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万缕丝（一）

    翌日晨起，宫城里已粉妆玉砌，皓然一色。

    因年下里封了玺，元宏至辰初方才起身，却发现林禾已不在身旁。

    三宝领众侍入内伺候洗漱，元宏便问道：“昭仪何在？”

    三宝抿嘴一笑：“昭仪就在宫苑里，与吉祥一同嬉雪呢！”

    元宏心中一乐，疾步走到窗边，推窗可见不远处二人正在你追我赶，掷雪玩耍。他顿时起了童心，对三宝道：“快替朕更衣，朕也要与她二人嬉戏。”

    元宏只让三宝随侍在侧，悄悄走到二人不远处，在地上捧起一捧雪，揉成小球，趁林禾不备，轻轻扔了过去。

    林禾转身见是元宏与三宝，也不行礼，团了一个雪球就扔了回去。元宏兴致盎然，叫了三宝一同玩耍。四人你追我逐，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内侍来报，长公主们回宫的时辰将至，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寝宫。

    初二日为民间妇人回母家的日子，就是帝王之家亦不例外。

    今岁因在邺城行宫，元宏便诏令那些年迈的宗室公主们可留在平城，只本支已随驾到中原的几位长公主携驸马们入宫贺岁。

    宫宴将男宾与女眷分设两处。皇帝与众驸马都尉于宣德殿内饮宴，而皇后则与长公主们设宴承明殿。殿内长鹤宫灯立于主座四角，白玉熏炉里点起了宫香，青烟缭绕。每张长桌之上都摆着插了红梅的白玉花瓶，一切器具皆以白玉为材。

    后宫世妇以上阶品妃嫔皆同往承明殿陪座。众人向冯氏行罢礼，便分别坐到她两侧。左侧依次为常山公主元锦、乐浪公主元铮、彭城公主元钰、乐安公主元镘以及还未出嫁的高平公主元镟，右侧依次为林禾、贵嫔夫人李氏、罗夫人、袁夫人，其余各嫔、世妇，皆坐于诸人身后。

    冯氏举杯对众人道：“瑞雪丰年，是为吉兆，恰逢诸位公主回宫，吾代陛下敬此杯，愿诸位公主新年勝意，诸事顺遂。”

    众人齐声道：“愿陛下圣体永安，愿皇后长乐未央！”言罢，皆饮尽杯中酒。

    元锦放下手中酒杯，笑道：“听闻冯贵嫔病愈回宫，怎得不见她？”

    冯氏看了一眼林禾，淡淡道：“昨日陛下已宣诏，晋冯贵嫔为左昭仪。现在公主对面的便是冯昭仪。”

    顺着她的眼神，元锦朝林禾看了一眼。可这一眼，让元锦心内一惊。在座的长公主之中，以她年纪最长，除去元宏胞妹元钰，也唯有她当年见过先太后李氏。她定定地望着林禾，却不再出声。

    先太后被赐死的时候，元钰不过总角之年，依稀记得她的模样。此时看见林禾，她狐疑道：“不过七年未见，左昭仪变化未免惊人…陛下可有讲过你如今像什么人吗？”

    众人本就疑心林禾的真实身份，此刻听元钰这样讲话，各个心内窃窃，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林禾。

    “人的容颜易改，六妹如今亦愈发动人，怕是左昭仪亦认不得你了。”不知何时，圣驾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