的人了，但一日没抬举你，你就是始终是个奴婢，僭越的事，你最好掂量掂量！”
“奴婢不敢！”莲香忙道。
敲打对方，是应有之义。
周太后一辈子都在宫里，见多了得意忘形最后身败名裂的，也见多了耍小聪明，吹耳旁风的。
“总之你尽心服侍太子，将来自然会有好的归宿！”周太后笑了笑，然后笑容再次收敛，“但若不然的话，我能抬举你，也能把你拉下来！”
“奴婢定好好伺候太子，谨守奴婢的本分！”
“是个好孩子！”周太后对身后的嬷嬷笑道。
随后，太监李广上前，大声道，“皇太后有赏！赏宫人莲香，玉镯子两对儿，头面首饰一副，春夏秋冬衣裳料子各五样，大珍珠二十八颗。“
“奴婢谢太后隆恩！”莲香叩首。
~~
仁寿宫中，一人因为朱祐樘的原因，一步登天。
此刻，还有其他的人命运，攥在朱祐樘的手里。
文华殿小书房，这是朱祐樘在紫禁城中，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地方。
书房不大，却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您交代那事有眉目了！”小顺子低声说道，
在纪淑妃病逝不久，张敏在惊惧交加还有万贵妃的压力之下，也吞金自尽。
这几年，还有几位当年在西四冷宫庇护过朱祐樘的宫人，被赶出宫去。
这一切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所以这些年来，朱祐樘即便手中没有可用之人，也从没放弃过追查纪淑妃真正的死因。
“奴婢现在够资格查阅宫中的文档！”小顺子低声道，“发现了一件事！”
“说！”朱祐樘靠着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早先淑妃娘娘的饮食，都是由奴婢去膳坊那边拿了分例回来，然后在永寿宫的小厨房里单独做。”小顺子继续说道，“当时负责分配分例的太监，是如今御马监梁芳的关系。”
瞬间，朱祐樘瞳孔紧缩。
“淑妃娘娘病逝第二天，那个太监出宫采买之后，就不知所踪！”小顺子继续低声道，“更蹊跷的是，他人没了之后，住处马上被其他的人给占了。”
“奴婢还查到，就在淑妃娘娘刚没的那几天内，宫内还有另外一个小太监下落不明！”说着，小顺子顿顿，“奴婢查阅名册，那人叫梁安，是梁芳公公的干儿子！”
“呵！”朱祐樘忽然笑出声，神色狰狞。
这就够了，有这些疑点就够了。
世上很多事不需要证据....
梁芳！
朱祐樘心里很恨的骂了一声，然后转头，那眼神让小顺子顿时毛骨悚然。
“听说，梁芳在宫外有自己的私宅？”
“是，这几年梁公公越发得意，家里人也鸡犬升天！”小顺子低声道，“奴婢打听清楚，前门鼓楼大街有处四进的宅院，住着梁公公的一家老小！”说着，忽然冷笑一下，“您可能不知道，光是姨太太，梁公公就娶了两房！”
“瘾倒是大！”朱祐樘冷笑。
他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手里没有可以放心使用的力量。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仇恨，深深的埋在心底。
但总有一天，他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随后，朱祐樘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是他十岁那年写的大字，刘珝学士挑出一张最好的，让人裱糊起来挂在此处。
“戒急用忍！”
这时，外殿之中，忽然传来大学时刘珝的咆哮。
“在这么搞下去，大明朝要亡国了！”
朱祐樘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大学士的值班房中，商辂和刘珝还有李东阳，谢迁，刘健等人都是满脸义愤填膺之色。
商辂和刘珝都是垂垂老矣，须发皆白，此时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
其实他二人早到了该致仕归家，颐养天年的年纪。尤其是商辂，前几年汪直提督西厂倒行逆施。商辂几次跟成化皇帝上书，不但未能让皇帝回心转意，然而引得皇帝心中不悦。
已从内阁中退出来，不大站在台前。
原本他是要辞官回乡的，还是朱祐樘再三挽留。
“臣等参见太子......”
“都免礼，出什么事了？”朱祐樘问道。
“殿下！”李东阳开口道，“今日朝会，刑部员外郎弹劾东厂尚铭网罗官员罪名，勒索贪墨.....”
早先东厂的厂公是陈准，只不过那位正直的太监不和帝心，已被边缘化，被尚铭代替。（后来又是陈准领东厂）
而后西厂又在外臣们的同仇敌还之下被迫关闭，汪直也调任南京御马监，所以这个尚铭如今气焰正盛。
“此番引得皇上不悦，员外郎林俊又在朝会上书，请斩妖僧继晓，结果皇上大怒，直接把林俊下了镇抚司大牢！”
闻言，朱祐樘深深皱眉。
妖僧继晓，正是现在成化皇帝宠信的方士。
他是太监梁芳引荐给皇帝，和太监们狼狈为奸，在天下广建寺庙。
“这等事殿下先不要管！”刘珝忍着心中怒气，“您就当不知道，好好读书。”
“孤，不可能当不知道！”朱祐樘明白，这是老臣对他的一片回护之心。
可他也知道，他这个太子，是时候该走到前台，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而这件事，正是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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