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莫奈何（四）

    袁氏闻言，心内暗暗思忖，亦是有了自己的盘算。她转了脸色，殷勤道：“这左右孺子虽说现下位分不高，却是太子开房之人，日后与太子情份自是不同。”

    冯氏斜眼瞧袁氏，酸涩道：“此理吾怎不知！太子生母林嫔，便是陛下开房之人。再有那高嫔，当年先太皇太后说她‘德色婉艳’，亦作开房之人赐予陛下。虽说陛下并未专宠高嫔，可她却是孕育皇嗣最多的。”

    袁氏接口道：“皇后您几次向高嫔示好，可她却是榆木一棵，不知进退，拂了皇后美意。若太子殿下择了这样的孺子，便算不得佳偶良人。”

    冯氏冷哼一声：“高氏不识抬举，如今她就是想来依附，吾也不会给她机会。”

    听冯氏意欲言他，萧氏忙接口道：“太师说，任城王不日便会将列选名单呈于陛下。”

    “哦？”冯氏与袁氏同声疑道。

    冯氏面露不悦：“陛下这是早有筹谋，父亲何必让吾再做打算。”

    萧氏却并不出声，只递了眼神给冯氏，示意将袁氏支走。主仆多年，冯氏当即会意，便对婵梅道：“吾乏了，将锦衾取来，吾在榻上歇会儿。”

    婵梅应声便去了内殿。袁氏心知这是皇后下了逐客之令，便急忙起身告退离去。

    袁氏前脚离开，冯氏便开口问萧氏道：“可是父亲有什么话要你知会吾？”

    萧氏颔首道：“太师说此番左右襦子之选，定是陛下为防后宫争养太子，所出权衡之策。可太子嫡妻是娷小娘子，皇后当力保左右孺子可为您所控。”

    冯氏不耐烦道：“陛下既已着任城王督办此事，吾何来周旋之地。”

    萧氏摇了摇头：“方才奴有心将此事透给袁夫人，便是让袁氏可做谋划。”

    见冯氏满脸迷茫，萧氏解释道：“太师说，陛下因力行汉革，此番皆以汉家士族之女入选东宫。袁夫人虽非出自名门大族，可她阿姊嫁了鲁郡刘长文，育有一女，如今已至及笄之年。皇后您想，那袁夫人是个多智之人，又素来与您交好，定会筹谋将刘女送入东宫。如此，岂不是皇后您多了可倚重之人。”

    冯氏闻言，足足十个弹指后方开了口：“宫墙内外，还有父亲不去筹谋的吗…阿姆，吾究竟是父亲的女儿，还是他手中的棋子？”

    萧氏心内一惊，忙道：“太师待皇后那自是极上心的。可皇后您是冯氏嫡女，先太皇太后钦定后宫之主，您的肩头要扛起冯氏兴衰之责。”

    冯氏张了张口，本欲辩驳，却觉词穷，一时竟无以言对。她挥了挥手，示意萧氏退下。

    这一刻，冯氏心内恨极了。她恨元宏，恨他辜负自己的一往情深；亦恨冯熙，恨他全然不顾自己的幸福；甚至，还恨先太皇太后，为何要将自己当作家族的工具。她扑倒在榻上，却欲哭无泪。她心知肚明，这是自己的命，纵是不甘，亦无法逃脱。